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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大雨滂沱,无量山下的密林在楚逸飞和古长风的激战之中,被生生毁去了一大片,电闪雷鸣之中看去,竟是无量山被挖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大坑,地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在这满地狼藉的地方,在这黑暗苍茫的夜空中,却赫然有一道绚烂无比的彩虹,匪夷所思地闪耀着,纵然无边的黑暗,瓢泼的大雨,也无法将它湮灭。
大雨之中,古长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和夜空中寻一道绚烂夺目的彩虹,他怎么也想不到,不久前口口声声当众说只要他杀了楚逸飞,她就嫁给他的人,竟在生死瞬间声嘶力竭心急如焚地出口叫他停手。这一刻,古长风心里有的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酸楚与无力: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让她不爱楚逸飞。哪怕是自食其言,哪怕是不报父仇,她也要救他。
叫古长风不要杀楚逸飞的人自然是碧月。
看着古长风一剑劈向楚逸飞的那一瞬间,碧月心中竟是出人意料,近乎本能地涌起强烈的不舍之情,那一刻,她忘了楚逸飞曾经重伤父亲、师叔和逍遥子师叔祖,忘了自己早已跟他断发绝情,也忘了几天前在太极殿当众对古长风放下的诺言,只是本能地不想看到他就此死去,本能地想救他。
但真救了楚逸飞之后,她的心情却又变得无比复杂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强烈的要救他的*,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深心底竟还如此强烈的留恋着他,可是痴情戒所激发出的彩虹,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眼前。
这一刻,她的心砰砰乱跳,她竟不知如何面对楚逸飞,同样不知道如何面对古长风,只是怔怔地站着,眼神飘忽,既不敢看楚逸飞,也不敢看古长风,任凭大雨将她全身浇透。
这一刻,楚逸飞喜极而泣,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狂喜,这一刻,他忘了身上的剧痛,忘了七年来所承受的一切冤屈和痛苦,这一刻,哪怕让他就此死去,形神俱灭,他也会觉得此生无憾。他深深地看着碧月,过往无数甜蜜而温暖的画面瞬间浮上心头,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七年前长清峰后山的深谷中,那一夜,也一条彩虹,出现在他和她头顶,那一夜,他们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誓言。
不远处,原本同样想跑上去阻止古长风杀楚逸飞的诗妍,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了数月之前,逸雪古域神女峰山腹神秘古洞的一幕,那时也有一道相同的彩虹,横亘在他们两人头顶,最后痴情戒的力量,不,应该说是深藏在他们彼此心中,从来不曾消失的爱的力量,打开了加持过痴情锁禁制的古洞大门。
这一刻,诗妍的心突然无可抑制地痛了起来,随即她凄然一笑,默默地转身,摇摇晃晃,磕磕绊绊地走开了。大雨中,她早已湿透的身影,竟是那么的落寞。
不是决定放下了吗?
不是决定绝情了吗?
那为什么还会心痛?
听到诗妍磕磕绊绊的声响,楚逸飞三人都向这边瞥了一眼,三个人的眼色有三种不同的神色掠过,但谁都没有说话,只各自看了一眼,便又纷纷收回了目光。
碧月的心中突然因看到诗妍而生起了一种莫名的刺痛与怨恨,原本复杂难明纠结不安的脸色也随之一沉,也就在这一瞬间,夜空中的绚烂彩虹突然缓缓消失了。她抬眼看了古长风和楚逸飞一眼,发现古长风眼中又生起了一抹杀意,心下一惊,突然莫名地怒叱楚逸飞道:“你还不快走!”
