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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能第一批来跟大明商船队打交道的英国奸商,在如何挑动贵族和资本家们装逼攀比花钱方面,当然早就门清。
所以在沉祥解释了乌龙茶运输的不易和苛刻条件后,他们立刻琢磨明白了其中道理,并充分发现了商机。
“尊敬的沉,能不能多卖一点乌龙茶给我们?您不用去伦敦,我们多佛这几家商号就能给您包圆了!还有,有没有更精美一些的瓷器和更高档的茶叶,我们需要一些高端货去打通上层权贵,给要人品鉴。”
“刚才看您的展品里面,不是有个精美的掐丝珐琅的镶嵌瓷盒,里面不是茶叶么?那种一看就是好货,能不能卖给我们?我们一定帮您打通渠道!”
那几个英国商人说着,就注意到刚才沉祥给他们看的展品里,有几件明显包装就最为尊贵高档的,很想重金买下。
可惜,沉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直接断了他们这个念想:“那些货不能动!只能看不卖的!”
英国商人们不由一愣:“您是打算用来做样品的么?就算是样品,难道你们最后还万里迢迢运回大明?那这样吧,如果您要留着展示,等最后要回大明之前,再卖给我们好么?我们可以先给定金!”
说着,这些人直接就往外掏金灿灿的佛罗林金币和杜卡特金币。
但沉祥只是深色庄严地对着东方拱了拱手,然后傲然解释:“这里面的茶叶,那都是武夷山乌龙茶中的上品。这种叫安溪铁观音,这种叫阿里山冻顶乌龙,在我们大明,也是能用来给皇室上贡的。
至于那些珐琅掐丝的瓷盒子和苏绣包装,也是官窑的御制瓷和织造府的内造上供的!听不懂么?就是这些东西,都是能给大明皇室用的!民间不得买卖!
我此番能带来这种上品,那是因为我大明礼部得了天子明诏、摄政王委托,来欧罗巴出使,会赠送几份国礼,还会给一些要人人情接洽。这位王先生,便是我大明礼部郎中,这些御制赐物都要由他赠送。”
那些英国商人们一听,又惊喜又羡慕又嫉妒。惊喜的自然是有朝一日居然看到了大明的皇室御制贡品,嫉妒的自然是这些东西不能卖。
其中一个眼红的,忍不住指着那两个掐丝珐琅的茶叶盒子问:“那这两罐安溪铁观音和冻顶乌龙,是要赠送给查理二世陛下的国礼了?”
沉祥摇摇头:“那倒不是,给你们国主的另有安排。这两盒是送给剑桥大学尹萨克.巴罗教授的。
我们此番起意来欧洲贸易,就是因为我们尊贵的摄政王,偶然接见了一名去大明游历留学的士子牛顿先生,对其颇为赏识,因他的恳求摄政王才派出贸易船队。而牛顿先生恰好又是巴罗教授的高足,这次我还带了牛顿先生的信,顺便捎点礼物。”
此言一出,那几个英国商人大多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什么?不过是一个大学教授,大明的摄政王居然如此尊重贤者的么?能让人远航两万海里过来送礼?
那大明的摄政王,怕不是柏拉图《理想国》里的哲人王吧!
不过,也不是所有商人都无知,其中好歹有一个知道尹萨卡.巴罗的段位,不由惊呼捧跟:“您说的是剑桥大学的卢卡斯数学教授吧?如果是他的话,地位倒也配得上如此礼遇。”
见同行中有人卖弄了,另外几个商人也就闭口不言。他们也不想显得自己很没文化的样子,虽然他们确实不知道什么叫“卢卡斯数学教授”,也不明白这个头衔的含金量。
一番闹剧一样的预热出货,最后就在这样的戏剧性效果中收场,但不得不说,宣传效果是真的好。
……
从多佛到伦敦,还有最后二百里路,加上出货、换包装也花了点时间。
所以船队抵达伦敦港时,已经是七月初九的傍晚了。
不过,早在船队抵达前两天、也就是七月初七的清晨,在伦敦城北一百余里的剑桥郡,大明船队的先头信使就已经快马兼程抵达了,并且带来了一些书信和礼物,以用于预热和背书。
这天一早,尹萨卡.巴罗教授照常整理好了他的白色假发,准备去给几个最得意的学生、还有两个神罗来的访问学者,讲解曲线斜率的求导——没错,也就是后世高二数学课本上那个“函数曲线求导”的知识点。
大学里学过高数的人都知道,高中数学时的求导数,其实就是后来大学高数的基础,只要再稍稍补充一些东西,求导数就能演进到微分,再加上积分的部分,那就是完整的微积分。
而曲线求导数的数学工具,就是眼前这位尹萨卡.巴罗教授发明的。他的学生牛顿,在导师的求导算法的基础上,补上了积分的部分,发明出完全体的微积分。
可见科学发展都是有传承的,任何人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薪火相传,很少有凭空冒出来的神迹。
而之所以巴罗教授这样的大人物,如今也只能上小课,或者是跟个别外国访问学者私下研讨,那也是因为伦敦大瘟疫至今还没彻底结束,1667年全年,剑桥大学依然处于停课状态。
