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赐婚(中)

陆小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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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看起来时间久远,可红绣待在后宫里已有八个年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的光景,仿若剃发还是昨日之事。

    如今还要让她再等上七个年头,才能与喻潇成亲,觉得是一种刁难。她不是不能等,只是心有不甘。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事都是要别人替自己安排?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有选择的机会。

    现在只能用——当自己还在司衣房,要等到二十五岁时才放出宫的理由来安慰自己。这么想,也算她赚了一年,七年后,自己才二十四岁。

    喻潇却是另一番心情,至少,红绣终成了自己的未婚妻子,不用担心何时皇帝再将她指给朝遇宣,他已很是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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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夙玉即将要启程回燕国,虽然慕容铭已经安置在皇后身边,可她还是想在额外的时间里,将他托付给喻潇,希望由喻潇呵护他的成长,美其名曰:“唯有喻卿能让我最为放心。”

    喻潇只道:“臣略尽绵力。”

    夙玉自嘲道:“原来你已经不再爱慕我了。”

    喻潇面上淡淡的:“臣曾经爱慕的,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夙玉公主,而不是温国公主,亦不是燕世子妃。”他说的云淡风轻,丝毫不曾掩饰自己年少时的情窦初开。

    夙玉一怔,虽然心中极不是滋味,仍旧长叹一声:“我的心中永远有一个叫喻潇的男子,不论他是何等爵位,有无娶妻,我将永远铭记于心。”

    喻潇只微微一笑:“臣恭送世子妃。”若是原本心中还有一丝对过去的美好回忆,现遭已经烟消云散,他笑的是,唯有岁月才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慕容铭自然会安排在凤引九雏中,根本不必喻潇过问,皇帝自会安排好一切,平日里将他安置在蓬莱殿,由皇后照顾,待他适应未央宫里生活,再送去国子监学习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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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国子学堂教射艺,可以在远处观临。

    因着承滇的原因,国子学凤引九雏里的学生年纪普遍不大,最年长的也就是吏部尚书的儿子刘子逸,刚满九岁。所谓的射艺,会从弹弓先学起,这根本不必教,信手拈来的玩意,只是准头上有所差异罢了。

    红绣和喻潇站在校场边的凉亭中,远远看去,入目的全是天真无邪、活泼好动的孩童们。

    时间在变,不变的永远是对权利的追逐,眼下的他们就像是刚破壳的雏鹰,总有一日羽翼丰满、利爪初现时,又会卷起怎样的风起云涌,不禁让人期待又敬畏。

    不一会儿,是课后自主活动时间,那边好像有孩子同长朔发生争执,红绣欲过去一探究竟,被喻潇拦住:“由他们自行解决罢。”

    红绣抿嘴道:“可长朔年纪小,我怕他吃亏。”

    喻潇看向远处围着的几个孩子:“你看见的能护得了,若是你看不见的呢,又能替他解围几次?”喻潇顿了顿,沉声道,“他总要学会独自面对困境,并想方设法解决。”

    这样的场景,喻潇再熟悉不过了,就像是多年前的自己。

    长朔一直同承滇在一起玩,别的孩子说他是马屁精,攀龙附凤等云云。小孩子哪懂这些,还不是有大人在背后议论,叫他们听见了,自然用同样的话语来讽刺长朔。

    长朔觉得委屈,承滇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倒是花慕容红着脸先行呛那几个孩子:“长朔能和皇孙殿下同案那是他的本事,若是你们自恃清高,又为何要挤破脑袋地进凤引九雏,还不是想同殿下做朋友。”平日里,虽然他与承滇的关系不咋地,却是对长朔另眼相看。

    “讨厌。”刘子逸捏着嗓子学花慕容的声音取笑他,相比之下,刘子逸最能挑别人的短处挖苦,“花慕容,我看你和长朔最是般配,都是不男不女的娘们腔。”吏部和户部暗地里的关系一直不太融洽,两家的孩子自然好不到哪去。

    这么一说,惹得众孩童开始哄笑。

    “那又怎样?”长朔不以为然,反问道,“即便你这么说,又能代表什么?有本事年底考试时一决高低。若是你赢不了我,你也不过是娘们腔都不如,不配为国子学的学生。”

    这句话他是从陆佩君那学来的,原本只是红绣随口和陆佩君抱怨,说有人私底下说她多管闲事,还是因为赈灾款募捐的事,“区区女流,焉能司晨”,陆佩君便道:你能想到这个法子是好事,那些人连你都不如,根本不配同朝为官。

    刘子逸很是不服气:“比就比,谁怕谁!谁输了,就要滚出凤引九雏。”

    结果年底刘子逸夹带小抄作弊被抓了个现行,这便是后话了。

    ·

    回去的时候,长朔自然同红绣叙述了一番,红绣想了想,才说:“其实你不必同承滇走得那么近。”

    长朔觉得很诧异:“他不是我的好朋友么?”

