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坦言

蓝紫幽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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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看着姬兰,有时候觉得像是看着上一世的十四,直率、爱憎分明,对自己的信念执著追求,两人的性格有着不少相似。胤禛心想,十四若是知道把他和姬兰做比较,估计一定会火冒三丈吧。胤禛迷迷糊糊地睡着,脑里不断有零星的画面闪过——他的皇额娘、皇阿玛、二哥、讷敏、十三、额娘、十四、胤禩,每一个人在梦里的样子都那样清晰,可却又分外的遥远。朦胧中,他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回皇上的话,娘娘真的是刚睡下一会儿。”“你们就在外面,朕自己进去,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遵旨。”胤禛睁开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帘子被掀开。“弘历?”胤禩一滞,都这么久了怎么胤禛还会把他认错?“你看我是谁?”胤禩在床边坐了下来。胤禛似乎有些清醒了,“胤禩。”说着就要起身。

    “你起来做什么?容嬷嬷说你累了,那就躺着好好休息,今晚上还有宴会,别到时候不能出席就糟了。”胤禩看着他脸上的疲态,把他按回床上,“你这一世不比上一世,你这身体得好好养着。别操那么多心了。”胤禩坐在如今的这个位子上,已经逐渐明白了当年胤禛所谓的“为君难”三个字,看见这一世的胤禛依旧在为后辈们操心,心中难免也有些不忍。

    “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不用了,陆进和额尔赫两人三天两头都在请平安脉,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些累罢了。”胤禛躺在床上回答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胤禩的面前,他也能很放松了。

    “刚刚你那样,是做梦了?关于弘历?”胤禩想起刚才的一幕,弘历那不省心的小子。胤禛摇了摇头,说了自己的梦境,胤禩不禁皱了皱眉头,四嫂和十三那就算了,为何二哥和十四都排在他前面,这算什么?看见胤禩沉思不语,胤禛解释道:“二哥也代表着我的过去。其实二哥当年对我是很好的,那时候我在皇额娘那里,只有二哥会来看我,会陪我玩,教我写字认字,每次都会带很多点心给我,长大后我不愿吃那些东西,估计也是因为当年那会儿吃的太多了。”说到这里,胤禛笑了起来,眉眼中的笑意让胤禩清楚地知道,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

    “进了上书房,二哥护着不让三哥欺负我,那几年,我也过得很充实。皇额娘去世后,只有二哥肯陪我一起哭。可是,当我们渐渐长大,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权力的驱使、皇阿玛的算计、大臣们的用心,所有的压力堆在二哥的身上,把他逼到了深渊。站在外面,我无力挽回这一切。看着这个国家,看着这个局势,我想,若是我能把这一切都收拾掉,二哥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再重演?站在权力的中心,我要打造一个全新的国家。我曾想过,若是最后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二哥,那么我一定也会和十三一样,成为一位贤王。”胤禛自言自语道,胤禩并没有阻止他,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胤禛讲自己的心事。

    “可是,到了最后,似乎失败了。”胤禛苦笑了一下,“额娘、十四,似乎我注定天生就得不到亲情。连讷敏、十三最后也丢下我一人,早早离去。看着喀达喇库、姬兰,有时候我会想,若是上一世我们只是生在一般宗室,那十四是不是也可以像喀达喇库那样为自己的理想而战,做一个真正的‘大将军王’。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胤祺,能够有那样的定力和耐心默默的照顾胤禟,可是,胤禟和你在一起后几乎忘记他的五哥的存在,你们都不知道,其实胤祺一直都很难过,可他从来就没有怪过胤禟,他对我说,他希望老九就这样随性的生活,做他想做的事情,而他自己则默默地尽这份兄长的责任就好了,即使到了最后,他也愿意用亲王的爵位来抵消胤禟的罪名,可这些,我敢说,胤禟从来不知道,而这也是我为什么讨厌胤禟的原因之一。”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胤禩不明白胤禛的语气为何这样消沉,他分明还在介意他与十四的关系,对于胤禛来说,十四存在的意义和十三还有所不同,小九对五哥的态度以及五哥的心情,让胤禛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小九一直是小孩脾气,你和他计较什么。”

    “你当然会那样说,胤禟可是你好弟弟。”胤禛望着床顶说道,“那也是你弟弟。”“我们都重生了,也不知道二哥是不是也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还有那个完颜皓祥,若真的是胤祺,那他是不是还记得前世的一切呢?”胤禛自言自语道,胤禩不想再和他谈这样的话题,只是徒增哀伤罢了,更何况,他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在胤禛的生命中充当过这样一种角色,看来,有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那些年,胤禛对太子的追随是否也是因为源于幼年的这份情谊呢?他摇了摇头,让自己也不要再去想那些,一世的纠结已了,重要的还是今生。他看了看自鸣钟的时间,便起身准备更衣。

