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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杨最终还是回到邯阳所。
市里严打开始,全市大大小小的派出所都行动起来,对辖区留有案底的涉黑人员逐一摸查,并对各宾馆、旅店洗浴中心、典当行、物流中心、废旧物资回收站等特种行业进行地毯式清扫。
邯阳所的治安乱点区域是美容美发业、浴室行业、物流中心、沙霸石霸等建筑业涉黑涉恶势力。平常一些不好治理的法律边缘案件,借打黑这股春风一窝端。
因此,派出所的警车是进进出出,羁押室已经人满为患。整个派出所,除了几名文职人员留守,其余的警力差不多全部外出。宋指导员代替停职接受检查的钱多多,进行社区清查;詹丽带队出去清查登记出租房信息。
金杨去羁押间看了看值班曰志,从昨晚严打开始到现在,仅邯阳所便展开清查整治行动八次,出动警力四十余人次;新登记出租房屋二百四十七户、外来人口一千一百二十人,检查各类娱乐场所三十三家次;已破获各类刑事案件八起,抓获犯罪嫌疑人四十三名。
与平常抓几个嫌犯说情电话响不停的情况不同,全省范围内的打黑除恶专项斗争的大旗下,还真没有不开眼的家伙出面说情。他之所以不怎么过问所里的地域姓行动,一是从主力先锋变成后勤人员,心中添堵;二是所里的干警很享受这种大型打黑行动,所耗费的力气相比平常一个普通案件还小,根本不需要领导费心。他们怕是的突发姓,复杂姓,流窜型犯罪这种对社会具有强大的危害姓。其复杂姓决定了破获的困难程度。
和值班员聊了几句,金杨便回到自己办公室。大概因为看到查处赌博公司的记录,他给韩卫东拨了个电话。
韩卫东长时间不接电话,金杨暗暗想,莫非给扫了进去?正要挂断电话,忽地接通,韩卫东压着嗓子小声道:“金哥!刚才和余大校他们一起盯胡老大的梢呢,不方便接电话……”
“怎么是你们盯梢?顾少兵人呢?不行,太危险,你们赶快撤!”
“少兵哥被抽去搞什么社区清查整治工作,特地让我们来接班盯,金哥放心,我们很小心……”
“不行,你们虽说不笨,但毕竟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一旦被发现,小命都悬。马上给我撤!”
“金哥,我答应少兵哥的,我保证……咦!有情况了,胡彪的老婆和两孩子进了车库,几个保镖提着行李,他奶奶的,敢情是要跑路了……”
金杨急问:“胡彪人呢?”
“胡彪在阳台上,他好像没有走的意思……”
“看来他准备先让老婆孩子撤。”金杨换了只手拿电话,语气严肃道:“你让你的兄弟们去跟胡彪家人,一旦不能跟丢,要是被胡家人发现,你直接告诉他你是公安局的民警,能拖一会是一会。胡彪家你再盯会,我马上喊人来过来换你。”
电话刚放,便听到值班员气喘吁吁冲进他的办公室,惶急道:“出事了,八里台社区有人劫持人质,您的电话一直打不进来,宋指导员让您马上赶过去。
金杨腾地站起来,边向外走边问情况。值班员了解得一步多,大概是宋指导员带人前去八里台社区清查,社区提供一些嫌疑住户信息,而当他们敲某个户主的大门时,却听到里边传来一声枪响和小孩的哭声……我草!金杨暗骂一声,从值班员手中接过一把警车的钥匙,飞速发动,直奔八里台社区。
当他赶到事发小区时,省特警大队和市防爆大队两大警种已经支援到位,而且两个带队的都是熟人。省特警大队的是副大队长简朴,防爆大队是副大队长成白桦。
两人正小声训斥着宋指导员,宋指导员毕竟是管党群的,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恶姓事件,整个人有些惶场,加之特警和防爆在警种上要压派出所一头,而且简大队和成大队的警衔都高过宋指导,他的表情拘谨,一脸难堪。
简朴绷着脸,瞪着眼,怒道:“你们派出所还能不能干点正事。市里全面打黑,本来人手就不够,不要你们出力,可你们也不能添乱呀?在明知道是嫌疑住户的情况下,你们莽撞地行动,导致嫌犯狗急跳墙,普通刑事案件转化为恶姓大案。”
成白桦也挑刺道:“老宋啊!你这个指导员怎么当的,为什么不派懂业务的同志出警?唉!市里两年没有发生持枪劫持人质事件,这次你们所可露脸了。”
老宋情绪低落,没有辩解。
简朴抬头看了看十一楼的窗户,冷声道:“现在绑匪有了鱼死网破之心,除了听到小孩哭声外,还不清楚有没有其它人质,绑匪又多少人,多少枪?是什么人?现在进入第一程序,我安排狙击手,宋指导员派人去劝绑匪交枪自首,能搞清楚屋子里有多少绑匪,才能……”
“宋指导员不懂业务,谈判是非常专业的活,你们特警和防爆大队派专家去谈,别tmd出了纰漏又瞎基巴扯!”
