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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很低,风将沙子吹到脸上,口腔鼻腔里都是粗糙的颗粒物,眼睛也又干又涩。祝南浔坐到院子里等到凌晨一点,大川已经靠着门框睡着,她还在等着。
“川哥,进屋里睡吧。”她走过去低声叫醒大川。
大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得去睡了,老了熬不动了。你别担心,晚上路不好走,兴许他明早就回来了,你也快去睡吧。”
“嗯,我马上就进去。”祝南浔答应着。
大川进了门,躺进了他自己搭的帐篷里,把里屋的床留给祝南浔。
他躺下之后,却又清醒地睡不着了,他也担心,但他得养精蓄锐。
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他还得护着这个姑娘。
他透过帐篷,看祝南浔的背影,她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精神也没有先前好了。
祝南浔跟他讲过这一路的艰险,她亲身经历过,此刻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如果不是祝南浔坚持说等这一晚,他早就按陆西源的计划带她回家里去了。这个地方处在通往庙海子的要道上,并不安全。
他始终悬着一颗心。
车子开进胡杨林里,黑暗中的胡杨林像童话故事里妖精的聚居地,灌木低矮,月光下,胡杨树投出的一块块投影张牙舞爪,看起来十分诡异。
陆西源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
天快要亮了。
“车在哪儿?”壮汉问。
“这里面有块湿地,应该在那附近。”陆西源说着,偷偷把藏在袖口的瑞士军刀慢慢地往外抽。
壮汉看了看外面的胡杨树,根本无法辨别方向,于是他说:“怎么走?你指路。”
陆西源把身子往外探了探,趁机拿出了瑞士军刀,他说:“往西边走,左转。”
西边有个海子,海子边是湿沙地,那一块路不好走。陆西源看了看这几个人脚上的鞋,只有车手的还算专业。
两个壮汉比川南的人好对付,基本上是跟着陆西源指的路走,他们的目的显然只在那份记录。
车子快靠近海子边时,陆西源已经用刀割开了手上的绳子,但他依然反手握着绳子装作安然无恙。
车手又往前开了一小段,车身猛然颠簸了一下,然后就动不了了。
是车胎陷进了湿地里。一切都如陆西源所料。
“怎么回事?”壮汉皱着眉问车手。
这车手年纪不大,经验应该也不足,他慌忙下了车,看了看情况后说:“车胎陷进去沙子里去了。”
听口音,是内蒙人。
“你别耍什么花样!”后座挟持陆西源的壮汉明白过来,拿着刀扣着他的脖子。
此时陆西源双手没有了钳制,又岂会再被他威胁。他双手按住壮汉的手,又抬起双脚踹开副驾驶上想来帮忙的另一个人,然后用力捏紧壮汉的手腕,逼着他松开了手。
匕首掉落在陆西源的腿上,他伸手一捞,反应极快地划开了壮汉胸前的衣服,壮汉一惊,但发现自己并未受伤,愣了愣神,陆西源飞快地割开了脚上的绳子。
前后两个壮汉又扑上来,他拿起之前绑着手的绳子套住身边这个壮汉的头,又用他的头去撞前面那个人的身体,两个人碰在一起,他有了逃脱的机会,快速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车手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了陆西源一眼,其实他是分辨得出好坏的。
陆西源边往海子边跑边对车手说:“兄弟,对不住了,等太阳出来,地干了,车子就能动了。”
车手听了,也生不出气了,他刚想着要不要去追,车上两个壮汉便下了车追了过去。
但他们没跑几步,就因为地太软而跑不动了,他们的鞋上沾满了泥沙,笨重不已。
于是他们只好拿出手机跟其他的人联系。
车手只是收钱开车,并不想卷进这些事情里,他想了一会儿,没有帮忙去追,兀自回到车上试着想把车从湿地里开出来。
陆西源跑完了这段湿地,看到身后的人被甩远了,才敢放慢脚步。
晚上没吃东西,再加上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在奔波,明显体力不支了。但沙漠里应该慢慢地在渗透他们的人,这两个找不到他,其他人也会找到,所以他依然不敢松懈。
他边走边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程诺在几个小时以前回了他一条消息。
他点开一看,内容是:宁岸他们决定跟警察说明实情了。
他握着手机,看到天上的月亮已经落山,天真的快亮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大川从帐篷里走出来,他刚想伸个懒腰,便看到祝南浔坐在门槛上靠着门边睡着了。
她垂着头,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大川看到她眼圈都是黑的,轻轻叫她:“妹子,回屋里躺会儿吧。”
祝南浔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对面山头上的太阳,问大川:“他回来没?”
