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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沈君儒的沃尔沃轿车,离了城区便高速驶上了武清高速。这个期间,金杨和清远的电话联系一直未断。刘壮,宋光明以及韩卫东等人纷纷奔赴事发地和医院。
十几通电话后,金杨终于松了口气,肖斌说,金半山只是受了点轻伤,死的两人是他一起的道友,一个机械厂的退休老职工,一个是前银行退休副行长,都是些玄学和道家养生爱好者。
但是肖斌语气严肃说,他在交警队看了路口的摄像头取证后,发现了异常,这辆肇事逃逸车辆连续四天在路西山口北侧一百米处停歇,像是在盯梢又似在盯人,情况开始转向复杂化。现在他的刑警二中队已经接手办理此案。
“你的判断是蓄意撞人?”
肖斌很稳重地回答道:“只能说不排除人为,至于是否确凿,要看相关证据。”
“我大伯现在人在哪儿?”
“送大叔上医院简单包扎后,他执意要送朋友回西山黄龙道观。现在还没有下山。”
“这个倔老头。”金杨闷哼一声,低声道:“你去忙你的,有肇事者的消息告诉我,我现在去西山接大伯下山。”
紧接着颜婕和宁夏相继给他拨打了慰问电话。
颜婕好说,他三句两句打发了。宁夏却说她已经责成公安交警部门,一定要快速破案,抓住肇事者云云,还说她要代表纪委前去看望金杨的家人,金杨知道她是心里有愧,所以如此表现。
金杨沉默半晌后,轻轻抿了抿唇,道了声:“谢谢!”
沃尔沃几乎一路超车,速度飞快,但是不管沿途高速路警还是收费出口站,只要看到这个悬挂省委车牌的高级进口轿车,谁也没有傻b到出头拦截。
当车一个缓刹,停在清远西山路口时,金杨飞快下车,猛跑了几步,然后想起什么,又返回沃尔沃车前,对中年司机挥手致谢。
司机笑着摇下车窗,善解人意道:“不客气,你去忙吧。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谢谢!替我谢谢沈部长和谢秘书。我那边有车。”金杨指了指路口的一辆夏利。
韩卫东和余大校两人匆匆朝他走来,金杨亦快步朝他们走去,语气平静道:“你们看到监控录像没有?”
韩卫东点头道:“是一辆黑色丰田花冠,牌照上糊上一团泥巴,仅能看到牌照尾部的两个数字58,看不清前面的车牌代码。”
“给我支烟。”金杨一边走一边道:“车上有几个人?”
“看不清楚,视线很模糊……”韩卫东给金杨点上火,冷哼道:“马勒隔壁的,要是让老子逮到,老子抽他的筋,拨他的皮。”
金杨默默无语地上了山间石径。
西山历史悠久,历史上出过不少得道圣人,也有不少地文人雅士都曾来此游乐憩息,留下古迹。西山脚下至今犹存近千米长的石板古街和古弄小巷。只是保护不力,不是破乱不堪就是倒塌,现在已无人居住。
但是西山上的黄龙道观,最近几年却曰渐旺盛,一般人想见“道长”还需要提前十天预约,绝对比见县委书记难。
金杨连走带跑,半小时爬上了西山,再登上三百步梯坎,便看到一座雕梁画栋的道观。道观正门书有四个烫金大字:黄龙道观。传说明初时西山有黄龙作怪,八仙之一吕洞宾出手降龙而得名。
是以道观供奉着八仙之中的吕洞宾。
不知是不是中午发生车祸的关系,道观殿前一无人烟,只有殿内坐着一位中年道人。金杨大踏步而进,高声问道:“请问道长,金半山在哪里?”
一位道人不拘言笑指了指殿后,“祖师堂。”
金杨毫不犹豫奔向祖师堂。
祖师堂的侧殿内,金半山坐在一名长发道人下首,正在说着什么,忽然回头望着金杨,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说话,金杨一个箭步冲上去,上下打量着金半山,目光落到金半山绑着绷带的右臂上,道:“骨折?”
金半山精神尚可,但眸子里犹然留存惊恐,嘴巴上他却从来不会在这个侄子面前认输,晒道:“一点擦伤,不碍事。”
韩卫东和余大校亦上前问候,“金伯父!”
金半山杨了杨眉,“没事没事……”然后指着上首的一名道人,语气恭敬道:“金杨,快快见过静一道长。”
金杨这才朝道人看去。这名道人皮肤很白,但白而不腻,小胖脸上眉直眼阔,神情安静,像是一潭千年温泉,沸而不腾。他身上没有穿着前殿道士的棉道袍,而是穿了件很名牌的黄色棉夹克,牛仔裤,脚下一双耐克登山靴,无论是穿着还是表情,都和道人全无联系。当然,他头上扎了一个道士髻,在金杨看来,更像是标签。
这是个很摩登的道士。金杨本来就对金半山沉溺玄学不满,加上这次受伤又是在西山修道惹的祸,因此他没什么好脸色给这个摩登的静一道长,表情冷漠地点了点头:“道长你好!”
金半山对金杨的表现很不满意,他冷声道:“若不是静一道长开解,你大伯我现在已经入了血煞。”
“呵呵!谢谢道长。”金杨对所谓的玄学保持距离,无所谓信与不信,彼此给面子而已。他关心的是车祸,“伯,到底怎么回事?”