    “你干嘛?”胤禛见状立即就坐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胤禩,这家伙该不会是想在这里休息吧?胤禩看着他笑了笑,“自然是躺下休息一会儿,晚上还要应付蒙古、西藏、回疆三地的人,不养精蓄锐怎么行?现在离晚上宴会还有一段时间,正好在你这里休息了。”

    “你回养心殿去。反正也在隔壁。”胤禛把被子往里面拉了一些,伸脚踹了胤禩一下,胤禩没理他,“一来一回浪费时间,再说了,一会儿你是要和我一起出席的,我在永寿宫自然是最方便的。”胤禩也没有叫任何人进来,自顾脱下了皇袍,只穿了里衣。

    “胤禩!”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大白天的在永寿宫睡觉,传出去了那怎么得了,胤禛怒了。胤禩转头看着他,笑得一脸无害,“小声些,你是想让外面的人都知道,原来我不是弘历,你也不是玉娴吗?”胤禛不禁瞪大了眼睛,胤禩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赖了?“你放心,今日的奏折我早就批完了,晚上的宴会也交给了老三和老四二人全权打理,所有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没有人会认为你是红颜祸水的。”“你……”胤禛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混蛋。”

    胤禩把衣服放好,直接躺在了床上,胤禛见他真的要躺下来,于是忙起身让他,“那你自己睡好了,我起来了。”胤禛就要叫人进来,胤禩眼神暗了些,伸手拉过他,胤禛猝不及防,倒在了他的身上,“你疯了,大白天的。”胤禛虽然这世是女人,可不代表他不知道胤禩如今在想些什么。“怎么?晚上就可以了吗?那我也不介意等到晚上。”胤禩一手搂着胤禛,一手把他的头发缠在手上。胤禛想要起身,可是却被身下的人紧紧扣住,他越发恨自己的这副身子,若是在前世,胤禩敢这样对他,还不两下就把他给收拾了。

    “胤禛,你不要乱动。”胤禩低声吼了他一句,胤禛感觉身下人某个部位的变化,一下怔住了,趴在他的胸口也不敢乱动了。胤禩这也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变成女人了怎么反应也变迟钝了,他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姿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哼。

    “胤禛,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胤禩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什么胤禛,叫‘四哥’”。胤禛的口气很不爽,胤禩心想老十三不愧是有样学样的,当初呵斥福康安的语气,和此时胤禛是一模一样。

    “不要。我之前说过,以后我不会再叫你四哥,只会叫你胤禛。”胤禩撑起双臂,凝视着身下的人。胤禛把头微微偏向一边,不和他的眼光对视,胤禩却看到他的一抹嫣红从他的脖子慢慢爬到脸颊上,“胤禛。”胤禛没理他,“胤禛。”胤禩又叫了一声,“叫什么叫?”胤禛莫名的烦躁,老八是在发什么神经。胤禩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他不自觉的又朝旁边挪了挪,可是身子被压住,只挪头也不可能躲过某人的非礼。

    “你究竟有没有好好想过我此前和你说过的话?”胤禩一手缠住他一股头发,问道。“你说过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什么?”胤禛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就想逃避这个话题。

    “不记得了?嗯?”最后一个上扬的尾音已经充分的表明此时胤禩的心情有多么不爽。“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样?放开我的头发。”胤禛被他扯得有些疼,抬手打开他。胤禩顺势一捞,把他牢牢抱在怀里。

    “你……”“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要不是胤禩对胤禛太熟悉了,否则他真的要怀疑胤禛是不是也被换了壳,那个雷厉风行,行事果断的雍正帝,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了?胤禩并没有想过,胤禛的果敢决断是表现在国事上,而并非感情上。

    “你真的没有考虑过?”胤禩低下头,额头抵着胤禛的额头。“胤禩。”胤禛推了推身上的人,他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

    “胤禛,你要学会习惯,你要记得,这生会和你一起走到最后的人是我。”胤禩抬起头看着他,“我知道,可是我……”胤禛咬了咬嘴唇,“你是介意你的身份?”胤禩知道他是在想什么,胤禛点点头。

    “老祖宗曾对我说过,上一世,我们二人都有治国之才,可性格迥异,我八面玲珑,能斡旋于权贵之间,赢得人心,可往往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略显魄力不足。而你性格果敢,嫉恶如仇,杀伐决断从不手软,铁腕治国,这对收拾混乱的朝政固然有效,可时间一长,未免显得无情,容易失去人心,这一世的重生,我们一人为帝,一人为后,不得不说这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大清看似太平,却危机四伏。老祖宗希望,爱新觉罗家丢失的凝心力,希望能从我们这一世的身上找回来。”孝庄的话给胤禩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他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而这番话也让胤禛陷入了沉思。“虽然,我比二哥来得晚,没有见证你幼时的成长,没有能和你一起伤心难过,也没有感受到你的欢乐。我们长大后又因政见不同分道扬镳,可是,这一世,我们却有了重头开始的机会。胤禛,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再创造一个清平盛世的大清?”