大川摇了摇头:“天刚亮,再等等吧。”
祝南浔站起来,往院子外走,风把她的围巾吹了起来,她的背影看起来孤独又落寞。
她理了理头发,想打起精神,快步走到栏杆外面,黄沙还是黄沙,沙丘也还有沙丘,没有半点动静。
大川跟她说:“我去做早饭,你等一会儿就赶紧进来。”
祝南浔说:“放心吧,我就看看。”
她话音刚落,看到远处的沙丘上扬起一阵沙,紧接着,那辆黄色的越野车出现在沙丘上。
大川刚拿起锅盖,就听到祝南浔朝屋里喊:“川哥,他回来了,陆西源回来了。”
大川急忙跑出来,远远看着,车里坐了两个人,司机看不清楚是谁,但坐在副驾驶的那个女人好像是他的媳妇。
他纳闷了,走到祝南浔旁边,和她一起等着,等车开到近处,他看清了车里的人,那女的果真是他媳妇,而开车的,竟然是徐师傅。
还隔得老远,他就和祝南浔一起迎了上去,车还没到面前,他就问:“小陆呢?”
而一旁的祝南浔没看到陆西源,脸上的神情更是紧张不已。
徐师傅停稳了车,和大川的媳妇快速从车上下来,祝南浔顾不上打招呼便跑到后面的车窗边去看,但里面依然没有陆西源的身影。
“你是小陆带进来的姑娘吧,小陆……他没回来,我们路上遇到了追过来的人,车没油了……不过你放心,他一个小时前刚联系过我,他很安全,他托我让跟你说,现在四处有危险,让我务必要把你们送到大川家……”徐师傅也紧张着,想着怎么样把话说得更清楚明白。
祝南浔听着,心里虽担心,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她跟徐师傅点了点头,又对大川和他媳妇说:“川哥、嫂子,那就麻烦你们了。”
大川媳妇说:“哪儿的话,赶紧走吧。”
川哥也不耽误时间,边往屋里走边说:“我去后院收衣服,你们拿了东西车上等我,妹子,别落下东西。”
祝南浔会意,快速收好她和陆西源的行李,一行人很快就出发。
而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后,这几间小屋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那些人把房间翻得乱七八糟,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上了车,祝南浔问徐师傅借手机打电话,徐师傅说:“小陆现在应该到了无人区,那边没有信号,电话打不通。”
祝南浔问:“无人区没有信号,路好走吗?”
大川接话:“车不好走,但骆驼和人好走,小陆肯定比那些人脚程快,他要是顺着西南方向走,能找到食物和水源的话,今天晚上应该就能走到我家那片绿洲。”
祝南浔点了点头,想象着陆西源一个人在荒漠里行走的情境,微微皱着眉,心也揪到一起。
徐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到她担忧的样子,说:“把你们送到,我就沿路去找他,车队里的兄弟也在往这边赶,哦,对了,他还说,警方那边会有进展,让你放心。”
她稍稍松了口气,猜到应该是宁岸那边有了动静,于是跟徐师傅借了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祝南泽。
一家三口是否安全,她同样牵挂着。
而眼下既然是这种情况,有些事情便可以让祝南泽和尤惜放手去做了。
此时陆西源又翻过一座沙丘,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八点钟,连续在沙地里走了四个小时,腿脚早已发软,嘴唇也全部干裂。
好在日头还很温和,不至于流太多汗消耗体内的水分,他还能坚持走到有水源的地方。
他从来也没觉得这片沙漠这么让人绝望,前路除了沙丘,什么也看不到。体能的消耗让他的脚程越来越慢,每走一步脚就会陷进沙子里,时间过去得很快,路却没走多远,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手机没有信号,他干脆关了机节省电量,他不再去看手表上的时间,只顾闷头走着,期待着前方能出现海子。
他是第一次徒步穿越这片无人区。
沙漠里的无人区不同于其他地方,沙地难行,也没有淡水资源,就算是徒步,一般也是结伴而行,或者身后跟着给补车。
但无人区徒步往往是那些体验生命的驴友才愿意做的事情,像这样逃命的恐怕他是第一人。
八点半,张掖警方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宁岸的病房。
