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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5）
第二天上午九点还差十分钟，连翘出现在老宅门前，她按响了门铃。
“叮铃”的声音响起在耳畔，但连翘心不在焉，倒也不觉得吵闹厌烦，很快，视听画面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妇人和蔼温柔的声音，“你好。”
连翘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主动站在摄像头前面，开口道：“妈，是我。”
“翘翘？”
“嗯。”
之后，门开了一道缝隙，连翘推开门侧着身子走了进去，门又主动合上。
如果知道进屋后会碰上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连翘是怎样都不会进来的。
“你个不孝子！”孟愈火冒三丈，指着孟湛鼻子的手颤抖不止，他的脸色铁青，吓得连翘步伐顿在鞋柜旁。
现在进去会引火上身吗？连翘万分忐忑，犹豫之时已经被她妈妈拉着走向里间的厨房。
厨房外，孟愈仍在训斥孟湛。
“妈，叔叔这是怎么了？”
“今早你叔叔接到电话才知道你哥根本没有去法国参加竞拍，你叔叔心爱的王羲之手书真品被别人拍走了。”
“诶？”连翘的右眼皮狂跳不止，她心中隐有猜想：昨天孟湛让她今早九点回老宅来，是不是不想替她背黑锅，想当着两位老人的面解释清楚事情的真相？
这样的话，那么她该如何是好呢？连翘此时的心情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躁动的很，从而根本没有听到孟太太讲的话，直到孟太太拱了拱她的腰，连翘这才回过神来。
“将这杯菊花茶端出去送给你孟叔叔，让他消消气、降降火。”
“哦。”
哦？！
刚走出来，连翘就后悔了，因为，孟湛神色平静无常，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爸，我孝敬您是本分，不孝敬你，倒也无可厚非。至于原因，您心里有数。”
一句话，气得孟愈血压飙升，脸色憋得通红。连翘进退两难之际，只能佯装镇定，甜甜地唤了一声，“叔叔，喝杯菊花茶吧。”
连翘的出现，无异于是一个缓解氛围的契机，进而略微缓和了父子两之间冰封的场面，只听闻孟湛说了声“我先上楼”就转身离开了。而孟愈接过连翘递过来的菊花茶饮了一口之后，脸色才逐渐好转，“还是女儿贴心，不像那个混账东西，成天净惹我生气。”
“叔叔，您消消气，大哥他的心情应该也很沉重，我，我先上楼去看看大哥。”说完，连翘直直地看向孟愈。
孟愈没有说话，仅是无声的瞥了眼孟湛背影消失的方向，但就是这一眼，连翘懂了这位长者的意思，她恭敬地弯了弯腰，将茶水盘贴身捏着，走上了二楼。
“咚咚咚”。
连翘敲了敲门，门没有关，轻易地被推开了。
在瞧见孟湛阴沉面容那一秒，连翘的小腿肚子直抽搐，她捏着茶水盘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白，“大哥，对不起。”连翘对着书桌另一边的孟湛，深深地鞠了一躬。
恰在此时，孟湛的手机进了一条短信，他瞥了眼，只见上面写着：她胆子小，还希望大哥能“口”下留情。
发件人：商陵游。
孟湛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连翘，吓得连翘整个人都不好了，生生地向后倒退了一大步，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面。
原本还严肃令人畏惧的孟湛在瞧见这一幕之后，面色有所缓和，他终于开口，说：“坐吧。”
嗯？
哦。
可是，连翘哪里真的敢坐在她大哥对面，尤其是在她犯了错误之后，她只能弱弱地说：“不不不，我不累，站着就行。”
孟湛倒也不勉强，他又继续处理公务，不再搭理连翘，就这样，连翘贴着墙壁站了两三分钟，内心饱受煎熬，终于，她忍不住了。
“那个……”
“有事？”
只见连翘又对着孟湛深深地鞠了一躬，头几乎快垂到膝盖，再次抬头后，她口齿清晰地说道：“大哥，对不起。”
孟湛睨了她一眼，“哦？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连翘将早已酝酿好的措辞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临了还补充一句——大哥，我真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答应大嫂的无礼请求还不行么，我免费给她店里当一个月模特，可以吗？
“谁无礼？”
额……
口不择言说出了心里话，连翘只能临危开始挖掘自己说瞎话的潜能，她迫不及待地解释，“我，无理取闹。”
孟湛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月？”
妈哒！自家妹妹也压榨剥削么！
“两个月？”
孟湛面色一沉，连翘察觉到，只能伸出三个手指略微试探一下，前者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松口说：“嗯，你先出去吧。”
连翘：“……”
万恶的资本家qaq
