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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香的红酒顺着陈严斌的头发淌到太阳穴,暗红色的液体使他看起来像是中枪了一般。
震惊来得太快,他还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一样伸出两只手,木讷地张着嘴发出一声声的闷哼,极其落魄。
远成有意放进来的一些记者此时早将聚光灯从台上移到了这小小的角落,快门的咔嚓声不断,像个拖把一样的收音器在人群的头顶上来回晃悠。
赵成捧着就快要撑破衬衣的肚腩火速跑来,手上端着小小的酒杯,脸上神经紧绷,不知从何下手挽救。
“周,周总,陈经理他喝多了,马有失蹄人有失言,周总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放心上。等他酒醒了我好好教训他!”他努力推高颧骨的位置,笑容里透着百分百的尴尬。
没有人给他回应。
周闻定定地立在沈清言面前,笑意淡淡,眼底有如和煦阳光的宠溺。
沈清言微昂着颈看着他,嘴唇紧闭,眼睛连眨也不眨。她有怨,有怒,有一大把的火想要撒向他。她想要撕破他永远淡然处世的那张脸,想要对他拳打脚踢,可她忍住了。她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去撒泼,去当一个自己都看不起的那种人。
会场里的气氛一直这么凝重,被惊动的顾开铭皱着眉头抽身下台,慢慢靠近人群聚集的地方。
“周总?”他看了看僵持的局面,疑惑地开口,眼神打量着周闻面前的沈清言。
周闻对此置若罔闻。
许久,沈清言紧握着拳头低下头来,自嘲地笑了笑,一直在做筋骨的眉头舒展了,脸上生出一个笑来。她的眼睛因为笑意微微弯着,像天上正挂着的月牙,侧面打过来的微弱光芒投在她眼底,映出眼眶里闪着星芒的微光。
她提了提滑到手肘的背包,轻声吸了吸鼻子,昂首挺胸。
“你们慢聊。我这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末了,她头也不回地转过拐角,一个人消失在灯火通明的长长走廊。
围观人的目光追随了会儿,齐刷刷地又转了回来,顾开铭也是。
他蹙眉,举手投足间不忘礼仪,他礼貌性地问道:“周总,刚才那是?”
周闻侧过身,半张脸对着顾开铭,眼睛斜视躲在他身后的陈严斌,答非所问:“我想,顾总应该不需要这样的人。”
顾开铭顺着周闻眼神的方向看去,沉默了良久,回身:“周总,我想……”
再看,人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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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英酒店正门外是个华丽的喷泉池。精湛的石雕矗立在池中央,池底刻着中世纪的古画,池子的边边角角都被修葺得像个西方建筑。
正门往右,是个被树木围起来的停车场,放眼望去,什么样的豪车都有,说是车展也不过分。
围着停车场的是一圈红砖墙,葱绿色的爬墙虎攀附着。
沈清言走到自己的车边,站在那里出神地看着车子,没有任何动作。从脚底心传来的酸痛蔓延全身,她切身地感受到了一种几近于奔溃的心理,这是第二次有这种感觉。
十年了,可真是别来无恙。
时间过了这么久,人都变了,物也变了,连山川河流长天一色的景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唯独,唯独啃噬她心房的蝼蚁不变。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头向后仰去,再睁眼,是月朗星稀的夜色。
一步,又是一步。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那双脚每落下一步,她的心就高悬一尺,因为那表示来的人已越来越近。
扑通扑通。
她保持着后仰的姿势,头顶顶上了一个男人的胸膛。心跳声一帧一帧地跳着,缓慢地律动。
她眨了眨眼,保持清醒,直起身转头正对上周闻的眼。
她没打算逃,一开始就没打算。错的又不是她,凭什么她像个通缉犯一样四处落跑?
