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有孕

宣蓝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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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四月,已入初夏。

    古来有载,每年三月都有一件国之祀典,是为先蚕礼。由皇后携同三品以上内外命妇祭拜蚕神,行亲桑礼,为的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物丰民足。

    先蚕礼本应是季春三月举行,这等上承天意下驭万民的要紧事,本不能有分毫马虎。

    只是到了本朝却大有不同,常常要把原该三月祭祀的先蚕礼拖到四月。究其原因,却是要牵扯到先帝时的旧事了。

    十几年前已逝的太后并非文宣帝的生母,文宣帝即位后,追封其生母为华慈太妃。而这位太妃生前位分低,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没半点亮眼之处,生下文宣帝后再没承过宠。她仙去之后,先帝略略唏嘘两句,兴许连人长什么样都忘了个干净。

    可宫里更说不得的是,这位太妃娘娘是被先帝的宠妃毒害暴毙的,正正是在三月去世。

    故而三月虽有许多大吉之日能应上这先蚕礼,钦天监却没一人敢触文宣帝的霉头,朝中重臣也装聋作哑。压到了四月才敢提此事,仿佛这祀典本就该是四月行的。

    每年都要留下一批蚕卵延迟一月孵化,只为皇后主持先蚕礼时用。

    此时坤宁宫中,皓儿抱着承熹的小臂仰着头控诉:“娘亲,你说话不算话!出宫不带我去,围猎不带我去,你去年冬天还应承了说春天要带我去郊游的!”

    皓儿升至小学后课业紧,每五日一次的休沐也没功夫去玩。这回好不容易赶上这先蚕礼,闹腾着要出宫去玩。

    承熹笑得无奈,先前出宫的几回是为与重润逛街,围猎那次更是不能带皓儿。至于去年冬天,她哪有应承他说要郊游?只说到时再说,到皓儿口中却变成说话不算数的小人了?

    只是这先蚕礼在京城北郊,不说路远,还是只有女子才能参与的。同行的都是有品级的夫人,连未婚女子也需许多限制。此番是去做正经事的,不能有丝毫差错,如何能带他一个孩子?

    “皓儿别闹,这不合规矩。”承熹为难得不行,又舍不得说他,只好绞尽脑汁想法子哄他。

    皇后弯下身子抱起了皓儿,皓儿如今已五岁,皇后抱他的次数不多,哪里想到这孩子个子不高,却已经如此重了?一个趔趄差点把皓儿给摔了,文宣帝连忙托了一把,把皓儿接了过来。

    “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皓儿乖巧懂事,又从不胡闹,带上他又有何妨?”

    父皇和母后都给他说话了,承熹只好笑笑应了。

    既是在京郊亲桑,便不可穿宫服,常服和首饰都是有规制的。只是当日临行前,还是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耽搁了好一会儿功夫。

    可当天清晨小丫鬟捧着衣裳入内,内屋门前有个小小的门槛,她一个趔趄跌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丫鬟都倒吸一口凉气,顾不上扶她,连忙拾起那衣裳看。为应和先蚕礼,这衣裳通身都是蚕丝织就,方才不知划到哪儿,上头有一处勾了丝,足足一寸长,直愣愣突起在平平整整的衣上,十分碍眼。

    那小丫鬟自知闯了祸,吓得小脸煞白,连连磕头请罪。承熹瞧着没作声,叫她跟着管事嬷嬷下去领罚了。

    说是要罚,到底还是心存一念。宫中严禁私刑,若是哪个宫人做错了事,合该被遣回内务府好好□□的。在长乐宫中罚,至多是扣个月银。

    可叫人为难的是,先蚕礼上服饰首饰都有严格的规制,这衣裳是前两日赶制出来的。如今那么长一条勾丝,隔着三步远都能瞧见。若是穿着这有损的衣裳去先蚕礼,被旁人瞧见了,说轻点是衣冠不整,说重点却是不敬神明。

    宫服不能穿,往日的常服也不能作替。针工局一月功夫赶制出几十件命妇的衣裳,各自对应品衔,公主品衔的只有这么一件,哪有多出来的?