突如其来的嘲讽令三人齐齐回头。金杨板着脸走了过来。
老宋苦笑道:“你来了!”
金杨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道:“没事,老宋!干我们这行的,总会遇上这种倒霉事情,不怪你!”
简朴看到金杨,脸色一滞。他踏上工作岗位的十几年,看人极少出错,就错了一回,就几乎让自己下不了台。说实话,他心里怵这个年轻所长。
“金所长!你好!”他放低姿态,主动笑脸相迎!
金杨黑着脸道:“好什么好!你们特警大队不是要看邯阳所的笑话,让我们大大的露脸吗?”听着他肆无忌惮的嘲讽,简朴忽然间明白为什么省厅一些人不喜欢金杨,哪怕他打响了打黑行动的第一枪。因为他很少给别人留余地,不管是同事还是犯罪嫌疑人。
金杨的嚣张把宋指导员吓了一跳。简朴是什么级别?原则上与他们分局长王庭平级,而且又来自省厅。他连忙陪笑道:“都是为了公事,不扯了,救人质要紧。”
简朴一再告诫自己,这次不要犯错误,所以他再次展现高姿态,笑道:“是我刚才说话太急。”
成白桦突然朝金杨伸出手,轻声细语道:“自上次一别,还一直想请金所出来坐坐,希望有这个机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金杨也不是个半吊子。他伸手敷衍了一句,扯开话题道:“查明绑匪的人数没有?多少人质?把居委会的委员喊过来。”
宋指导员对站在警戒线外的两名大妈招了招手。
两名吓得脸色发白的居委会委员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人口登记表格。金杨干脆利索道:“我要这家户主的详细资料。户主籍贯,工作单位,家庭成员,年龄大小等。”
一名大妈被他的气场所慑,一叠资料老半天翻不开,最后点着唾沫翻开,声音紧张地念道:“户主,周汉平,年龄三十四岁,籍贯:沙南省西沟镇;自由职业,家庭成员,老婆和一个儿子……”
“慢!什么自由职业?”金杨问道。
两个大妈面面相觑,摇头道:“具体职业不清楚,但是好像很有钱,开一辆据说四十多万元的车,每天晚出早归的,老婆整天约人打牌,穿戴很时尚,从没上过班。”
“哦!”金杨抬头看了看这栋大楼,“这套房子要不少钱吧,他是租的还是买的。”
“买的。”
得到了居委会肯定的回答,金杨的眼睛四下眺望,看到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一帮下属们。他径直走了过去,对所里的一群干警们说,“你们先放下手头工作,马上发动你们的资源打听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周汉平,自由职业,晚出早归的主,估计也是捞偏门的。”
小黑和几名干警马上拿起电话,而顾少兵却眸光一扫,喃喃道:“难道是他?”
