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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愧是我从小就看重的好苗苗啊,你说,你这个死心眼的小孩当初怎么就不随我学医呢!依你的见识和见闻,没准我这‘神医’称号就要换人当了,一身的通透骨,平白入了官场去惹尘埃。”白胡子的孙老大夫将手中的书稿卷成一圈,说到愤慨处,拿着它就去戳眼前面白如玉的小九郎。虞小九对此事表示无奈,他对做官本来无感,但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得了天大的好处,便要做些什么,也好还了这大因果,再说是他要当“救世主”,总不能让他家亲爱的阿兄一个人累死累活吧。
医术方面,孙老大夫专精的是岐黄之术,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虞九则是在系统的教导下,学了一些未来人称之为“西医”的小伎俩(自认为),算不上大成,后来被孙大夫抓住(主要是因为显摆),深觉肚里的一点墨水兜不住了,才逼不得已继续“深造”,如今也算是可以半个神医的水平(孙大夫语)。当然目前并没有任何用武之地,虞小侯爷精于医道也没几个人知道。
虞韶九死猪不怕开水烫,难得清闲的沐休,窝在兄长怀里吃南粤地区运来的时令水果,毫无贵公子的形象。倒是一旁看兵书的虞渊心疼,指间一弹,就将那要戳到眼前的书页移开。孙大夫也知道渊小子的护犊子性格和小九郎的懒劲,也不继续唱独角戏了。将书稿重新展开,压好,边说起自己之后的打算。
“依小九儿你方才的补充,老头子我回去再修改修改,这本医书就这样定下来了。你若是看得上,到时候就交给你去出版了。老头子我也可以卸下这个担子,到处耍去了,听刚回来的谢小子说,江南那边人杰地灵,有意思的地方多了去了,趁着老夫手脚还灵活,得到处走走,省的整天待在洛阳。噢,对还要带上姓唐那老小子,他一手打铁的臂力,正(三声)好可以帮我拿着行囊哈哈哈。”孙老大夫手抚爱须,悠哉悠哉道,笑得眼角褶子都堆在一起。
“九郎愿为师长分忧,定不负使命。”小九儿一听,立即收了一身的懒骨头样,从怀里坐正,恭恭敬敬拱手说道。
在别人看来,孙老大夫五十年纪,已是垂老之年,但是在虞九这些亲近的人看来,却是完全无法估摸他的年纪。正如虞小九努力到现在都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他的年纪亦无人得知,别看他满脸褶子,但是平时攀高山摘药草那叫一个如履平地,每每令年幼的药童看得手捂心脏,神色惨白,嗯,吓的。且十几年间从未见他患疾发热,私底下他的药童和虞府里的奴仆都视之为那修仙得道之人,异常敬畏。
十几年的相伴,即使没有血缘牵绊,但相濡以沫,互相扶持,虞家两个孩子从总角孩童到名扬天下,一直受到他们这些老人家的爱护,早已胜似亲人。即使来历成迷,实力莫测,无法看透,又如何。
只要知道他们是无法割舍的家人,便足矣。
被拉着说了一上午口干舌燥的虞小九接过虞渊递来的茶水,闻言,笑道:“孙爷爷要和唐伯去那江南玩,搅得九儿也想罢工随你二老去了,如今朝堂一团乌烟瘴气,全是魑魅魍魉在作怪。”入口才发觉是滋补的汤水,好气哦,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撇撇嘴,一口气喝完,然后暗地里在身边人身上掐了一下,如愿听到一声微微的吸气声。
当然,虞九这话也只能嘴上说说了。这时候,朝局暗潮涌动,起死回生的太子势力、后起的三皇子,还有仍旧不死心的武惠妃一派斗法,皇帝不管事,底下就闹得更起劲了,老臣也齐上阵。虞家兄弟俩正得圣宠,正是各方人马拉拢的对象。要是让这群上蹿下跳的人知道,兄弟俩早已暗地里站在太子那边,且未卜先知,布下棋局,就等他们入瓮,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恐怕连吃了他们的心都有了,那会如现在这般上赶着套近乎。
“别,别,老头子我可不敢跟虞三抢人,好好待在洛京,把书给我出了。你们两个平日里也注意点,我看云娘好像发现了什么。”孙大夫是知道他俩的事情的,虞渊没少请教老大夫关于保养之道。孙大夫行医多年,对龙阳之事也不觉大惊小怪。
原本还靠在虞渊胸膛上的虞九脸上的笑容一僵,脸色慌了一瞬,静默不语。倒是虞渊神色不变,他摸摸怀里人软软的耳垂子以示安抚,笑道:“无碍,渊自有分寸。”其他的,也没有多说。孙老大夫也知道渊小子向来是有主意,也不管俩小子的糊涂账。
这厢话头告一段落,那厢花厅里,添过茶水和点心,云娘这才想起方才院里二娘说过的话,拿起手边的帕子抹了嘴儿,问道:“二娘,你方才在庭院里说起的,今日前来是为确定一些事,不知是何事?”
