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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殿选时日越来越近,令贵妃愈发沉不住气,甚至有些变本加厉。那些要去仙居殿送用度的宫人,只挑令贵妃给皇后请安之际呈办,唯恐避之不及。
你虽不会主动惹麻烦,可人家有的是法子替你制造麻烦。
踏春节将至,宫里的鲜花不可乱采摘,六局各司便自己动手制作绢花,以讨个好彩头。
王珺重孝在身,用素白的绸缎做了梨花,红绣自然陪同。
围房的宫女忽而前来通报:“安掌衣,有仙居殿的宫人在搜你的寝间,说是令贵妃丢了东西。”
王珺自顾白了一眼:“你去仙居殿送衣裳都几天了?现在才来搜?真是……”没事找事还未说出口,便见到仙居殿的首领内监贾喆手持拂尘,进了司衣房。
贾喆是令贵妃的首领内监,别人都敬他一声“喆公公”,有跋扈的主子,自然会有狂妄的奴才,实为奸诈小人之典范。
贾喆皮笑肉不笑道:“王掌衣这是想说什么呢?”
王珺撇了撇嘴:“真是难为你们这帮奴才了。”
贾喆面色不佳却不敢和她叫板,谁叫人家的堂姨是皇后,只对红绣道:“传令贵妃娘娘口谕,命司衣房掌衣安红绣去仙居殿问话。”
王珺有些担忧,红绣身正不怕影子斜,放下手上的绢花对王珺说:“没事,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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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初一,皇后昨日摆驾去了普光寺上香还未回宫,更让令贵妃有恃无恐。仙居殿的庭院里已经跪了好几个六局的女官,全是这这些日子给仙居殿送呈过东西的。
翡心站在令贵妃身侧,对众人道:“早上替娘娘梳头,发现娘娘少了支点翠珠钗,究竟是你们中的谁顺走了,识相的快些交出来。”
女官们皆异口同声地说:“奴婢未曾拿过娘娘的东西,还望娘娘明鉴。”
绿珠姗姗来迟,握着一样东西给令贵妃看,并在她耳边轻声说:“娘娘,这个是从红绣枕头底下发现的。”
令贵妃拿着那个雕花刻字的小金牌,仔细看了一番,冷言冷语道:“安红绣,这东西你从何得来?”
红绣愣住,不知如何回答,实话实说令贵妃定不相信,只怪信函丢失不能证明其来由。
绿珠指着她道:“你为掌衣不足一年,怎会得这么好的赏赐,指不定是从哪个宫里偷来的,还不从实招来。”
红绣唯有抬起头道:“前几日驿站送来母亲的家书,这小金牌是夹随在信函里的。”
绿珠不信:“我已将你的寝间搜了个遍,未曾见过什么家书。”
红绣据实以报:“信函掉到河里叫水冲走了。”
绿珠笑了声:“你打量着蒙三岁小孩呐?信函丢了,小金牌怎能留着?”
红绣解释道:“我先拿了小金牌后,信函才不慎落入水中的。”
绿珠咄咄逼人道:“谁看见了?谁能证明?”
红绣想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可连他姓甚名谁是哪个局的都不知道:“王珺知晓,当日丢了信函我同她抱怨过。”
绿珠瞪着她道:“王珺与你素来姐妹情深,她定帮衬着你。”
令贵妃又瞅了一眼小金牌,觉得似曾相识,究竟在哪看过不记得了,可那做工手艺一看便知是出自宫廷:“你说是你母亲送来的,可这明明是宫里的东西,难不成你母亲曾在后宫为婢?”
红绣磕了个头:“奴婢不知,未曾问过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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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御侍刚下了朝,正要给令贵妃传万岁爷御旨——赐承恩公夫人可携家中一名女眷,于端阳节来后宫与令贵妃相伴三日。
未曾想,见到这般状况。
令贵妃接了旨,心情自是喜不自禁,便让底下的跪着的女官各回各司,只除了一人。
令贵妃将小金牌递与唐御侍:“唐大人见多识广,可曾瞧见过这件东西?”
唐御侍看了眼,一个小金饰品而已几乎随处可见,她还是仔细端看一番:“眼熟,下官在什么地方瞧见过。”她想了想,确实很是眼熟,“宫里哪个娘娘的玉笛上,好像就挂了枚这样的金饰。”
一经她说,令贵也觉得有些印象,便指责红绣:“到底是宫里的东西,你竟说是你母亲的?”
