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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兽山,断魂崖,夜色昏暗,苍穹之上瘴气彩雾遮蔽了星空,但不知为何,夜晚的瘴气彩雾竟会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异彩纷呈,绚烂绮丽,在夜风的吹拂下,满天彩雾宛如流动的星云,给万兽山的夜色增添了一种神秘奇幻的色彩。
碧月古长风和东方笑三人早走了,楚逸飞三人却没走,他一直呆坐在断魂崖畔,望着碧月断发飘落消失的方向。
起初诗妍和白纤纤都以为他要跳崖自尽,着实吓了一跳,后来见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又问白纤纤要醉月清喝,这才安下心来,都坐在崖畔陪着他。
楚逸飞旁若无人地喝着,突然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碧月画像,痴痴地看个没完。他喝得太大口,酒不经意地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画像之上,他心疼得不得了,赶紧伸衣袖擦干。怕又被自己弄湿,便赶紧小心翼翼地收起。
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与碧月的点点滴滴,越想心越痛,越痛便喝得越凶,昏暗的夜色中,他的神色愈发的憔悴黯淡,此刻更添上了无助与悲伤,借着断魂崖下瘴气彩雾散发出的淡淡光芒,隐约可见他眼角有泪光闪动。
一往情深深几许,肝肠寸断断几回?
命运是否真的无法改变?
是否,所有的相遇和离别,都是命中注定的?不管你是珍惜,争取,还是挣扎,都改变不了结局?
身处危机四伏的万兽山深处,白纤纤为保持警惕,不便喝酒,怕他喝醉,便在一旁不停地劝慰:“你别太难过了,碧月只是气你重伤恩师,并不是真心要跟你断绝情意,女人因爱成恨的时候,什么狠事什么狠话都做得出说得出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别泄气啊,你反倒要更加努力振作,只要你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能冰释前嫌,破镜重圆了。”
后来看他愈发喝得凶了,便开始笑骂:“你个死小子,你倒是省着点喝,下次去醉月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白纤纤知道楚逸飞背负太多的仇恨,磨难和期望,不便说话太重,诗妍同样知道他的痛苦,但见他一心只想着碧月,更随身带着她的画像,一味沉陷悲伤之中,一声不吭地狂饮,心中顿时没来由的一阵酸痛,对他的心疼立即转变成心恨,竟是情不自禁地脱口骂道:“楚逸飞,你还是个男人吗!喜欢人家你就去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努力去挽回啊,万念俱灰地在这喝闷酒碧月就会回来吗?你不会自己想,你也该为碧月着想,你知不知道她其实是在恨你迟迟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偏偏又重伤的授业恩师!她心里要是根本没你了,何必万里迢迢追到断魂崖问你为何重伤你恩师,为何盗取七绝连心草?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有多恨你就有多爱你吗?难道你忘了你们不久前还一起用痴情戒打开了上古禁制痴情锁了吗?”
她一口气骂完,自己都震惊为何要说这些。
白纤纤自然早听得呆住了。
只可惜楚逸飞竟仍是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喝着闷酒,失魂落魄地看着断魂崖下的瘴气彩雾。
诗妍看他竟全然不为所动,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顿时心中是又气又怨又怒,可惜此时她心中虽有气,却又觉得浑身乏力,无力再骂,何况该骂也都骂完了,实在不知还能骂些什么了。一气之下,便也拿了一坛醉月清,不顾形象地大喝起来。
白纤纤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他二人黯然叹息,心想:“你为他伤心,他却为别人伤心;你留恋的人,留恋的却不是你,留恋你的人,偏又不是你所留恋的。世间情爱为何总是这般阴差阳错!”
楚逸飞和诗妍你一口我一口,没完没了地喝着,仿佛是在斗酒,二人都闷声不响,看起来颇有些默契,实则是各自悲伤,各自纵酒慰寂寥。
可怜一向爱酒的白纤纤,一整夜就这样一直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直喝到醉倒,还得眼睁睁地守着两人直到天明酒醒。若不是她修为精深,定力非凡,只怕早就垂涎三尺,一起大醉了。
这一夜,可说是她离酒最近也最远的一夜了。
次日清晨,楚逸飞悠悠醒来,除了脸色沉郁黯然之外,便跟没事人似的,昨夜喝的仿佛是水而不是酒。
白纤纤看他终于醒了,顿时来了精神,开始笑骂道:“你小子终于醒了,知不知道姑奶奶我为你们俩守了一夜,整晚没合过眼啊!”