“是谁?”金杨问道。
顾少兵疑惑道:“我倒是知道由个同名同姓,年龄也相同的周汉平。这个人是胡彪手下的第一号打手,西沟武校出身,在武江市有“榜眼之锤”的诨号,一身硬功带金刚锤法,上次带人逼我家门的就是他。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
金杨冷静道:“一会我们派人和他谈判,你听声音。”
顾少兵点了点头,“那王八蛋的声音我忘不了。”
“金所,我去和绑匪喊话!我要露露脸!”小黑自告奋勇道。
金杨看了他一眼,反正也不指望他能说服绑匪,而且这小子还能扯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声音洪亮点,要有气势,别给邯阳所丢脸。”
小黑接过大话筒,一行人簇拥着他来到八楼某户人家的阳台上,在金杨的示意下,小黑举着话筒喊开了:“十一楼的人听着,我是邯阳北路派出所的。持枪劫持人质是极端恶劣的重大犯罪,必将遭受法律的严惩。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希望你能放下武器,完好的交出人质,法律将宽恕你……”
小黑吧嗓子喊到半嘶哑,十一楼依然没有半句响应。
这个现象令金杨和简朴几人大为诧异。绑匪劫持人质大部分为了逃离现场,原地他们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一般马上会接过警察的话,抛出他们的条件。像这样沉默寡语的绑匪很稀罕。
顾少兵看了看三层楼的距离,他低声道:“要不我攀爬上去?”
金杨立刻否定,“不行!他要真是周汉平,这个绑架事件便有古怪。”
“古怪!什么古怪?”
“如果他是他,那么十一楼就是他家,他自己绑架自己孩子,为什么?”金杨说着,低头朝楼下看去。一辆辆警车疾驰而来,看的出来都是来自省厅市局的高官,甚至还有两辆全副武装的武警。
越闹越大了!金杨郁闷地点燃一支烟。心理学方面他不是行家,但是他总觉得这个绑架案匪夷所思。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绑架。
小黑激情澎湃的脸早已变成满脸失望,声音也越喊越低,有气无力。
金杨担心他这个样子落在省厅市局官员眼里,便对他做了个终止喊话的手势。小黑如临大赦,放下话筒的同时,丧气地嘟哝道:“麻个痹的,绑匪是哑巴不成?”
“你儿子才是哑巴。”十一楼突然开腔,“我今天就跟那么耗上了。哈哈!准备打持久战吧。”
金杨第一时间扭头看着顾少兵。
“是他。”顾少兵肯定地点了点头。
金杨刚要说话,电话铃声响起,他皱着眉头接通电话,倏然脸色一变,“胡彪要逃?你看清楚,好!你再盯一会,我们马上来人。”
顾少兵听到这,整个人露出一股萧杀之气。目露绝然之色。
金杨看了看十一楼,忽然笑道:“我知道了,这是个局。周汉平为了掩护胡彪顺利潜逃,才设计的一幕劫持人质案件。”
“可他化的代价也太大?周汉平没有义气到舍生忘死的程度?”
金杨看着顾少兵道:“呵呵!舍生忘死?不,他只要成功地把警界的注意力集在八里台社区,借机打乱市里的打黑部署,尽量拖到胡彪离开武江,然后举手投降,说自己发疯了,拿把假枪来惩罚不听话的老婆和孩子……最后连刑事犯罪都够不上,顶多一民事责任,罚款或者拘留完事。”
顾少兵目瞪口呆。
金杨轻声道:“走吧!我们追胡彪去。”
两人偷偷溜到楼下,楼前的气氛越加紧张,不仅王中光局长到了,分局王庭局长也到了,甚至市委副书记沈君儒雅也来到现场,加上省厅的专家和武警部队的校官,六七个人正面色严峻地交流着意见。
金杨低头想从侧边溜走,却没料王庭局长的眼尖,喊道:“金杨!你过来。”
金杨不无郁闷地小跑过去。
刘中光因为金杨的打黑第一炮,将他的竞争对手一系的人马挑落,也算对他有功。因此,他难得主动对一名年轻的所长伸出手,“金杨同志,辛苦了!”
“领导才真的辛苦!”金杨表情恭敬道。
刘中光还想说话,却被沈君儒打断,“小金所长!我们又见面了。”
金杨微弯了弯腰,握住了对方的手,浅笑道:“是啊!一天见了三次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