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剑桥严禁人群聚集的大课,学者们有想法有成果要交流,只能少数几个人私下里解决。
不过也正因为人少,学术讨论环境也显得更为轻松,不用太在乎课堂纪律,大家可以随时畅所欲言,也可以随时打断。
巴罗教授随兴所至地讲了一会儿,跟人讨论了几个问题,刚觉得有些乏力,需要中场茶歇一下,门口忽然就来了客人。
巴罗教授抬眼一看,原来是克里斯托弗.雷恩院长。
巴罗和牛顿所在的学院,叫做“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但这所学院并不是纯粹的数学等理工科学院,当时的大学学院还不是按专业分的,也找不出那么多专门的数学家研究数学。
所以巴罗的上司,完全有可能是搞别的研究的行政性官僚。
比如眼前这位克里斯托弗.雷恩院长,其实论年纪还比巴罗小三四岁,资历也浅,但对方是研究法学出身的,走的是官场仕途路线,所以早早就当上了院长。
倒是巴罗教授这种德高望重的学术权威,按照平行时空的历史轨迹,还要再熬六年,等克里斯托弗雷恩院长高升走了之后,才轮到巴罗当三一学院的院长。
雷恩院长这种法学出生的人精,情商当然是不低的,进屋后先扫了一眼,注意到除了巴罗之外,还有好几个学者,甚至还有牛津来的访问学者。
他就先客客气气地寒暄:“我来得还真是不巧,没打扰到你们的学术思路吧?”
巴罗也起身给院长搬了一张椅子:“没关系,我们本来就准备茶歇一会儿,刚让人去烧水了。院长是有什么公务么?不忙的话一起喝一杯。”
雷恩院长见他把话题引到了喝茶上,顿时微微一笑:“这不巧了么,其实今天是有伦敦来的外交官,带了几个外国使节,说是要拜访你。
我也觉得好奇,就领他们来了,那就一起喝个茶吧——把你的陈年红茶收起来,刚好有东方的明国来客,给你带了一种叫乌龙茶的新玩意儿。”
雷恩说了几句后,就又出去引见,把人领了过来。一群学者忙不迭互相认识了一番。明国方面的正式国使王夫之当然不会来,也来不及,所以只是沉祥带了几个懂英语的,拿着牛顿的书信来见一下。
巴罗也是懵逼了好久,才算大致闹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拿出学生牛顿的信,仔细看完,这才表示抱歉,怠慢了贵客。
“原来大明摄政王竟应了牛顿的恳求,来我英吉利贩售鼠疫特效药和消毒灭鼠药,援助我们渡过鼠疫。摄政王殿下的仁慈,真是从墨西哥恩泽到扶桑,太令人敬仰了。
此事我辈义不容辞,定然会帮助双方沟通,为国王陛下验证大明药物的药效,协助王室落实推广药物的购买与分发使用。”
巴罗教授悠然神往地说。
毕竟大明制造的各种强酸和消毒药,还有一些中医对鼠疫症状缓解的药物,那都是英国人原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所以朱树人在商队启航之前,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卖药这玩意儿,如果没有顶流学者的背书加持,人家也不敢买啊,那不就既耽误了捞人情捞名声,也耽误了卖药捞钱吗?
因此,在卖药之前,首先要收买一些对方的大学者,其实也不叫收买,只是让他们做点科学实验,验证一下,然后把结论公允地上报给政府决策部门。
牛顿能联系上的权威大学者,首先也只有他自己的导师巴罗教授了,虽然巴罗只是个研究数学的,对化学和医药研究说不上话。
但人家是剑桥的卢卡斯数学教授,学界泰斗,拿下巴罗之后,再靠巴罗的学术人脉网,就能拿下更多人,这是一个关键的结构洞。
大家摸清了来意和相互的底细,氛围也就融洽了起来。巴罗的仆人煮好了热水,正要冲泡红茶,沉祥也立刻让人开了一罐冻顶乌龙,让这群没见识过的英吉利学者品鉴。
还别说,大家一口茶都还没喝上,光是看那外面的瓷器和苏绣包装,就知道里面的茶叶定然不凡了。沉祥也免不了又吹嘘了一番这些东西都是大明皇室御用的,巴罗愈发觉得脸上有光。
“恭喜巴罗教授,您的名声也算是远播数万海里之外了,连明国的摄政王都对您如此钦佩尊敬。”旁边的访问学者全都很有情商地捧跟。
“真是好茶啊,前些年我去荷兰访问惠更斯前辈的时候,刚好遇到奥兰治亲王召见,当时他也请咱喝过一种据说是极品好茶,不过和明国皇室严选自用的还是没法比。”
巴罗被吹捧得不好意思,也只好急于展现一下他的能量,好让来送礼的明国使者不至于觉得他只拿礼物不干活。
他硬着头皮许诺:“我们剑桥这边缺乏化学领域的顶级学者,不过我明天就启程去牛津,委托波义尔教授帮忙验证贵国提供的各种药物的效果。不知明国摄政王殿下,可听说过波义尔教授么?我那劣徒没给他写信?”
