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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火车上,韩书画撑着下巴坐在车厢里,看着车窗外北方的田野成片呼啸而过,神色有些郁闷。
这一次去北方做一个教研课题的韩书画原本是应该坐飞机回去的,但临时敢上了航班延误,在等了三个小时之后明珠的导师催得又急,韩书画只好选择了火车,虽然现在并不是春运时节但在临开车前半个小时为了能够买到坐票她还是付给了黄牛一倍的价钱。
刚上火车时候的兴奋很快就被满车厢的烟味和浑浊的空气驱散,剩下的只有祈祷这趟旅程赶快结束。
坐在这车厢内的大多都是寻常老百姓,而这些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曾几何时见过韩书画这样美的女人,因而许多男人的目光便都有意无意地瞟过韩书画这个方向,就算是这些老百姓不会真的对韩书画这样水灵的娘们做出些什么事情但看一看总不犯法。
在这种环境下,韩书画有多么如坐针毡可想而知。
不过,也不是没有能够引起韩书画兴趣的人,比如说坐在车厢的另一边,同样靠窗的那个年轻男人。
看得出来,这个安静的年轻男人并不算富裕,甚至身边放的那个小布包显得有些土气和滑稽,但他却是车厢内除去韩书画之外最受人瞩目的人,因为他的手上捧着一本在现下普通场合中绝对不会出现的古书。
蓝色封面,白色书名,标准的正楷,这是一本线装古书。
韩书画瞧得见那本书的书名《尔雅注疏》。
现在的年轻人,能坚持看这种国学精粹的已经凤毛麟角,而韩书画认识的几位在这方面颇有些功底的同龄人大多也是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到时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手指修长好看,格外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一本寻常人看不懂的文言古书,韩书画想要不注意他都不行。
这人自然是南下去明珠的赵虎臣。
任由旁人的目光怎么个惊讶法,赵虎臣捧着自己还没看完的《尔雅注疏》看得入神颇有些传说中八风不动的意境,只是浑身上下的穿着加起来都绝对超不过五十块钱的赵虎臣捧着这么一本通常老头子才会看的古书实在有些让人承受不了。
当然,旁若无人的境界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比如此时,在赵虎臣的身边一个正偷偷摸摸地掏出小刀然后熟练地割开赵虎臣随身携带小布包的猥琐青年。
车厢里,不是没人看到,只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这年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偷的又不是自己谁愿意多管那份闲事?更何况这种作案通常都有同伙,万一哪个多管闲事的惹恼了对方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拿着武器冲上来那可就叫天天不应了,所以,这世道没有雷锋。
一些上了写年纪的人望向赵虎臣的眼神都有些同情。
韩书画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不是没想过告诉那个男人有人要偷他的东西,但一见到那流里流气的扒手,还有车厢内另几个似乎也不怎么正常的男人,她仅有的那么一点见义勇为的勇气就消散了,毕竟这世道都是现实的,人心不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桥段注定只能出现在小说和电视中。
那猥琐青年毫不费力地给小布包拉开一个口子,把手伸进去却只摸到几本书,贼眉鼠眼地用眼角瞄着赵虎臣手上的那本线装古书,那小布包里是什么货色也可想而知了,猥琐青年的脸色有些难看,难道这厮出门就不带一毛钱?就是再不济也该有个饭钱吧?
