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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逢年过节,便会有许多节礼如流水一般往承熹这里送,可她又是个不在意外物的,那些人只能从皓儿身上找门路,送的好些礼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
皓儿又是个恋旧的孩子,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也不许宫人扔掉,整整齐齐放在秉谨楼中,分门别类地放好。这好几年下来便攒了这许多,如今都给新弟弟搬了过来。
“娘亲,要是个小妹妹怎么办?”皓儿愁眉苦脸说:“我没有女孩子爱玩的东西。”
承熹心都要化了。
“哎呀!”皓儿灵机一动又说:“不过公输叔叔有,他会做好多好多的新奇东西,这个小推车就是他做的。”
“公输子嘉?他进宫来了?”承熹忙喊了红素和牵风问了问,得知絮晚在虔城城破的时候就带着公输子嘉寻到了太子亲卫,被一路带回了京城。他们路上没过南阳,走的是襄城,又不用像承熹不能舟车劳顿,故而比承熹回来得要早。
皓儿这小推车便是公输子班做的。有太子的推荐,他已经顺风顺水地入了工部。
对皓儿一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深有体会,承熹生怕他会问出“孩子是怎么来的”这样尴尬的问题。谁知皓儿望着天想了一会儿,悄声问道:“是鱼叔叔和娘亲的小宝宝?”
承熹一时都不知作什么表情好了,挤出个僵硬的笑:“谁与你说的?”
“娘亲你说的呀!”皓儿眨眨眼:“以前我养的兔子怀了小兔子,我问过你的。娘亲那时说是因为两只兔子亲了嘴巴,然后就有了小宝宝。”又假装什么都明白,神神秘秘地说:“以前我也见过鱼叔叔亲你的。”
承熹哭笑不得,只能点了点头。心中只庆幸先前江俨的功夫做到家了,皓儿倒没对他有什么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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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江俨刚进了寝宫,便见公主倚在床上睡着了。皓儿睡在公主的里侧,大概是觉得闷热,张着嘴巴像小鱼一样吐气。
公主夜里点灯的习惯一直没改,只有有他在身边的时候敢黑着灯睡,此时烛光温柔缱绻地映在她的侧脸上,越看越美。
江俨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凑上前亲了一口。
承熹迷迷糊糊醒来,见他身上全是湿漉漉的水汽,凉丝丝的,应该是刚冲过凉。再细细一瞧,江俨的头发半干半湿,只是胡乱擦了擦,他薄薄的外衫都湿透了,隐约能瞧见结实的胸膛和窄紧的腰身。
承熹没敢细看,略略瞧了一眼有些脸热,稍稍错开了眼。江俨又贴近一些,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两个平安扣,探手进床的里侧,在皓儿的手腕上系了一枚,又把另一枚认认真真系在了承熹的手腕上。
“跟从前那枚一样?”
她在襄城被人掳走了,身上的首饰被人扒了个干净,全都安到另一个女子身上,便把平安扣给丢了。承熹还想看看这枚新的是什么样的,江俨却握着她这只手不放,在她手腕内侧的嫩|肉上轻轻啄吻着。
“快起开!”承熹嗔了一句,推开他的脸。江俨唇畔笑意更深,又不依不饶地凑上前,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承熹抽抽鼻尖:“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江俨往常从不喝酒,自然酒量不佳,大概是喝得不多,眼神仍是清明的,只是声音比往常更低哑更温柔了一些,“漱过口了,还是有味道?”
承熹往床里侧挪了挪,看见了皓儿,立马又停下了动作。今晚皓儿黏她黏得厉害,非要留在来跟她一起睡。
这本是她未出嫁前的寝宫,内务府哪个敢造一张大床推算公主将来会养面首?这床本来就不大,以前两人挤挤还成,此时皓儿睡在里边,实在没有他的位置,只好对江俨说:“要不,你回偏殿去睡?”
江俨抿了抿唇,似迟疑了一瞬,好像认真思考了一下,最终伸臂揽在公主后颈和膝窝下,抱着承熹往里挪了挪,给自己留了个床边,紧紧贴着她躺下了。
怕他躺得太憋屈,承熹笑着侧过了身子,缩在他湿漉漉的怀里。这离得近了,才发现江俨这两月真的黑了不少,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色了。
指尖摸着那明显的交界忍俊不禁,承熹忍不住想,她这半年来总是被易容的人骗,看到这条痕迹总觉得想伸手抠抠,看是不是戴着面具。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从午膳后两家长辈便去商议成亲事宜了,此时都快亥时了,她吃过晚膳又睡了半个时辰,他才回来。
江俨微微阖着眼,明明十分困了,又好像舍不得睡去一样,时不时睁眼看她两眼,慢吞吞答:“不光是婚事,还有仪卫队长的事也交给别人了。”
“可定下成亲的日子了?”