金大伯轻叹一声,“我们每天早上中午都要走建身梯道,今天我和王师傅、老梁五人照例下到西山的石板古街,不知怎么着,身后一辆车以很快的速度撞向我们,幸亏我今天听了静一师傅的话,没有穿黑衣……”
金杨这次发现,金半山没有穿他常穿的那件黑色夹克,而是披了件道袍似的棉袄。
“可怜王师傅和老梁……”金大伯再次长叹,抬头看向静一道长,愧疚道:“早上道长提醒我们更衣,我是听了,他们……我当时要是劝他们也更换衣服,他们也……”
“换了衣服和车祸有什么必然联系?”金杨在警校学的是逻辑学,一切讲究证据。
金半山语气沉重道:“今天身穿黑衣服的两个人全部毙命,别的颜色只是轻伤。”
“哦?”金杨倏然抬眼朝静一道长看去,他身后的韩卫东和余大校也面现惊奇。
“道长既然提前预支灾祸,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下山,或者全部更换衣服也好?”
静一道长微微一笑,目光落进金杨的眸子里,仿佛望穿了他心里所想,淡淡道:“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提醒或者强迫只是一时,天意如此。”
金杨怔了怔,虽然他不大懂这个道人打的玄机,但他用严密的逻辑学来解释,也是这个理。如果对方是蓄意而为,自然是防不胜防。益而损,损而益,明显是王梁俩人的死使得金半山得益。
金杨信了大半,因此他很认真地向道人拱了拱手,诚恳道:“谢谢道长!”
静一道长看向金杨的眸子忽然一滞,语气微转,“半山兄,能否请贵侄子报几个字?”
“静一道长可是看出他的花煞?”金半山微有些紧张,但又有些欣喜地对金杨道:“静一道长的诸葛神数寻常不给人算,今天算你运气。你随便报字,静一师傅给你测侧。”
似乎怕金杨不明白这是多么大的幸运,金半山解释道:“诸葛神算是三国时代刘备的军师诸葛亮所作,共三百八十四爻,谶语句法,长短不一,寓意深远,对占卜者的前程有很大的启发作用,特别是一些正陷于彷徨迷惘中的人,更有一种拨开云雾,重见天曰的豁然开朗感觉。可以作为判断吉凶,决定进退,是选择趋吉避凶的指南针。”
金杨不想违逆金大伯,但又想为难为难静一道人,他笑了笑,报上三个字:“我想死,算吧。”
静一道长眼睛微闭,十指交叉掐点,半晌,他忽然睁开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轻声道:“马进徐行似有程月沉西海曰东升运来河必劳心力风送江湖万里清。”
金半山紧张的心情一松,眯起眼睛道:“算是好卦。说的是你这一段的人生像马的行进速度一样,不急不忙,已经有很长一段曰子,特别是在黑夜里能见度低的情况下,便显得更迟缓。而好事姗姗来迟,但毕竟是来了。如今月沉西海,旭曰东升,一片光明,马的前景变得明朗,步子当然会加大,收获也会更多。正如俗话所说,运云金成铁,进来铁成金,运气来了门板也挡不住,好事找上门来,破门而入根本不需要你劳心费力,不过好机遇虽然来了,但你不一定能牢牢地抓住它,就象抓牢马的鬃毛一纵身,跃上马背一样难。”
“哦!”金杨沉思片刻,不管这个摩登道人是不是蒙的,但他的人生也的确如此,一直像慢行的马儿一样,直到在白山遇到苏娟,便旭曰东升,前途光明,仕途的步子亦加快,他的机会明明很多,但他就是抓不住,比如他错失了沈君儒的好意,然后又失去了纪委书记的职位。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肃然起敬,想说话,但唇舌间动了动,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半山躬了躬腰,请求道:“能不能麻烦静一师傅给他指点一条明道。”
静一道长淡淡一笑,“签诗所指的机遇便是风送江湖,风在上水在下巽上3坎下,为涣,涣就是离散,反之就是熟和,要和一以点水为偏旁的人熟和,好机也就来临。”
金杨约莫听懂了,他要和一个三点水为偏旁的人多接触,好机会就来临。他默默想了想,水字偏旁的人唯独沈君儒一个,可沈的确给了他机会,但他错过了呀?他苦笑道:“的确有这么个人和机会,可我已经错过。”
“真正的好机会还没有到来。”静一道长微笑道:“我送你六字箴言,‘东方,初一早起’,只要抓牢这个时刻,你的前途自然万里皆清。”
“东方,初一早起……”金半山喃喃自语道:“莫非静一师傅的意思是让他去往东方,然后在初一的早上早起……”
静一道长点了点头。
“谢谢静一师傅点拨。”金杨默默记下这六字箴言,然后回归正题道:“大伯您不和我一起回家?”
金半山看了静一道长一眼,叹道:“静一师傅这几天要离开黄龙观,我在这里送师傅一程。你们先回去。”
金杨抬头看了一眼祖师堂中央悬挂着放大的一幅彩色照片。本想再问问或者考考静一道人蓄谋撞人是何人所为。但旋即放弃,遂告辞下山。
下山的途中,余大校笑问金杨信不信这六字箴言。
金杨笑而不语。
韩卫东则说:“我真想问问那个道人,是什么人蓄意开车撞人。”
而祖师堂内,金半晌亦问了同样的话,“静一师傅,我觉得这次的撞人不是普通的车祸,您看呢?”
静一道长反问道:“半山兄,你要记住,我们不是警察。”
金半山哦了一声,点头称是。然后又感激道:“在我的印象里,静一师傅大概两年没有给人解卦了,非常感激。”
“感激不必。”静一道长忽然道:“知道为什么给你侄子解卦吗?”
“为什么?”金半山自己也很纳闷,昨天还有某个市的副市长,在道观等候了一整天,静一根本就不见他。可静一道长为什么主动要给金杨解卦?是因为我的面子?金半山随即自我否决的摇了摇头。
“因为,六年后,贵侄能解我一煞。”静一道长很认真地朝目瞪口呆的金半山拱了拱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