楚逸飞脸色一变,心念转动,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时此刻,碧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因为痴情戒彩虹的出现而接受自己,更不会跟自己走,又想到她刚跟古长风许下诺言,如今却又食言,怕她难做,便立即伸手一招,收回天辰奇星,驾驭着天辰奇星,倒飞而去,双眼却是一直盯着碧月,这一刻,他更坚定了心中破镜重圆的决心。
古长风听见碧月催楚逸飞快走,心中一怒,杀气顿盛,霍然转身狠狠地盯着倒飞而走的楚逸飞,眼中杀气汹涌翻腾,恨不得立刻吃了楚逸飞,但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飞身追去。
直到楚逸飞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空中,古长风才缓缓转过头,心中的杀气却已然消失,锐利的双眼也已变得黯淡无光,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碧月,雨水划过脸庞,仿佛是他悲伤失落的泪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无力地质问道:“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
碧月只觉得愧对古长风,心中不安,不敢看古长风,沉吟了许久,才低声解释道:“毕竟同门一场,真要同门相残,总是太过悲惨了,何况杀我父亲之人并不是他,他又有可能真是被人陷害的,大师兄你若是真的杀了他,我怕以后会无法面对你。他若真是十恶不赦之人,自可将他押回齐云门由掌门师叔处置……”
古长风却是凄然一笑,心如死灰般走开了。
楚逸飞和古长风这一战,说来颇费口舌,实则你来我往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此时小兰已然带着逍遥子回来了,她一见密林之中如此狼藉,又看到诗妍神情悲伤失落,顿时潸然泪下,心生恐惧,第一时间便以为古长风已经杀死楚逸飞了。
小兰身子僵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立即又发疯似的向草木尽毁的密林空地中跑去,想找楚逸飞的尸体,却连楚逸飞的衣服碎片都没有发现,心中一阵悲痛,联想到到处坑坑洼洼的焦黑地面,心想莫非楚大哥已经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了?如此想着,她只觉得阵阵寒意涌上心头,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小兰也如何能就此死心,也不知如此悲痛了多久,她突然泪流满面地跑向碧月,想问个究竟,便跑到她跟前时,身子却是猛然顿住了,竟是不敢或者说是不愿问她,毕竟她曾多番绝情出手要杀楚逸飞。小兰面上微带怒意地看了碧月一眼,见她神情虽也悲伤却颇为古怪,不过当下却也没去想那么多。她更加不敢问古长风,于是立即又飞奔回来问诗妍:“楚大哥——楚大哥是不是已经死了?”说着,泪水又猛然夺眶而出。
诗妍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仍然两眼无神,磕磕绊绊地走着,半晌地面无表情,有气无力地答道:“他走了,受了点伤,没死。”
小兰顿时喜极而泣,一时间竟是激动得泪如雨下。
此时,无量山上的大悲寺和正道中人也陆陆续续地赶到了,不过众人看到楚逸飞使出的星辰诀引发的天地异象,便知道不是妖族偷袭大悲寺,倒是没有什么惊恐无措。唯有七玄门人知道是楚逸飞深夜潜行到大悲寺,愤恨不已,恨不能杀了他,夺回七绝连心草,不过倒底楚逸飞是齐云门的人,看到逍遥子等齐云绝顶高手在场,何况楚逸飞人也不在了,便只好将怒气忍下了。
最先赶到的是智空,他看了激战过后惨不忍睹的密林,又看到诗妍小兰等人的神情,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去问逍遥子。
逍遥子却是什么也没有,叹了口气,道:“先将她们都带回去吧。”
古长风碧月诗妍三人回到大悲寺后,均自己锁在了房中,谁叫也不开门,不过大家先前看了三人的神色,十有*都猜到必是儿女情长之事,倒也没有什么人去打扰他们。但事情终究还是要弄清楚的,毕竟齐云门已对楚逸飞下达了格杀令,此人若当真是个恶人,当此妖族作乱之际再与正道为敌,那是不可不防的。于是众人便都去问小兰了。
逍遥子干脆将众人都叫到了大雄宝殿之中。
小兰知道楚逸飞人没死,不过受了点伤,没多久情绪便安定了下来,倒是心平气和地事情的前前后后仔细说了一遍,逍遥子也证实了她所言非虚。不过楚逸飞与古长风生死大战及大战之后为何他们三人皆是那么悲伤失落愧疚,她就不得而知了。
古长风三人皆是天资绝顶,修为非凡的后辈精英,眼下与妖族大战在即,少了三名高手,实力着实减弱不少,正道众人不明所以,便更加担忧三人如此情况,明日能否一同前往魔域?
