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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月末到九月初,朝廷一直处于混乱之中。大将军何进被杀,其弟车骑将军何苗因为跟宦官走得近,导致何进的部属吴匡等人怀疑大将军的死与他有关,在张让等人挟持皇帝出宫的当晚,将其攻杀。
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又与太傅参录尚书事,是朝廷的首脑,百官的领袖。他一死,留下的这个权力真空没有人能够补上。汉帝还宫以后,公卿大臣都为一些人事任命而互相争执,许多事情悬而未决。
进入九月以后,洛阳一直在下大雨。这让从北方来的并州狼们很不习惯。
朱广立在营房屋檐下,看着那不断线的雨水从房顶溅落,竟看得出了神。
张辽踩着两脚泥到他身后,也跟着看了一阵,没觉着有什么好看的,报道:“校尉,听说今天早上,又有一支西凉军开进了城。”
九月以来,这是第二批了吧?
朱广却纹丝未动,只嗯了一声。张辽见状,忍不住道:“校尉说过,我们早早晚晚会和西凉军翻脸,如今他兵势渐盛,校尉不担心么?”
朱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文远知道现在洛阳地界有几支部队么?”
“听王凌说,京师原有北军五营,但自黄巾乱起,北军五校的精锐就一直追随着各将军在外征伐;去年朝廷在西园建了新军,共有八营;除此之外,城门校尉、卫尉、五官中郎将、执金吾等官员手里也有少量部队,但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洛阳城里的部队,主要就是并州军、西凉军、何进何苗两府的部曲、骑都尉鲍信的人马,还有,就是我们。这其中,西园新军和鲍信所部,都是新招募的,战力不强,且西园新军还在城外。大将军和车骑将军的部曲,人马应该很少。”
语至此处,张辽略一停顿:“所以,现在的洛阳,主要就是幽、并、凉三州劲旅。”
朱广伸出手去接了一捧雨水:“西园新军虽然战力不强,但架不住人多,给它算上吧。这四支部队,本该都在大将军何进节制之下,但现在他死了,幽并凉三军互不统属,西园新军人马虽众,但我可以告诉你,幽并凉三军谁强大到能够控制京城,他们就会倒向谁。”
“这,不至于吧?!”
“大将军死后,朝廷里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够挑起大梁,这就叫群龙无首。”
“那,满朝的公卿……”
朱广将手中雨水一甩,转过头来擦着手笑道:“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希望在年轻人身上。”
“那校尉……”
“你倒肯抬举我!”朱广大笑。
张辽亦笑,片刻后,轻声道:“自在云中结识校尉,也有七八年了,这么久的时间,若还不知道校尉的志向,那我也太愚钝了。”
朱广并没有否认,只是笑道:“志向远大是好事啊,但要审时度势,认清现实。”说到这里,他忽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你认为我是能作大事的?”
“难道校尉忘了离开云中时的誓言?我们要打出一个太平来!”
朱广点了点头,敛起笑容,正色道:“就算前途未卜,吉凶难测,你也义无反顾?”
张辽还是那句:“难道校尉忘了离开云中时的誓言?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朱广搭着他的肩膀,用力一紧。当收回手时,语气坚定和轻快:“那就看看,我们这些边塞侠少,能在洛阳掀起多大的浪来!”
张辽就喜欢看他信心十足,好似一切皆在掌握中的样子。当时精神为之一振,便道:“校尉不是打算与并州军联合么?”
“看来没有那么简单,张杨的话你也听到了。说到底,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力和召号力,人家才不稀得搭理我。”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地看着董卓一天天坐大?然后等他来收拾我们?”