红绣十分诧异,却不知如何是好。
令贵妃此时心念着端午能与母亲相聚,总要有所准备,便严声道:“你给本宫去殿门口跪着,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你再来见本宫。”又对绿珠使了个眼色,“跪不足四个时辰,不许她起来。”
绿珠暗自笑着:“奴婢知晓。”
到了仙居殿门口,红绣欲要跪下来,绿珠嘲讽道:“在这跪着也不怕挡了仙居殿的风水,到西墙那边跪着去。”
西墙以西再过去不远处就是望仙桥,人来人往的势必受人瞩目,红绣却无他法,只得走过去面对着仙居殿主殿端跪于墙下。
一跪便是许久,临近午时日头有些打人,绿珠有些不耐烦,看到红绣跪着才稍稍消了气,嘴巴却还不饶人:“即便你做上了掌衣又能怎样,还不是要看主子的脸色。”见红绣不说话,绿珠又道,“那晚你落水,是你自己跳下去想陷害于我的吧?亏你有这分心,你瞧瞧,我现在好着呢。”
红绣看着朱红的墙壁,目光随着几只蚂蚁上下,很是轻松的口气:“你若夜里一直待在房中休息,又怎会叫公正司拿住,那晚到底干什么去了,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绿珠心中一颤,沉默一会,换了话语来讽刺她:“哼,自然有王珺替你遮掩,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若不是王珺有皇后撑腰,你会和她以姐妹相称?说白了,你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人。”
两只蚂蚁撞上了点了点头,又一起往边上爬去,红绣轻笑:“说的好像你以前未曾巴结过阿珺一样,也是,我同阿珺的情谊旁人羡慕不来的。”
绿珠啐了一口:“呸,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等收拾完你,早晚连王珺一并解决了,好替我姐姐报仇。”
红绣眉头紧蹙,气血直上涌:“绿珠你别欺人太甚。薛掌药用山慈菇替代川贝母,害死我师傅在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是她咎由自取。”
绿珠火起来提裙踹了红绣一脚,红绣毫无防备直接撞上墙壁,额头疼痛无比,因是罚跪不能起来与其争辩。
绿珠又掐着腰,口出狂言道:“今儿个我看你是别想站着离开仙居殿了。”
突然听得一男子声音叱责道:“难不成你想用肩舆抬她回去?”
绿珠转身,见朝遇安从后面走过来,忙跪了下来:“奴婢给靖王请安。”
红绣也转过来行礼:“奴婢叩见王爷。”
朝遇安瞅见红绣脑门子那红了一大片,不禁额头青筋隐现,忍着怒意指着绿珠道:“你也不过是个奴婢,怎敢对她下重手?”
绿珠惊恐:“王爷恕罪,这安红绣十分可恶,奴婢方才从她枕头底下搜出来一个小金饰,明明是宫里的东西,她非狡辩是母亲送的,娘娘觉着定是她从哪个宫里窃来的便罚她的跪,奴婢只是小惩大诫。”
朝遇安眉头一蹙,冷笑道:“本王赏的,你有意见?”
红绣实在惶恐,也叫绿珠傻了眼,支吾道:“可是,可是……”
朝遇安怒视她:“回宫告诉你主子,本王赏人东西,是不是还需要支会她一声?”
绿珠连忙起来,朝遇安忽觉得这般维护红绣,回头定遭令贵妃非议,便又解释说:“前些日子,承滇爬树摘香椿,得两个宫女在树下照应,本王各赏了她们一个金饰,另外还有个是颗金珠,你主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司衣房问。”说着举起自己手上的笛子,只剩了个红色的盘长结,“原本是笛子上的坠饰。”
绿珠垂首恭敬道:“奴婢知晓了,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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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遇安看着还跪着的红绣,压低声音道:“你先起来吧。”
红绣弯了下腰身:“奴婢谢过王爷。”
然后缓缓站起来,膝盖吃痛没站稳,跟着往前倾,朝遇安似已司空见惯,站着未动半分等着她“投怀送抱”。红绣却抓住了他手中那根笛子的盘长结才没摔倒,底下的穗子没断,却被她扯松大半红线,只得赔不是:“王爷恕罪,奴婢不是存心的。”
朝遇安侧目看她,那额头还是很红:“以为你是聪明的,她踢你你不会躲么?”
红绣低头尴尬地说:“奴婢后面又没长眼睛。”
朝遇安一时语塞,顿了顿又说:“跪多久了?膝盖受得住么?裙子撩起来叫本王瞧瞧。”说着要碰了她的裙角。
红绣脸都红了,往后退了一步:“王爷怎这般瞽言妄举。”
朝遇安不屑道:“又不是没瞧过。”
红绣睁大双眼:“王爷说什么?”
朝遇安随口说:“没什么。”他将笛子在右手微微一转,打了一个漂亮的圈,续而搭在左手上道:“盘长结已旧,若你有心替本王再做一枚新的吧。”说着,将那根笛子递到她眼前。
红绣抬头看他,还是如那夜见到他的一样,俊眉修眼,蜜色的肌肤不似王公贵族,倒真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更衬得双目深邃如井,她接过长笛:“奴婢尽力而为。”而后用手揉捏颇为酸痛的膝盖,试着走了两步已无大碍,又向他福了福身子,“奴婢谢过王爷。”
红绣要回司衣房,朝遇安跟在她身边,几乎快要肩并肩了,红绣慢慢往右边挪了挪,朝遇安又往她那边靠了靠,直到实在没地儿就差擦着墙了,她才停了下来:“请王爷先行。”
朝遇安瞟她一眼腹诽着什么,然后从边上的棠梨树上摘了一朵花,回过头来瞅她的鬓角,似笑非笑道:“今日倒没见你簪花。”
红绣觉得诧异。
朝遇安靠近他,举起手中的花顿了顿,又停在原地,反手将花簪到自己的翼善冠上,黑紗底配白花实在抢眼,并微笑着问她:“怎样?”
红绣垂下眼眸:“王爷,戴白花——不吉利。”
朝遇安转过身去只道:“本王喜欢。”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戴什么红花,俗不可耐。”
红绣更觉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