    胤禛抬头看向胤禩,有些疑惑地问:“你不怕这一世我会篡夺你的皇位?就像你此前说的一样,我可以扶植十三,甚至是十二,垂帘听政,掌握天下大权?”胤禩笑道:“你想做武则天?”“谁想做武则天了?爷是雍正,雍正!”胤禛不想被胤禩抱着,挣扎着要摆脱他,“好好好,你是雍正,不是武则天。”胤禩顺势倒在他身边,可手却没有松开。“胤禛,你真的没有好好考虑过将来?你不要糊弄我,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

    胤禩说话的热气全部喷到了胤禛的脖子处,让他觉得有些痒。他推了推胤禩,说道:“你可以忘记前世的那些?忘记我对你做的事情?”胤禛很谨慎,他深刻地明白这一世自己的身份不同于上一世,一个女人想要在世间立足并不如男子一般容易,即使尊贵如皇后,在世人看来,这个身份也是依附于皇上才会存在的。对于胤禩的态度,他不止一次思考过,可也确实摸不准,他甚至不知道此前胤禩给他说的那些话,究竟可信度是多少。

    “那你能忘记吗?”胤禩反问,胤禛愣了愣,随口便回答道:“当然不能。”“我自然也是。”胤禩有些深沉地看着他,“既然不能忘,为什么刻意要忘记?你不是说过,你从来都没有后悔当初的做法吗?既然你认定自己是对的,为何要忘记?”胤禩轻轻抚摸着胤禛的背,一字一句地说道:“胤禛,我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可是这已经是事实,你没法逃避。今天,我索性把话说开,我确实恨过你,也曾巴不得把你踩到脚下,把你上辈子所做的那一切全部都还给你,狠狠的羞辱你,可是,在我坐上这个位子,面临这样一个国家的时候,我似乎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你当初要那样做,也清楚上一世我的存在,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承认,你所做的一切,确实是为了江山社稷。我试着去了解皇阿玛当初的想法,还有你的想法,虽然现在我仍旧对有些事情无法释怀,成王败寇,简单的四个字承载着外人所无法想象的悲哀和伤痛。我们是兄弟,是对手,政见不同,可绝不是敌人。我们的敌人是那些妄图动摇我们爱新觉罗家根基的狂妄之徒。”说道这里,胤禩的眼里闪过一道杀意,那些人,他早就想收拾了。

    “其实上一世我一直很羡慕你的果断决绝,那是我所做不到的。老祖宗说的对,我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我确实是有太多的顾虑,也过于的心急。我曾追随你的脚步,在权力的顶端挣扎,虽然我失败了,可我却没有后悔过,因为那个对手是你。”胤禩的脸上有了一些笑意,“这种感情可能有些奇怪吧,这一世再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上一世要与你作对的理由。”“是什么?”胤禛觉得胤禩的表情有些奇怪,胤禩摇摇头,“也没有具体的,就是觉得自己知道罢了。”胤禛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这叫什么答案?不知所谓!

    “过往的种种已成云烟,今天我只最后再问你一次,胤禛,这一世,你是否愿意和我一道开创一个清平盛世?”胤禩起身认真地看着他,“你不用勉强,我只想听你一句真心话。不论你的答案是什么,你都不用担心老祖宗那里,我会去解释。”

    胤禛看着他,一脸的波澜不惊,两人就那样对视着,似乎要把彼此深深的印入心中。胤禩不喜欢这种气氛,他没由来的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屋内很安静,只听见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过了一刻钟,胤禛仍然没有说话,胤禩苦笑了一下,“在你看来,有资格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除了二哥就是十三吧。”说着起了身,背对着胤禛说道:“算了,我已经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和你纠缠,你也不用再为难以及不好意思了,老祖宗那里我会和她说清楚,相信老祖宗能理解。你也放心,我会好好的做这个皇帝,这是你留下来的江山,我断然不会让它葬送在我手里。你是要扶植永璂也好,扶植十三也好,想好之后告诉我,我会把皇位传给你定的人。”

    胤禩的背影有一种萧瑟和落寞,让胤禛莫名觉得有些难过。原来,他也有心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