“不,弱者想要与强者抗衡,还是只有联合一条路可走。只是,我还没有想出办法。”朱广突然想念起齐士安和田子泰来,若他们两个在,至少可以帮忙参谋参谋。
正说着话,泥泞地里特有的脚步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扭头看去时,只见高顺大步过来。
你说这么大的雨,地上又滑,旁人肯定是小心翼翼,左摇右晃。可高顺仍旧保持着昂扬的姿态,一步一脚印,身板笔直笔直的。
到了跟前,猛一抬手:“校尉,有人求见。”衣袖上的雨水溅了朱广一脸。
营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披着蓑衣,戴着雨帽,遮得严严实实。
守卫的士卒虽然目不斜视,但心中不禁嘀咕,什么人这是?居然叫校尉亲自出来见他?
朱广在张辽高顺陪同下出得营来,立在那车旁道:“兄长既来了,何不进营?别处不敢说,这军营附近,不会有闲杂人等。”
那车中传出一个爽朗的声音来:“非常时期,还是不要张扬的好,贤弟且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朱校尉看起来挺不乐意,因为躲在车里说话这种事情,他跟愿意跟齐氏妹子做。两个大男人缩马车里讲悄悄话?
可对方面子还真大,迟疑片刻,朱广小声对张辽高顺说了几句,便登了上去。他一上车,那车夫便催动了马。
车厢中,一个年在三十上下的男人盯着他看,一言不发。钩鼻尖颌,蓄一捋短须,目光有神,透着一股子英武。
朱广也直视着他,似笑非笑。
不一阵,那男子嘴角一扬,笑出声来:“愚兄当初怎么说的?你朱广岂是寻常之辈?”
朱广笑了,如果说前几日来看他的张杨是他的“领路人”,那么眼前这位,就真真是他命中的贵人了。昔日在东郡,如果不是这位举荐,他哪有战苍亭,破卜已之功?
“一别多年,元让兄风采依旧!”
夏侯惇笑容满面,不住地点着头,叹道:“贤弟啊,你可真是让愚兄刮目相看!那日听说你引军护从天子进城,我就想来见你,估摸着你事情也多,一直拖到现在。”
朱广却笑道:“元让兄可不是喜欢这些虚礼客套的人。”
“你竟连叙旧的机会也不给我?”夏侯惇佯怒道。随即,收起了玩笑。“罢了,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我直说吧,是典军校尉要见你。”
典军校尉乃“西园八校”之一,担任这个职务的,正是曹操曹孟德。
夏侯元让说完,不见朱广有任何惊讶意外之色,心中暗道,这小兄弟果然是今非昔比了。
“元让兄,当初平定黄巾以后,你在何处高就?”
“现在倒想叙旧了?你不问问曹校尉为什么要见你?”
“稍后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我又何必问?现在我迫切想知道的是兄长这几年来的情况。当初,若不是元让兄……”
“你要提这个,我只能说说你在黄巾马贼刀口下救我的往事了。”
两人说着旧事近况,夏侯惇在破黄巾之后,并没有接受朝廷的官职,一直居于家乡。后来曹操在“济南相”位置上得罪了权贵,也拒绝了朝廷的征召,回乡读书打猎,消磨时光。去年西园新军建立,曹操因着家世,被任命为八校尉之一,夏侯惇也就跟来了。
车停处,朱广下来,踩着那平整的石板,仰望那高墙大门。
那大门口有几个守着,见他下车时曾想上来询问之类,但一见夏侯惇,又收回步子去。
“贤弟,跟我来。”
进了门,朱广没空去欣赏那富丽堂皇的房舍,只跟着夏侯元让绕过正堂,直达后院。到一偏室处,他停下来,嘱咐朱广稍等之后,便先进去。
朱广留意到,从他进门,一直到此处,沿途都有人或有心,或无意在巡弋走动着。他是在边塞混过的,一打眼就能看出来那些人是什么来着。
“子昂。”夏侯惇去而复返,示意他进去。
一跨过那偏室门槛,朱广真有些意外了。室内竟坐满了人,仓促间扫一眼,认识的好像只有曹操。
“诸位,摧锋校尉朱广到。”夏侯惇朗声介绍着。
那室内众人都看过来,神情各异,也没谁打个招呼。只有阿瞒哥起身上前,与朱广见礼毕,笑道:“我来替你引荐,这位便是司隶校尉,袁本初。”
贵气,这是朱广对袁绍的第一印象。那种天生高富帅的气质,是装不出来的。
“久仰。”朱广长揖。
“客气。”袁绍坐着揖手道。
随后,曹操又替他引荐了在场众人。有袁绍的弟弟,虎贲中郎将袁术袁公路;北军中侯何颙何伯求;黄门侍郎荀攸荀公达;骑都尉鲍信鲍允诚。
此外,还有大将军何进的部将王匡,吴匡,张璋等人。
各叙礼毕,那室内原本没有朱广的位置,曹操叫人添上。朱广落座,夏侯惇看他一眼,退出室去,掩上了房门。
很快,朱三公子就发现了氛围不对。因为谁也不说话了。方才他在外头,隐约听着里头说得还挺热闹。
曹操也觉得挺尴尬,只见好几位都拿询问甚至责怪的眼光瞧着他。阿瞒你怎么办的事?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领?