楚逸飞疚然一笑,道:“以您老人家的修为,一年不合眼也不在话下,一夜算什么。”即便开玩笑,即便脸上有笑容,也难掩他眼神中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隐隐失落与忧伤。
白纤纤怔了好一会儿,目瞪口呆地端详着他半晌,突然大笑道:“你个臭小子,几百年没见你开玩笑了,看来昨晚的醉月清没白喝嘛!我可告诉你,你最好一直这样举重若轻,谈笑风生下去,否则下次再喝醉了,我可懒得管你了。”
楚逸飞微微一笑,道:“此行仍未找到线索,我想我还是先离开万兽山,去找逍遥子师叔祖问问的好。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我帮忙的话,我就先留下来。”
白纤纤不想麻烦他,他的烦恼已经够了,便笑道:“我想我会先去大悲寺,和大悲寺一起,先设法阻止妖兽继续抓八字全阴之人,阻止妖王出世,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急也没用。我想这个时候,大悲寺应当已经派出弟子知会正道各派妖王即将出世的消息了,到时各派援手赶到,应当能多阻止一段时间吧。”
楚逸飞点了点头,只觉得过意不去,便道:“妖王出世,大悲寺和镇妖城必将首当其冲,希望我能来得及赶回来,助上一臂之力。”
白纤纤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子,天下不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你无须愧疚,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便是了。”
楚逸飞沉默不语。
白纤纤看了仍然昏睡未醒的诗妍一眼——她双眼紧闭,呼吸和匀,似乎睡得正香——突然压低声音问道:“若是一时间你找不到逍遥子,是不是打算趁各派皆派出援手相助大悲寺之际,趁虚而入,去——”说着她伸手指了指诗妍。
楚逸飞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白纤纤忍不住叹息几下,又郑重地问道:“你可想清楚了,你这么做,她会心寒的。”
楚逸飞的脸色不禁又凝重了几分,眉头也微微皱起,看了诗妍一眼,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淡淡笑道:“我已经无法回头了,就让所有的罪恶与痛苦都由我承担吧。如果他日我有幸能得证自己的清白,重获新生,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弥补我的大逆不道之行的。”
白纤纤的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将他拉得离诗妍远一些,低声道:“绝尘岛非七玄门和九龙门之流可比,别说是你了,即便是我都没把握能盗取绝尘仙莲并全身而退。虽说绝尘岛派出援手相助大悲寺后,岛上防备多少会有所松懈,但以你目前的修为,仍然无法如愿以偿,弄不好会有命丧绝尘之险啊。”
楚逸飞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我知道,但我没时间等下去,拖得越久,碧月只会越恨我,何况即便我的修为达到逍遥子师叔祖的境界,绝尘岛也未必就能来去自如,而到了那时,碧月说不定早嫁人了。所以为什么不冒险一试呢,至少现在去比平时去机会要大几分不是吗?俗话说富贵温柔险中求,反正我运气好,说不定又能死里逃生呢。”
白纤纤无言以对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手掌一翻,但见白光一闪,玉手之上已然多了一个人头大小的盒子,那盒子清光莹莹,光滑无比,非石非玉,却又如石似玉。她将盒子递向楚逸飞,胸有成竹而又郑重其事道:“万一这次你运气不好,盒子里面的东西,在关键时刻可以保你一命。但你要记住,不到生死攸关之际决不能打开,而且必须是受困绝尘岛方才有效,否则它就是个废物!”
楚逸飞眼中精光一闪,惊奇地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白纤纤,没有伸手去接,心想:“能让在受困绝尘岛之时保住性命之物,绝非凡品,说不定是她的看家法宝,我若收了,岂不是陷她于险境。”心念及此,他感激地摇了摇头。
白纤纤脸色渐缓,笑道:“放心吧,不是什么通天彻地的不世灵宝,是我也不会给你啊,我自己要也用的。”
楚逸飞坚定道:“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要的。”
白纤纤笑容一收,不快道:“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连我也不信了啊!”
楚逸飞心平气和地回以微笑。
白纤纤无奈,只好叹息道:“好吧,我告诉你。这是绝尘掌门一清大师给我的信物,她还未接任绝尘掌门之前,有一回在万兽山中受了重,当时我刚被你父亲感化不久,碰巧救了她一命。她当时无以为报,便给了我这个信物,说是只要有人拿着这个信物找到她,她必定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不过这个信物只能用一次,盒子一打开,半个时辰内,其中之物便立即化为乌有,所以我才让你必须在受绝尘岛所困之时方可打开。说起来连我也都不知道其中究竟是何信物,当初我坚辞不下,便收了,以为永远也不会用到,看来还是你跟它有缘。”
楚逸飞这才安心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