巴罗这番话,其实潜台词就是“去牛津找波义尔当然没问题,但突然给别人添麻烦,总不好空手上门”。
如果牛顿有给波义尔写信,有在朱树人面前提过波义尔,那么明国使者肯定有准备礼物。
而沉祥只是微微一愣,虽然牛顿没给波义尔写信,主要是牛顿如今也还年轻,离开英国时他只是一个刚本科毕业的,能把剑桥本校的人认认全就不错了,隔壁牛津他也没人脉啊。
但是沉祥帮着沉家经商三十年,待人接物早就人精了,他提前就有准备了很多临时机动安排的礼物,于是连忙说谎不脸红地表示,大明摄政王对于波义尔教授也是早就久仰大名了,另有一份人心。
然后他回头就关照手下的助理,多分两车礼物,明天说不定还要去牛津转一圈,各种撒珠宝瓷器苏绣乌龙茶。
……
后续的学界拉拢人脉工作,也就无需再赘述细节。
反正大明摄政王礼贤下士的美名,传播地比鼠疫病毒还快,没两天英吉利学界高层都知道了数万里外那位贤明的哲人王有多么尊师重道好学钻研。
后续的药物化学特性验证工作,也是非常顺利。
牛津化学泰斗波义尔教授,收了大明足足好几箱乌龙茶和整整一马车的苏绣,也不好意思不帮着站台啊。其他自然科学知名教授,也都是至少一箱茶叶一箱苏绣起步。
又两天之后,随着伦敦城内,新来的大明货物快速出货、风声渐起,大明派来的使者王夫之,也正式得到了英王查理二世的接见。
接见过程中,查理二世已经提前从波义尔等皇家学会权威学者那儿,知道了大明提供的那些药物,应该很有效果。终于忍着财政贵乏的痛苦,咬咬牙表示会出国库的钱买下。
不过,1660年代的英吉利王室还没仁慈到给老百姓发社会公共福利的程度,这钱肯定不能白掏,最后还是要各级商人摊派承担,把这笔公共卫生开支认捐了。
再说这也是普救伦敦城里的万民,那些伦敦大资本家也在被救之列,只有鼠疫快点结束,伦敦才能恢复正常,他们才能重新做生意。从这个角度来说,让伦敦各大资本家捐钱共赴国难难道不应该吗?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此后两个月,大明送来的各种消毒剂,就在伦敦普及开了。人们也发现了这些药物的很多其他应用。
比如波义尔教授就按照大明方面的说明书试了,把浓硫酸稀释三十倍后,就可以用来擦拭手术刀具,比灼烧手术刀消毒更好用更彻底。
这对于这个时代普遍还靠锯子锯手锯腿的英吉利理发匠手术师来说,无疑是一个利好,能极大降低手术的感染。这药钱掏得太值了。毕竟做一天手术,也只要消耗几毫升浓硫酸、稀释一下就足够消毒刀具了。
而且把这种浓硫酸稀释五十倍后,还可以用来浸泡消毒包裹伤口的纱布。只不过消毒后要再用苏打水中和一下。
总而言之,大明来的各种消毒杀毒杀虫毒鼠的化学制剂,在欧洲一下子就点亮了一个新需求,估计以后的大明外贸,还能加上一大堆新的化学品,不用再光卖丝茶瓷器了。
……
等大明的药物和化学品普及开来,是需要时间的。既然船队需要在欧洲滞留两个月以上,王夫之和沉祥也不会闲着。
肯定要趁机分出几艘船,在卖完货之后,去荷兰、汉堡等地晃悠一下,对岸的法国也可以去。
虽然法国北部没有什么沿海的大城市,但在向导的指示下,大明上船还是去了诺曼底的勒阿弗尔。然后从勒阿弗尔沿着塞纳河逆流而上,航行三百余里,就能到巴黎了。
少量没卖完的化学药剂和丝茶瓷器,也能在这些地方稍微分销一下打响知名度。毕竟五万里的海路都航行过来了,使团不可能就只跑英吉利一国,肯定要多开眼看世界,多挖人多宣扬。
荷兰的来顿大学,神罗的来比锡,这些城市最后都有了大明使者的足迹,以及那些被大明拉拢的外国学者的带路。
最后,作为宣传工作的补充,大明商船队这次还特地带了一些汉语的书籍,以及大明方面翻译的译本,无非是宣扬一些科学发现的(仅限于自然发现,不宣扬应用技术,应用技术需要保密),还有大明的风土人情博物志。
这些作品的投放,同样在欧洲高层的世界里掀起了新一轮的大明热,并且让很多欧洲公知坚信大明远远比他们先进,他们需要反思,这一定是欧洲体质的问题。
很多心怀不甘的学者,便因此踏上了去大明的留洋热,踏上了去追寻光明的道路。
王夫之等人最后看了一下牛顿给他们的清单,除了那些已经德高望重的人实在拉不动,但凡资历稍微浅一点,对欧洲没那么留恋的拉拢目标,几乎是一拉一个准,还多找了不少自然科学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