“周闻。”从丹田里发出的声音格外响亮。
周闻一怔,轻轻地笑了。
“周闻,你到底为什么纠缠我?”她声音尖利,眼底星星点点的光还未收去,在月亮的辉映下反而更加闪烁。
周闻不答,细细的凉风吹过,衣角微微摆动。
沈清言吸了口气:“好,你不说,那就我来说。这么多年没见,我有太多的话可以说。”
“我当初离开,不是为了你。我现在从那儿回来,也不是因为你。”她伸长了手,指着美国的方向。
沈清言:“我不知道你第一次出现在墓园是为了什么。如果你是为了道歉,那大可不必。我不需要一个十年后的道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有什么用,话粗但理不粗。”她停顿了一下,“周闻,我不用你的道歉。”
她看着他沉默的模样,心里有一窜无名火被点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上杜冰,为什么要找上楚唐。我不知道为什么包子会说认识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一次次地出现。”
“周闻,我是真的看不懂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一边笑着说想和我有个家,一边对着我说‘把孩子拿掉’?嗯?”她抬着头诘问,眉头聚拢在中间,表情痛楚,“周闻你敢说么?”
记忆排山倒海汹涌地袭来。她想起了十年前两面白墙的医院走廊。那时候的她捧着还看不出来有身孕的肚子听着音乐,周闻从妇产科主任医师的房间里走出来,就那么站在她眼前,对着笑容满面的她说了一句她永生难忘的话“清言,把孩子拿掉吧”。
她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着火似的烧着。沈清言没等周闻开口,就接下了话,表情摆的轻松模样:“周大总裁,你现在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有这么多的人流着哈喇子想攀上你,你说说你何必再回头呢。你记不记得我问你为什么喜欢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长得好看。呵,周总,我三十了!再过几年,就是人老珠黄。外面二十五六的小姑娘这么多,你挑个好人家的,结了吧,好好跟人过一辈子不好么?我既想过用孩子向你索要财产,也没想过带着孩子绑住你,更没想过和你有什么未来。周闻,我们放过彼此吧。我不年轻了,折腾不动了。“
从停车场的入口望过来,一人笑着,一人闹着,晚风微凉,月色沉沉。
他伸手,沈清言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以为他是被激怒了。不料他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好笑道:“沈清言,你话真的变多了。”
他这句话,让沈清言直接愣在原地,好像她前面推心置腹的长篇大论都是她在无理取闹。
她猛地拍开他的手,拔高了分贝:“周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和远成谈合作?呵,谈合作非要我一个小小翻译到你言门总部?谈合作陈严斌和赵成会死抓着我不放?是,你是大老板,我是小员工,我得听命于领导,而你随手拨两下手指,就能让他们前仆后继。”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到底为什么要横插一脚!你知不知道陈严斌他就不是个东西!你知不知道包子在父亲的事上很敏感,你知不知道一个当母亲的听到自己孩子被说成野种是什么感受?!现在你就这么凭空冒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十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他妈的凭什么就这样出现!”
她的喊叫声中,带了丝哭腔。
未婚先孕,野男人,野种,这样的话她听过无数次。可她都能挺住,唯独这次,他的出现让她的防线彻底奔溃。
“周闻,你以为你是谁!唔——”
她喋喋不休的嘴突然被他堵住,挣扎的呜咽的声音都被他的唇尽数吞没。
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头微微昂着。
“唔——唔——”
沈清言挣扎着退开,刚喘了一口气,周闻手臂一挥,勾住她的腰,往他的怀里一带,再次吻上她的唇。
她死咬着牙关,憋了十年的委屈化成热烫的泪水在眼眶徘徊,眼前一片模糊。
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压得她眼睛都睁不大,只能被水雾吞噬。
“唔。”
周闻突然咬住了她的下唇,她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原本紧要的牙关,顷刻间她便感觉到周闻的舌头伺机溜了进来。放在她腰间的手很用力,好像要把她揉碎在他怀里。
她模糊地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她几乎是第一次看到他不是一付“掌握全局”的自在神情。
“啪——”
她一巴掌打在周闻的右脸上,掌心火辣辣地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