最后,猥琐青年捏到了一个更小的布袋,手法熟练的青年从手感立刻就知道了那布袋里装的是百元大钞,脸色一喜,便抽出了手来,两根手指上正夹着那个布袋。
千想万想,这青年没想到赵虎臣会无耻到用一根绳子将放在小布包内的布袋挂在身上。
布袋拉不动了,青年脸色一变,心知露陷,转头果然见到赵虎臣那阴冷的脸色。
按说,在火车上吃这一口饭的扒子也见过不少的阵仗,干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和小说中写的那样能飞檐走壁的大侠给他们摸上,寻常人就算是被发现了大多也就是收好自己的钱不做计较,毕竟出门在外,他们这群光脚的扒子是真敢豁出命来拼的。
但青年见到赵虎臣阴冷的眼神时,心里头却一沉,背脊上一股子凉意窜了上来。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青年夹杂着陕北口音的普通话让人听得费神,面目凶狠,这种恐吓屡试不爽。
赵虎臣小心地将手上的书合上,放进已经被割开的小布包里,见到赵虎臣的动作,还以为他怕了,青年得意洋洋地起身大摇大摆离开。
把书放好之后,赵虎臣伸出手抓住了青年的后衣领,一声惊呼还没有喊出声来,一股能将蛮牛给拉回来的劲道从赵虎臣瘦弱的手臂上爆发出来,拽着青年狠狠将青年的脑袋撞在火车玻璃窗上,“砰”的一声闷响在整节车厢内回荡。
身边带着小孩的大人赶忙用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而一些胆小的则收拾了行礼跑到别的车厢去了,狭窄的火车厢内打起来,谁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不是他们。
韩书画的心也随之揪了一下,彻底明白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的她还真没想到看似瘦弱的年轻男人竟然拥有这么强大的蛮力,那一记狠狠的撞击让透明的玻璃上出现触目惊醒的血迹,而那原本嚣张的扒手也如同死鱼一样瘫软下来。
此时,车厢内其他的角落,站起来三个年轻男人,果然是团伙。
这三个年轻男人手里拿着刀,表情凶狠。
敢不敢杀人不好说,但就凭着这股子吓人的狠劲和猛劲,一般人绝对不敢跟他们硬来,再硬再冲的汉子,在钢刀面前也要软下来,更何况他们还三四个人?
但抱歉的是,赵虎臣从小训练到大,压根就不知道审时度势这四个字该怎么写,当初村支书拿着双管的猎枪上了膛顶着赵虎臣的脑袋要崩了他的时候这小子尚且没有皱过眉毛,几把破铜烂铁就要他服软?你也太小觑了赵虎臣横行乡里的资本。
那被一脑袋撞得七荤八素的青年还没清醒过来,只感觉脑袋一阵发懵的他天旋地转,那青年已经被赵虎臣抓在了手里,而青年手上用来割破小布包的刀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赵虎臣的手上。
顶着青年的脖子,赵虎臣背靠车厢窗户,白净的窗户上还粘着青年额头上的血迹,赵虎臣脸上全是一股子的阴冷狠劲。
“谁他妈再上前一步试试?”赵虎臣手上的尖刀戳破了青年脖子上的皮肤,让回过神来的青年吓得一阵哇哇大叫,加上额头上的血迹和脸上的狼狈表情,没有一点刚才勇猛劲的青年就差哭出来了。
他的三个同伴果然没上来,敢拼敢打是一说,事情到了这份上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他们就算再狠,也没有到把人命真的当草芥的地步,更何况被抓在对方手里的是自己的人。
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总而言之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火车的乘警很快赶到,见惯了扒子的乘警乍一见到这情形也惊得够呛,谁能想到一二十八岁的孩子能凶狠到这份上,愣是把为非作歹穷凶极恶的四个扒子给逼到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地步。
所幸,除了磕那青年一脸的血之外赵虎臣没做出别的什么事儿,就算是拿着刀顶着青年脖子也被认定是正当防卫,于是在到了站时当地的警察带走了那几个扒子不但没有为难赵虎臣还嘉奖了他一番。
风平浪静,火车继续朝着明珠的方向行驶,回到自己位置的赵虎臣依然不温不火地拿出古书津津有味地看,只是一车厢的人看他的眼神跟看怪物没多大区别。
韩书画虽然也惊异于赵虎臣近乎变态的强大,但她始终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女孩子,而且对于赵虎臣之前表现出来的狠劲让她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接下来的十八个小时,赵虎臣始终保持自己的节奏,天黑了就放好书趴在那张并不干净的小桌上睡,天蒙蒙亮了就看书,看累了的时候他会转过头看着火车外面的景色,有田野,有山间,也有城市和立交桥,高楼大厦与繁华的城市让这个从农村里出来的孩子感觉很新奇。
在嘈杂和喧嚣中,行驶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缓缓入站,清晰的明珠站站牌和车厢内回荡的乘务员电子声告诉所有人已经到了终点站,于是人们开始熙熙攘攘地下车。
韩书画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周围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抢着下车并没有跟随人流,而是选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
人流慢慢减少,车厢内就剩下了韩书画的时候她正要起身却发现赵虎臣也还没有走,而是正收拾书本要离开。
车厢内就剩下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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