而远在几千公里以外的萧山机场,祝南泽一家也在保护之下前往公安局调查祝家夫妇的真实死因。
祝南浔在电话里告诉他,动静越大越好,要让那些人自乱阵脚。
尤惜是他最好的证人,他也有把握可以保护她的安全,于是便放开手脚去查。
司机是中途被强迫换下去的,之后车子被他人开走,最后掉进山崖。之后司机连同祝家夫妇一起被宣布死亡,一切都像是一场意外,无人怀疑。
把车开走的人不见了踪影,司机知道了真相,却只能苟且偷生。为防止东窗事发,司机被软禁起来,而司机的家人为了保住自己亲人的命,死守着秘密。这次来西北司机的三名子女更是是充当借刀杀人的那把刀,因为只有杀了知道真相的人,他们的亲人才能安全。
这个组织是他们当地的,而雇主始终没有露面……
两份完全没有出入的证词,一份来自司机的亲人宁岸三兄妹,一份来自当年追查到真相并且遭受迫害的当事人尤惜。
两地的警方联合立案侦查,川南当地的公安也开始配合工作。
公安局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祝南泽看着刚刚举证完的尤惜淡然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牵着琪琪格准备回家。
病房里,做完笔录的宁岸三兄妹如释重负,程诺发了条短信给陆西源,得意的等待着他的表扬,只可惜,陆西源还处在与外界隔绝的状态。
除了幕后指使人,其他的一切都浮出了水面。
如果陆西源此刻能得知这个消息,他一定会感到欣慰。
到达大川家时,是正午十二点钟。见到家门口的骆驼群时,祝南浔又想起了那些羊。
说是绿洲,但绿色依然少得可怜,但大川夫妇俩种植的沙棘却是大片大片的长在烈日下,异常繁茂。
远处的草地里还有成群的驴,祝南浔想起祝南泽跟她形容的“巴丹吉林动物世界”,轻轻地勾了勾嘴角。
抬头看烈日,这样高的温度,他应该寸步难行吧,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已经干得起了皮,所以更加难以想象此刻的陆西源是怎样的艰苦状态。
“姑娘,这个东西你得保管好,安全起见,你最好还是在这里好好待着。”徐师傅说着从车里找出绢帛递给祝南浔,拒绝了她想要同去找陆西源的提议。
祝南浔看到绢帛上爷爷的笔迹,想了想说:“徐师傅,麻烦你等我一会儿,我还得借你手机一用。”
徐师傅还未回应,祝南浔便拿了绢帛进了屋。
大川媳妇端了水过来,见她鼓捣一个玉做的印章,问她:“是要打开吗?”
祝南浔解释:“记录分成两半,另一半就在印章里,可是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打不开。”
大川媳妇拿起印章看了看,乍一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她又把印章拿到日头底下去看,然后把玉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这绢帛薄如蝉翼,应该是塞进印章里去的,大川,把家里的放大镜拿出来。”
祝南浔问:“是不是印章上有个小孔,而印章里面是空心的?”
大川媳妇问她:“这印章是什么时候制成的?”
祝南浔想了想,说:“应该是九年前,我爷爷去世之前。”
“那就对了,这应该是他专门做的,我懂点儿玉,这玉拿在手里就觉得重要不够,中间应该是空了一块。大川,把我的针线盒拿出来——”
大川媳妇用针一点一点把印章里的绢帛钩出来时,徐师傅都惊呆了,他感叹:“你们南方人果然心细如针。”
取出印章里的绢帛,祝南浔将两份绢帛拼在一起,果然如陆西源猜测那般,一边是名目,另一边是藏匿地点。
“嫂子,你手巧,待会儿还得麻烦你把绢帛再塞进去。”祝南浔思考之后,想出个办法。
“好不容易拿出来,又塞回去干什么?”大川媳妇不解。
祝南浔却说:“拿出来是一份东西,塞进去就是另一份东西了。”
祝南浔拿徐师傅的手机拍了两张绢帛的照片发给祝南泽,同时自己又将名目和地点仔仔细细地记了一遍。
然后她用水洗去绢帛上面的笔迹,快速晒干后,重新仿照爷爷的笔迹整理了一份虚假的名目和地点用笔写在上面。
“我的乖乖,妹子你可真聪明。”大川不由得称赞她。
大川媳妇明白过来,又拿针小心翼翼地把写有地点的那一张绢帛塞进印章里。
祝南浔说:“现在就算被他们抢到也不怕了,这些地点都是祝家的地盘,谁去拿东西,警察就能(接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