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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有多大的仇啊!
听到高磊的建议,岑建威和蔺思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慨。
课题招标没问题,杜晓迪进课题组没问题,研究生招生没问题,所有这些都已经有结论了,高磊还在不依不饶,非要追究杜晓迪到底有没有水平,这就是不死不休的意思了。如果不是有着刻骨的仇恨,何至于此呢?
那么,高磊到底是对谁有仇,是对蔡兴泉,还是冯啸辰,亦或是杜晓迪,岑建威他们就猜不透了。以他们到目前为止对这件事的了解,实在看不出这几个人与高磊有什么交集,以至于让高磊不惜撒泼打滚非要整死他们不可。
的确,如果调查结果真的对蔡兴泉他们不利,那么就不是一个简单的罚酒三杯的问题,而是他们几乎无法承受的结果。蔡兴泉会因为学术不端而失去目前的学术地位;杜晓迪会被清退,一名研究生和一名电焊工的身份差距有多大,这是不言而喻的;至于冯啸辰,仕途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一个才25岁的副处长,而且即将拥有硕士学位,其前途有多么远大简直难以想象,而这个前途将因此事而被断送。
这个仇怨,足够让冯啸辰拿着砍刀追杀高磊两千里了。
高磊其实也是骑虎难下了。他最早在会议上揭发此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出于对冯啸辰的厌恶,想给他添点堵,至于因此而会如何耽误一干人的前途,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等到事情发酵起来,上级领导发了话,几部委组成联合调查组,高磊才觉得自己玩得有些过火了,心里也有些后悔,但已经无法挽回。如果在这个时候说自己只是道听途说,不必当真,那就有欺君之嫌了,上级领导会如何看他呢?
几部委的联合调查结果出来之后,高磊陷入了难堪。到了这个时候,他又顾不上去怜悯冯啸辰等人了,他想得更多的,是自己是否会在领导心目中落一个言语轻率的印象,甚至有可能被认为是心胸狭窄,肆意诽谤他人。情急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要求调查组去调查杜晓迪的实际能力。一旦调查证明杜晓迪实际上达不到一名研究生的水平,那么就说明他的举报不是空穴来风,他就能够翻盘了。
可这样一来,他就真的把蔡兴泉、冯啸辰、杜晓迪等等都推到坑里去了,尤其是蔡兴泉、杜晓迪二人,可谓是受了无妄之灾。
在坑人与坑己之间,高磊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上天赐予他这么高的智商,他凭什么要比别人先入地狱呢?
“高教授,这样做……没什么必要吧?”岑建威委婉地说道,“水平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客观标准。杜晓迪同志也许专业基础稍微差一些,但实践能力是可以保证的,我想,蔡教授也是看中了她的这个长处,才招收她作为研究生的。”
这其实就是给高磊台阶了。你说得对,杜晓迪的专业水平不行,可能是作弊才考上的,所以你的举报并不算是诬告。但杜晓迪的实践经验还行,所以上研究生也不算违规,冯啸辰和蔡兴泉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过错。这样大家各退一步,只要商量好一个口径,在领导那里就能够交代了,何乐而不为呢?其实领导对这件事也不见得有多重视,你高磊不吭声了,领导还能揪着不放?
岑建威这样想,高磊可不能接受。他是把面子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人,岂能容忍这种模棱两可的结果?他淡淡地笑道:“哈哈,我其实也就是一个建议,岑处长如果觉得为难,完全不必勉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各个学校里,像这种通过关系招收进来的研究生,并不稀罕,这也就是咱们国家的社会风气吧。”
尼玛,你这是建议吗?你这分明就是威胁好不好!