古长风和碧月皆是齐云门弟子,逍遥子便问公孙傲的看法。
公孙沉吟一番后,信心满满地说道:“长风和月儿不仅天资过人,修为不凡,并且两人心志皆是坚定无比,今夜之事虽不甚清楚事情真实原委,但想来只怕是他们几人在儿女情感之事有些牵扯不当,不过这儿女情长不比天下大事,相信他们都应当深知这一点。依我看来,咱们等明天看看他们的状态再做决定吧,若是仍旧如此半死不活的样子,只好让他们先留在大悲寺,不过我本人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深明大义,将儿女之情暂时放下,以天下万民为重的。”
逍遥子面色沉沉,只缓缓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绝尘岛的云岚长老也说道:“公孙师兄说的不错,诗妍这孩子也是从小我看着她长大的,相信她也一定能振作精神,与我等共赴魔域的。”
当下也无可如何,于是逍遥子和酒鬼神僧留下白纤纤后,便让众人回去好生休养,明日一早前往魔域。不用说大悲寺自然又加强了各处的防备。
逍遥子面露沉思之色,看他的样子仿佛是在想什么极重大疑难的事情。以他的修为和阅历,天下已然没有多少事情可以让他如此愁眉不展了。看着众人离去,他突然叫住了小兰。
小兰诧异地停步回头,问道:“逍遥子爷爷,你有什么事吗?”
逍遥子微微皱眉,目蕴星光,眼眸深邃而澄澈,却有一丝担忧萦绕其中,挥之不去,他盯着小兰看了一会儿,眼中星光流转,面色颇有些凝重,仿佛心中的那件事情仍旧决疑不下,最后他突然长出了一口气,柔声道:“算了,没什么事,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小兰顿时有些莫名其妙起来,看逍遥子的表情分明就是有事嘛。不过既然他说没事,她便也不再多问,明日便要去魔域了,此行凶险万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养精蓄锐的好,便乖乖地冲逍遥子和酒鬼神僧点了点,转身回去了。
夜空中大雨依旧,电闪雷鸣不绝,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广袤无边的世界全都淹没在了这场更加浩大的风雨之中。
风雨飘摇之际,无量上的大悲寺却是始终雄踞在最高峰降魔峰之上,宛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睥睨天下,雄拒妖族于万兽山中。
众人一走,大雄宝殿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长明不息的烛火将恢宏的照得亮如白昼,随风飘荡的檀香令人闻之心静,巨大的金身佛祖像依旧金光熠熠,佛祖那无忧无虑的佛祖脸庞上,仍然带着永恒的庄严和淡淡的笑意,只是不时从殿外吹进来的冷风,将殿内烛火吹拂得呼呼直响,东摇西晃,连带着殿内的光线也随之忽明忽暗,殿内景物的影子则随着烛火的摆动而摇晃起来。
逍遥子和酒鬼神僧的脸色却是颇有些凝重。
白纤纤虽然苦炼千年,终化人形,修为高深莫测,但在逍遥子和酒鬼神僧面前,却是不敢造次,她看二人面色凝重,又是深夜单独留下她一人,早猜到必在大事,如此想着,她的脸色也顿时凝重了起来。见二人似乎踌躇不决,便也不静静地等候着,不敢急于开口相问。
一道巨大的闪电突然撕裂了夜空,紧接着滚滚雷鸣从苍穹之上隆隆传来,仿佛连整个天地也跟着颤动起来,大雄宝殿随着闪电的明灭而骤亮骤暗,殿外的风雨又大了几分,阵阵寒风夹带着雨末呼啸而来,竟已有些凄然阴戾之意。
沉默了许久之后,逍遥子终于目光凝重地看着白纤纤,沉声说出了心中担忧顾虑之事。此话一出,就连旁边酒鬼神僧的脸色也跟着又凝重了几分。
白纤纤闻言,身子一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良久之后,她突然凄然一笑,笑毕之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坚毅决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