“等等，妈煲了枸杞鸡汤，中午你和我一起去医院。”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连翘还是很狗腿地忙着点头。
————
到了医院病房之后，连翘才知道孟湛让她一同过来的用意，原来根本不是让她来给楚恬当使唤丫头，而是，让她当着他的面，和楚恬签合同。
连翘从来不知道，她大哥的办事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在两个小时内已经草拟、敲定好一份合同。
签完合同之后，看着楚恬得意的笑脸，连翘敢怒不敢言。
“老公，昨天小尾巴当着我的面和商陵游秀恩爱秀得可开心了，就连她不爱吃的胡萝卜都啃得嘎嘣脆，看得我真是心生艳羡之意啊。”
楚恬使了个坏，拆了拆连翘的台。这个孟湛又是个疼爱妻子的模范老公，闻言，冷冽的目光轻轻一扫，惊得连翘握着签字笔的手都颤抖起来，“那你，要不要欺负回来？”
楚恬开心，“好呀，怎么欺负呢？”
孟湛轻咳了一声，他的保镖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临出一个樱花粉的保温盒恭敬地摆放在茶几上，然后笔直地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
孟湛眸中含情，口吻中满是宠溺地对楚恬说，“罚她吃胡萝卜怎样？”
不要啊！请拒绝！连翘闻言，双眼blingbling地盯着楚恬看，希望她能正直地拒绝这么一个馊主意。
然而，楚恬是拒绝的。她直接忽视了连翘晶晶发亮的眼神，依偎在孟湛怀抱中的她甚至拍起手来，“好呀。”
连翘的心，碎成渣渣。
这一刻，楚恬的形象在连翘心中一落千丈。此刻连翘眼中的楚恬就像是令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褒姒，更像是令商纣王昏庸无道的妲己。
哼。
连翘打开保温盒的那一瞬间，脸色都变绿了。
满满一盒，都是被切成小圆丁蒸熟了的胡萝卜。拿起汤匙舀起几块，塞得满嘴都是，连翘认命地闭上眼睛，快速地咀嚼。
吃到一半，连翘口中的胡萝卜还没咀嚼完，她张口，“大哥，这里切了多少根胡萝卜？”
“……我也不知道。”
妈哒，这里至少有六根！
气急的连翘一不留神，有一颗在嘴边的胡萝卜丁冒了出来，蹦跶到了孟湛脚边，孟湛嫌弃地拧了拧眉头，挪开了脚。
连翘：……
看着连翘气急败坏的样子，孟湛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他这个傻妹妹，难道都不知道自己找了个精明又腹黑的老公吗？
商陵游，还真是会出主意。
让连翘吃胡萝卜，这个想法真是极好的。要是日后被连翘这个小笨丫头知道了，可不就要爆发家庭内战么。孟湛想。
连翘以为自己躲过了来自胡萝卜先生的恶意攻击，谁知道，她还是太过于天真了。她闭着眼睛大口吃完了一保温盒的胡萝卜丁之后，夺门而出，跑去卫生间催吐了。
以至于，接下来的五天，连翘见到胡萝卜就想吐。
这一条件反射的剧烈反应，终于在他们抵达厦门之后，有所缓解。
————
临行的前一晚，连翘曾在网络上搜索过有关厦门冬天的信息，上面都说“不管什么季节去游玩，厦门都是绿树掩映、朱瓦点翠”，然而，并不是，现实过于残酷了些。
寒流来袭，就连厦门都毫不例外受到来自它的一万点伤害力。
一下飞机，连翘只觉得气温比他们所离开的b市还低，一股冷风毫不客气地灌入她的脖间，冻得她一哆嗦。
商陵游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拿出手机开始查厦门的天气情况，查完之后，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连翘对着双手呵呵气，问道：“多少度？”
“零下1摄氏度。”
“诶？你没看错？温度比b市还高，可怎么感觉比b市冷太多呢？”
“厦门是沿海城市，最近遭遇台风与寒流的双重袭击，所以气温虽然高，但是冷风刺骨。”
连翘瘪了瘪嘴，“还想像候鸟一样南迁过暖冬呢，谁知道遇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寒流风暴，真是不开心，我们要不改飞去三亚吧？”
“不行。”商陵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连翘的提议，他的理由是——酒店以及回程的机票已经订好，如果临时改变行程，他们会损失很大一笔钱。
“很大一笔钱是多少钱？”
“你写十篇游记的钱。”
啊？十篇游记呐……连翘想了想，果断决定留在厦门玩。
大学时期，连翘曾经来过厦门一次，那一次，她是孤身一人，走到哪里便是哪里，随心所欲。而这一次，她的身侧已有人相伴。
故地重游，感触颇深。
与商陵游十指交扣，走在厦门蜿蜒的小路上，处处充满着惊喜。因为，或许转角处，另一片宽广的道路上，伫立着一间充满新意与乐趣的小店，令人流连忘返。
走着走着，连翘恍惚间记起自己曾经在与厦门有关的游记中写过的一段话，那段话中，包含着年少时的她对美好爱情的憧憬。
她写道：
走在喧闹小路上的我，心情却出奇得平静，现在我虽是孑然一身，但我期盼，有朝一日再次徜徉在这小道上时，我能牵着爱我的那个他，任凭时光它匆匆流逝，而我们，心中满满都是爱。握紧手，不分离。
难道……？
猛地一抬头，连翘看着商陵游姣好的侧脸，“你是不是，看过有关厦门的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