岑建威和蔺思源都怒了。
高磊说岑建威觉得为难,这不分明就是说他想拉偏手吗?至于说什么社会风气如此,这就是红果果地指着教委的鼻子发难,蔺思源如果能够接受,以后可就落下话柄了。他这样回去,恐怕主任也得找他的麻烦了。
“既然高教授这样说,那我们就照高教授说的办。”岑建威下了决心。你不是要查吗,那就查到底吧。真的查出杜晓迪水平不行,那也是蔡兴泉的锅,自己犯不着替他背。而如果查到杜晓迪其实是有真水平的,那么,哼哼,你高教授自己放出来的硫化氢,就留着自己闻好了。
“这样吧,我们回去以后,会请机械部给我们推荐两名电焊方面的专家,到工业大学对杜晓迪同志进行一次公开的水平考核。杜晓迪同志是否能够达到在读研究生的水平,以专家的评判为准,高教授觉得如何?”岑建威冷冷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懒得跟高磊客气了。
“我觉得是可以的。”高磊应道。
“另外,我们想请高教授亲自参加考核过程,以监督过程的公平性,还请高教授不要拒绝。”蔺思源也补了一刀。
“这个……恐怕就不必要了吧。”高磊支吾道,“我是搞经济学的,对于电焊是一窍不通啊,我去参加恐怕没什么必要。”
蔺思源摇头道:“不不不,高教授,您的参加非常重要。蔡教授是电焊领域里有名的专家,我们请来的专家和蔡教授肯定是互相认识的,以后难免会有人说这次考核存在着作弊的嫌疑。只有请高教授亲自去监督,才能避免这样的猜测。高教授德高望重,刚直不阿,这一点连领导都是知道的。”
“这个……恐怕真的没必要,我对你们的工作是非常相信的。”
“不不不,高教授,我们能力有限,以至于全国各学校招收了很多关系户,甚至连社会风气都是因为我们而败坏的,我们非常需要像高教授这样的学者来指导我们的工作。”
“蔺处长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呃,我最近比较忙,马上要去南方开一个会,还有……”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等,啥时候高教授时间合适,我们就啥时候安排,您看如何?”
“我真的不行……”
“教授怎么能说不行呢?您定个时间吧,我们来安排。”
“要不……时间就随便吧。”
“教授怎么能随便呢……”
“……”高磊连哭的心都有了,这趟车不是去幼儿园的,我要下车!
岑建威和蔺思源也是红了眼了,说话句句带刺。来之前,他们多少还带着一些对高磊的敬畏之心,敬的成分是源于高磊的学术地位,畏的成分则来自于高磊的社会地位,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们两个副处级的干部都不便与高磊发生冲突。但话说到这个程度,两个人就都不在乎了,高磊的表现已经达不到一个学者应有的节操,而他慌不择言的时候,又把两个人所在的部委给结结实实地得罪了,两人已经不再需要担心领导的怪罪。
以蔺思源来说,高磊说各个学校都有通过关系招来的研究生,这就是在指责教委了。蔺思源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怼高磊,他的领导都是会给他撑腰的。一旦有部级领导撑腰,高磊的那点社会地位就不够看了,这就是蔺思源敢于呛他的底气。
最终,高磊只能屈服了。他如果坚持不答应参加这次考核,那么岑建威他们就会取消考核,同时在调查报告中说明前后经过,届时所有看到这份报告的人,都会对高磊心生鄙视。
想想看,你举报在先,人家辛辛苦苦做了调查,你不相信,还说人家作弊,又提出要单独考核。好吧,人家答应了进行考核,叫你去现场监督,你又死活不去,这不就是耍流氓吗?
当天晚上,蔡兴泉便接到了一位老朋友的电话,声称自己刚刚接到机械部的一个委托,要与另外一位老朋友一道赴工业大学去考核一位研究生的水平。老朋友还非常善意地询问道,要不要事先约定一下考核范围,以便研究生有所准备。蔡兴泉哈哈一笑,婉拒了老朋友的好意,表示自己新招的弟子能力是合格的,经得起任何考验。
“老蔡,我可告诉你,这次考核,社科院那个高教授是要亲自参加的,说是对咱们不放心,怕我们作弊呢。”老朋友这样说道。
天地良心,岑建威通过机械部找到这两位专家的时候,虽然说了事情的原委,但实实在在是要求他们保密的。当然,岑建威也知道这两位专家和蔡兴泉的关系好得无与伦比,相互之间不可能存在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可有什么办法,人家机械部就是这样找的专家,要不,高教授你给推荐俩学西方经济学的去?
“这事闹的,这个高磊抽什么疯呢?”蔡兴泉在电话里叹道,“我问过小杜了,她说她和高磊根本就不认识,也不可能有什么矛盾。我自己也没和这个高磊发生过接触,他为什么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呢?”
“放心吧,老蔡,身正不怕影斜,对你老蔡的人品,我老杨一向是充分相信的。”老朋友在电话里哈哈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