对坐的公孙盈闻言,嘴角一抿,眼眸微阖,一息之后,缓缓放下手中绿釉茶杯。
“云娘是否曾有一旧友,名唤公孙幽,其郎君姓沈名长楚,十六年前惨遭灭门?”
云娘手一顿,神色顷刻肃然,笑颜不复,“二娘此话何意?”
“云娘与我阿姊情同姐妹,想必也曾听她说过,家中尚有一胞妹。此前行走江湖为防万一,多以假名傍身,还望云娘谅解,吾名公孙盈,正是那不争气任性的胞妹,公孙幽乃家姐……”
公孙盈豆蔻之时,与阿姊行走江湖,靠舞艺为生。好女慕少艾,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心系一男子,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男子却是言其更加倾慕自家端庄艳丽的阿姊,张扬肆意、心高气傲的盈二娘有感自己长年处于阿姊的盛誉之下,怨气颇大,遂与公孙盈大吵一架,不告而别。
一别经年,若非虞韶九盛名遍大唐,且机缘巧合之下,盈二娘在喜爱丹青的友人家中见到了一幅从别处高价换得的据说是虞家九郎的画像,恐怕负气离去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苦寻多年的阿姊竟是已遭贼匪洗劫,连同姐夫,已经赴了黄泉路。
虞韶九和自家亲娘面容有七八分相像,也无怪乎她能立即认出来。一番打听,便得知了当年阿姊的孩子想必是幸存下来,被虞家夫妻抱养了去。虞韶九最擅长的公孙氏剑器舞就是最好的证明。后来的杭州之行同虞家夫妇的相识,也是她刻意安排的,就是为了今日的相认。不过此事公孙盈略去了不说,免得徒生嫌隙。
“难怪……”听完盈二娘的自述,云七娘叹了口气,难怪,盈二娘同幽娘面容多有相像之处,幽娘若是未曾逝去,十几年后,也该是这模样。
“小九郎是我阿姊的孩子吧?”未等云七娘消化完这个事实,盈二娘接着扔出一个重磅炸弹,炸得云七娘昏头转向。
“二娘何出此言?”虽然这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实,但是任谁养了十几年的娃,一遭遇到那真正家人前来相认,心中哪会乐意?云七娘眼下便有这样的危机感,顿时老母鸡护崽子的心态发作,学起了自家郎君的无赖样,要她拿出实锤来。
盈二娘掩着唇,笑道:“云娘又不是不知,我那外甥的长相,随了我阿姊。”咳咳,只是剩下的三分,往那魅惑众生处长了,比之愈加美艳罢了。
虞九和虞三步入花厅时,见到的便是面前这番气氛有些奇怪的情形。
“小九儿,过来阿娘这。”云七娘也注意到了门边的兄弟俩,整了整心绪,同盈二娘交换了一个眼神,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起此事,才唤了他上前。
“这是你盈姨,昨个不是还惦记着人家那日千秋节的舞蹈,正好让你二娘指导一番。”虽然不舍得自家养大的孩子,但是也不会阻拦他跟唯一的血亲多多相处。
“这就是人人称赞的九郎了吧,果真如玉郎君啊,七娘,你将他教的很好。”
云七娘最骄傲的就是自家小九这个贴心小棉袄了,连亲生的儿子都得靠边站,听到有人夸他,就跟夸自己一样,自然欢喜,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虞韶九自己也觉得奇怪,原先还怀疑此人心怀不轨,毕竟自己同兄长如今地位不凡,但是待见到眼前之人,却是又觉得格外亲切,不自觉地想亲近。要知道,从小因为系统魅力值的原因,他对人身上的恶意感知过多,虽看上去对待家人大大咧咧,像任意揉捏的白团子一样,但是面对外人其实心防不比他阿兄低。能够让他自然而然想要亲近的,可谓凤毛麟角,虽说比起家人和几位长辈来,还不够看,但是也足够让他好奇了。于是还未相认的俩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被嫌弃的虞渊在一旁坐着,静静看着,一双幽深的眼眸如深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到将盈二娘送走,接到下人禀报,虞九去招待许久不见上门拜访的好友李约,转向练武场的虞渊却是被他阿娘叫住,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