听公主这么问,江俨揉揉眉心清醒了些,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肚子,沉默须臾小心问道:“再等半月好不好?我问过医女了,半个月以后穿宽松点的衣裳,也瞧不出来。”
“还要等?”承熹微愣,因为并不知道自己回京前文宣帝与皇后就跟江家联络过了,此时头一个反应便是父皇母后对江俨仍不满意,不由颦了眉:“可是有什么变故?”
江俨笑着解释:“再等半月,我所有的叔婆姨舅,堂表兄弟才能聚得齐。”
“这般兴师动众的不太好吧?”承熹又劝他:“毕竟你是小辈,让长辈来不合情理。更何况江家人遍布天南海北,像先前你那开陶瓷作坊的堂兄,他人在虔城,要是赶来京城得多费功夫?”
喝了酒,江俨反应有点慢,慢腾腾地说:“江家三代五福以内的嫡系子孙统共一百四十二人,还有我外祖家的亲戚,都得过来观礼,看着公主嫁给我,一个都不能少。”
——这是要把所有姓江的嫡系凑全乎了。
承熹笑得直不起腰,江俨忙用大掌护在她肚子上,不敢让她笑得太用力。他默默看着公主笑了好一会儿都没停,无奈地拿“别笑了,会吵着皓儿”当理由,公主才忍住笑。
承熹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眼中仍是清凌凌的笑意,怕吵着皓儿,小声说:“你这分明是无理取闹呀!”
“才没有。”江俨静静看着她,好半晌才驳了这么一句。又说:“皇后说公主凤冠霞帔已经备好了,说是请了针工局的绣娘。”
江俨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语速极慢,每个字都在嘴边含了一圈才慢慢吐出来:“我说,我想亲手绣,他们都笑我。”
话里竟还有些委屈的味道,承熹又噗嗤一声笑了,差点从他身上翻下去。江俨忙抱着她腰肢揽紧,低低哼了一声:“我祖父和爹娘也笑,不知道在笑什么。”
见公主还是笑啊笑的,江俨又慢腾腾说:“你都不夸我?”
原来酒量不佳的江俨是这样的。承熹登时动了以后多给他喝酒的坏心思,俯下|身亲了他一口,察觉他身下顶起了个小帐篷,舍不得再闹他,便从他身上下来并排躺好,笑眯眯说:“针工局的绣娘也不如你的手艺,我等着穿你亲手做的嫁衣。”
江俨这才满意。身上半湿半干的薄衫紧紧黏在身上,没一会儿他就自己脱掉了,又往她这边挤。承熹怕惹起他的火,忙把被子卷成一团隔在两人中间,看他睡熟了才放心。
次日承熹给魏家和自己舅舅家的几个姑娘写请帖,至于别的世家姑娘和有品级的诰命夫人的请帖自会有旁的人操心。
江俨也在坐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写满了一大张红纸。承熹探头过去看了看,见上头写着“金荷连螃蟹簪一对、金翟鸟一对、珊瑚坠角一对……”
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在写聘礼,顿时觉得十分新奇:“这天底下,能与夫君一起写聘礼单子的待嫁娘,想来除了我也再找不出别人了。”
这“夫君”两个字听得江俨心神一荡,想让公主再多喊两声,转念又觉得来日方长,等成亲当晚喊自然是最好的。便搂过她坐在自己膝上,好在江俨胳膊长,也不影响他写字。
原来这礼单还不止写了一张,是一层层折叠起来。这喜庆的红纸背面以彩锦作褙,纸挺厚的,可江俨却足足写了一指那么厚,粗略一数已经有十几页了。承熹惊讶道:“怎么写了这么多?”
江俨看着她默默瞅了好一会儿,想起多年前看她穿上红嫁衣嫁给别人那时候的心酸,低声道:“不能比公主当初嫁给徐家差。”
“当初徐家给公主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八抬。虽说我想比他多出个十倍百倍,奈何力有不逮,不过两倍于他是不成问题的。”
承熹忍不住笑:“当年徐家砸锅卖铁才凑齐了聘礼,你当然比他好多了。”当年徐家的聘礼都是她手下的丫鬟嬷嬷点了的,有五分之一的箱子里边都是一套棉服被褥充数,哪有江俨这么实在?
只是怕江俨听见“徐肃”不高兴,也没说后面的,只略略一提。
江俨毫不收敛地点点头,他也觉得徐肃比自己差多了。
承熹往前翻了翻,见他写了好几页的田庄地契、商铺文书,忙拦了下来,忧心忡忡地问:“会不会太破费了?你把家里都搬空了,老爷子不会生气?”
如今江家的家主是江老爷子,定好的下一任家主是江俨的兄长。江俨虽为家中嫡子,可他仍是个少年时就入了宫,想来也没有多少积蓄。拿着江家的家底作聘礼,他家中长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