袁绍遍视众人,打破了沉默:“方才诸位各抒己见,该说的也说了,拿个主意吧。”
众人都不说话,朱广等一阵,坐着也不是味儿,遂笑道:“诸位若是因我之故,不便畅所欲言,没关系,我回……”
不等他说完,曹操就制止道:“朱校尉安坐,这事我们还要跟你商量。”
话音方落,袁术拿手指一抹唇上顺溜的短须:“跟他商量?孟德,你说真的?”
曹操看他一眼:“要不然,我为何要请朱校尉来?”
袁术还要再说,堂上兄长已道:“公路。”袁术这才作罢。
又是一阵尴尬后,骑都尉鲍信道:“依我之见,董卓之前就已经两次违背先帝诏命,驻军在河东观望时局。大将军一旦召他入京,他就立马出发,进军神速。可见是有所图的。他麾下西凉人马劲悍善搏,近日前后两批援兵达到,兵威日盛。早晚,他会有所行动!咱们一定要抢先下手!”
袁术听罢,只顾摇头。
“袁中郎有何高见?”鲍信见状问道。
袁术眼皮都没抬一下:“董卓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现在还没有把柄可抓。你要对他下手,总得师出有名。再说了,西凉军剽悍,咱们拿什么去拼?”
“西园八营,咱们至少可以拉出两营。袁中郎手里也有数百精兵,加上大将军府的人马,我募回的千余壮士,以及……”语至此处,他将不确定的目光投向朱广。见对方不表态,他继续道“还不能与董卓一拼?”
袁术笑一声:“就这么拼?那不拼个玉石俱焚?我看呐,这事还是看朝廷怎么处理吧,咱们也别操这闲心了。”
曹操此时才发言:“朝廷?公卿大臣们现在正绞尽脑汁想着推谁出来主持大局呢,可顾不上这个。”
见他开了口,旁边荀攸说了一句:“现在不扳倒董卓,后患无穷。”
这偏室中,朱广对所有人都不感兴趣。哪怕是神采飞扬的袁绍,“卓尔不群”的袁术,甚至包括堂堂魏武。独独此人他留了些心,荀攸?好像有什么印象?跟荀彧什么关系?莫非也是“颖川谋士集团”的?
室内的讨论和争辩还在继续,但朱广心思已经没在那上头了。
这些人,勉强可称之为洛阳城里的少壮派,正商量怎么搞掉董卓。那幽州军怎么办?
如果说他们举事成功,那也就没有废立皇帝,没有把持朝政,也没有关东军阀联合讨董。当然,也就不会有“盟军”之间互相攻伐,争夺地盘。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汉就太平了。
现在的时局,就一句话,四海纷乱。从北到南,叛乱四起,而朝廷已经种了“地方割据”的种子。就算没有董卓窃国乱政,将来军阀混战的局面还是不可避免。难道能指望那个十几岁的皇帝?还是刚刚守寡的太后?又或者,朝中哪位重臣出来力挽狂澜?“朱校尉,你怎么看?”朱广正思索时,有人突然问道。定睛一看,骑都尉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