    红绣语重心长道:“可他毕竟是皇孙。”

    长朔沉默了一会儿道:“长朔日后会是什么?进宫的时候,那个阿叔说,以后我只能在宫里做内监。”对于内监一词,长朔总会明白。

    红绣微微叹气,准备安慰他,喻潇却将他揽过来:“有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长朔也可以做宦官中的头头。”红绣早已告知他长朔与别的孩子不同,很是让人怜惜。

    长朔不明白:“比如呢?”

    喻潇刮他的鼻子:“记住了哦,从文,你可以司礼监提督为目标;从武,则有东厂督主,各个都是让人敬畏的职位。”他稍作思忖,又说,“若是你当自己像正常的孩子那样,也可以去考文武科举,只要你肯努力,想做状元不是难事。”

    长朔似懂非懂:“无论是督主还是状元郎都很威风么?”

    “对。”喻潇嘴角含笑,“督主让人畏惧,状元让人尊敬,要看你的心中所向。”

    长朔若有所思,想着什么。

    喻潇摸了摸他的脑袋,补充道:“前提是要你自己勤学苦练,谁都不能替你考试,可懂?”

    长朔点了点头:“长朔懂了。”

    到了郡主府门口,喻潇先行下了车舆抱长朔下来,而后撩开帷裳去牵着红绣的手,并快速吻了她的手背,轻声提醒道:“虽然我们有皇上的圣旨,可我依然不能每日过来与你亲近,现在朝堂的氛围颇为紧张,你自己需多多保重,不要在朝堂有任何谏言,即便是安夫人同你事先交代的建议,树敌太多,我怕你会有危险。”

    红绣低着头,手背上还有他唇上的余温,脸有些红:“我知晓了。”她怎会不知。

    ·

    秋去冬来,这几个月里除了凉玉去和亲时,让长安热闹了三日之外,其他时间甚是风平浪静,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奏,谁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直到十月底,长安迎来了第一次落雪,银装素裹帝都冰封,每每上朝成了痛苦之事。

    皇帝体恤群臣,延后一个时辰上朝,无事则早早散朝,回去围着火盆取暖足不出户的。宣政殿里倒是暖若春日,红绣在皇帝身旁也不觉得难受,而每次奏章里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十一月已是长安最冷的时候,各国使节却不敢有所耽搁,依时来朝贺,这也是最显帝都繁荣昌盛的时节。

    朝遇宣那边接了旨,会在皇宫里过新年。

    而年三十的麟德殿夜宴上,皇帝终是有决定。

    彼时花影在旁为红绣温酒,皇帝忽然提了喻潇的名字:“品仙,你上前来。”

    喻潇正与朝遇安碰杯,他微微一怔,走到殿中拱手:“臣在。”

    皇帝脸上带着笑意:“原先开春时,朕就想为你指婚,你一直躲着,今日便躲不掉了。”

    喻潇低头轻笑:“但凭皇舅舅做主。”

    皇帝看向红绣红绣:“德阳,你也过来。”

    红绣明白是要为自己指婚,心里早已知道结果,便没有过多的兴奋,直接跪在喻潇身边:“臣在。”

    皇帝晓得她的想法,还是在幽怨七年之期罢,便道:“德阳是朕亲选的御侍,甚得朕心。”

    别人竖起耳朵听,生怕错过一个字,朝遇安的脸上早已阴霾密布,手上并没有停歇,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

    又听皇帝道:“今日,朕将德阳指给你,往后要好好待她,可知晓?”

    喻潇跟着跪了下来:“臣谢皇上恩典。”

    红绣默默低着头,等着上座的人再宣布日期。

    听慕容霆说夙玉又怀了孕,未足三个月,不便车马颠簸来长安,今年夜宴上没她,皇帝自然会更照顾喻潇一些。

    皇帝先瞄了皇后一眼,才看向喻潇道:“婚期不急,朕还想多留德阳在身边几年。”他想了想,思量着什么,“依朕看,三年后,如何?”

    红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要三年么?若是一开始说三年,她许是心中同样有怨言,可如今是从七年变成三年,怎叫她不如意,差点便要喜极而泣了,仍旧矜持一番:“一切听皇上安排。”

    朝遇安在底下早已觉得心如刀割,却是无能为力。

    楚国长公主此刻却站到殿中,先是恭贺喻潇和红绣,又对皇帝道:“皇兄偏心,竟不想着古麟。臣妹待潇儿如何,汝阳也是知晓的。”

    红绣心中大惊,皇帝这般爽快地更改了婚期,莫非是想喻潇先娶别人?楚国长公主此时出来这样的一番言辞,难道是希望喻潇先收了古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