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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哭了一会,好不容易收住泪。
夏绫拿手背擦了擦眼睛,对夏夫人说:“妈,别太难过了,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再也不分开了。“
“嗯!”夏夫人又要哭了。
这个看上去高雅尊贵的女人,骨子里其实和夏绫一样脆弱敏感,只要被碰触到内心深处柔软的地方,分分钟就能泪水泛滥。所以,哥哥大人夏默言一直都觉得,自家妹妹的艺术天赋来自于母亲,在某些方面,她们母女俩如出一辙。
幸好,妹妹是继承了母亲的性子。
如果是继承了父亲的逗比属性……夏默言清清淡淡地看了站在不远处的父亲一眼,只见族长大人貌似很从容很威严地站着,眼角余光却不停地瞥着母女两人,一副想上前去拥抱、却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拉下脸的模样。
父亲大人,您就装吧。
夏默言不指望纠结成一团的父亲能主持大局了,自己上前几步,低头看着萎顿在地的夏雨:“原以为你只是谋害凤凰之子,原来,你在小绫上辈子的时候就试图伤害她?这是重罪,你知道么?”
夏雨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抬头,嘴唇泛白,微微颤抖着。
“谋害凤凰,罪加一等,”一个族老发话了,对夏默言说,“国师大人,就算凤凰的命数里充满劫难,天意不可违,我们不能惩罚夏雨太过,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我们不能轻易饶过她。”
夏默言也是这个意思:“祠堂旁边的一心斋空着,夏雨,以后你就去那里抄写经书,为凤凰祈福吧。没有特别命令,不得随意出来。”
这就是关她禁闭了。
比不能出夏氏领地更可怕的,是不能出一心斋的方寸之地。
这一生一世,夏雨都会在那里度过了。
这是极重的惩罚,但同时也是在拯救她,化解她身上的罪业,让她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洗尽铅华,为来世积累福德。
几个族老都点头,认为这处置很合适。
只有夏雨,神色依旧茫然,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夏默言在说什么。她喃喃地问:“叶星绫,你真的是我姐姐?你……没死?”
夏绫此时已经安慰好了母亲,注意力重新回到祠堂中,正巧听见夏雨的这声问,怒火差点又上来:“我说过了,你没资格叫我姐姐!以后叫一次我扇你一巴掌,知道吗?!”扇巴掌都脏了她的手!
她就算能原谅一切,也无法原谅夏雨对绍辉做的那些事!
有些仇,是解不开的!
夏雨的身子轻轻瑟缩了下,难得竟然没装,也没反驳。她神色仓皇,轻轻地摇着头,先是笑了出来,笑着笑着,泪水就滑落到地面的尘土中。
这女人,不会是疯了吧?
好几个族老皱着眉看她,心想。
只有夏默言,连神色都没变一下,嗓音清淡:“上家法。”
几个负责动刑的族人走上前,为首的族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夏雨,例行公事地询问:“三十大板,生死由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也许就是遗言。”
夏雨木然地瘫在原地,恍若未闻。
为首的族人又转身,询问夏雨的亲生父母:“夏秋山,夏淑娟,你们有什么话要对女儿说的?现在不说也许就没机会了。”
夏雨的这对父母已经在祠堂中站了很久了,从头至尾地目睹了全过程,越看越心惊肉跳——天哪,自家这个便宜女儿,不但试图谋害凤凰之子,甚至还谋害过凤凰!她怎么这么能惹事?!认她回来,不是给自家找麻烦吗,要连累自家被全族人看不起的!指不定就连他们都要跟着受罚!
“你这个丧门星!”夏淑娟指着夏雨,骂开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样儿还敢对绫小姐不敬?趁早被打死拉倒!呸!”她是真心希望夏雨死了,原本就对这个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没感情,如果女儿死了,他们夫妇就不会因为谋害凤凰的事受牵连,而且,女儿在外面赚的大笔财产不都是他们的了么?反正认女儿只是为了钱,女儿本身的死活根本就不重要!
夏绫抬头多看了夏淑娟一眼,这个妇人好冷血。
不过,不关她的事了,记得哥哥说过,当初她就是被这个妇人收养、虐待又抛弃的,说起来,也是一段不想再触碰的虐缘。
夏雨这才艰难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她的生母一会儿。
夏淑娟被她死鱼般的眼神吓到,不禁住了口,往后退了一步。“你看什么看啊!”须臾,她壮着胆子,又骂,“死丫头,你就该死!”骂得越狠,好像就越能和夏雨划清界线似的,她实在不想受牵连。
夏雨又默默地垂下了眼睛,忽略心底那一丝隐隐的钝痛。
她才不伤心……她为什么要伤心难过?这些年来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在幻想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有朝一日相认,会不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由衷地爱她和赞赏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被姐姐的光芒迷了眼进而忽略她?她总是幻想着,爸爸妈妈会很爱很爱她的。
如果没有这些幻想……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在那些被嫉恨啃噬心灵的夜晚活下去。
可如今,幻想破灭了。
她亲生父母的身份地位,非但远远不如夏绫的父母尊贵,甚至就连对女儿的爱也远远不如。她亲眼看见夏夫人怎样疼惜地抱着夏绫痛哭失声,可转瞬间自己的亲妈就指着自己的鼻子痛骂,叫她去死!
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珍宝,而有的人,注定是尘泥吗?
夏雨恍恍惚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自己走到受刑的木质长凳上,趴好。要打就打吧,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反正这个世界上没人在乎她,一个也没有。
几个动刑的族人互相看了一眼。
领头者以目光询问夏默言,在得到夏默言首肯后,高高举起了刑杖。
一板子打下去,传来沉重的闷响,还有夏雨变了调的凄厉叫声。可她只叫了半声就不叫了,就像被谁扼住了咽喉似的嘎然而止——她不想活了,甚至连惨叫的精神都没有,神色木讷,如同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