    承熹只好叫母后带着皓儿先行,自己想了办法遮掩好了,再赶上去。

    红素接过那衣裳翻到里面细细一看,这衣裳本就轻薄,勾丝划了一尺来长,里外双面都看得十分明显,实在为难:“这衣裳是用双针横纵加拈而成的,一回绣好便不能返工,如此才能滑不溜手。可若是再返针上去,留下的痕迹怕是会更难看。”

    承熹接过来自己看了看,那处本就颜色深,若是添了针上去,还真是会显眼得很。她的女红比红素还要差许多,红素都说不行,她更是没法子。

    既是无法,只能再喊来针工局的嬷嬷来想想法子。只是若是如此,如何还能赶得上辰时的吉时?

    承熹也有点慌了,这先蚕礼上妃嫔公主要采五蚕,从服饰上从不敢有半分不妥。随同而去的命妇眼神都好使得很,堂堂公主穿着破衣裳去,得惹多少闲话?

    可身为帝女若是不去,怕是连参礼的百姓都要说闲话。

    赶紧喊着几个丫鬟翻箱倒柜,找颜色合适花样差不多的常服来顶替,虽是下下之策,却也无法了。

    “江俨?”她手中那勾破的衣裳突然被江俨抽走,接过了那衣裳,在破了口子的那处略略比划两下,出声安她的心:“属下试试。”

    取了针线来,他脚尖勾过一只小兀子坐下,飞快地穿针引线。

    若是红素几个在这般重要的衣裳上刺绣,想必每一针落针前都要再三思量,生怕绣坏一丝半点。江俨的心中没那些个谨慎小心,反倒不怕绣坏,十指动作飞快,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短短一刻钟功夫,在那勾丝处多绣了三只燕,与襟上的花样一模一样。即便是亲手做这衣裳的绣娘来看,保管看不出分毫差别。若不是时间来不及了,他甚至想再另一袖上也绣三只对称的燕。

    江俨坐在那小兀子上没起身,揉了揉发酸的手指,仰着头看她穿衣,眸中笑意微展。

    承熹看得忍俊不禁,他这幅模样竟跟皓儿得了太傅夸奖,回来跟她求表扬的表情一模一样。只是此间人多,不好与他说小话,笑着垂了眼。

    此时已是卯时正,离辰时正的吉时只差一个时辰,四骑马车早早等在长乐宫门口,待一路驶出了宫门,二十四仪卫也驾马匆匆跟上,一众人连忙往北郊赶去。

    出了城门人烟稀少,江俨看了看日头,算算时辰怕是要赶不上了。打马靠近一些扣响了车壁:“公主,时辰不早了,骑马过去才能赶得上。”

    承熹看看日头,没有西洋钟和日晷,她光看日头是分辨不出时辰的。只能听江俨的话应声下来,搭着他的手上了一匹健足马。

    甫一上马鞭便双腿夹着马肚,身子不由压低了些,也这般别扭的姿势才能坐稳。江俨却抬手抱着她腰肢,把人往前挪了两寸,自己掌托马臀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哎……”承熹惊叫了半声,察觉他双手已经环过自己腰身握上了缰绳,宽阔的胸膛贴上她后背,肌肉紧实的大腿也紧紧贴着自己,连忙坐直了身子。

    听到四周相护的二十四仪卫都倒抽一口凉气,承熹都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的表情,反手推了推他的腰,又羞又怒道:“你有自己的马,你快下去!”

    江俨坐在她身后,公主红通通的耳尖就在她眼前,看得更是真切。他闷声一笑,听得两侧侍卫交头接耳的声音,冷冷淡淡一眼扫过去。

    见二十四个仪卫都缩着脖子不说话了,江俨这才附在公主耳畔低声说:“周围都是公主您的仪卫,若是有哪个嘴巴不紧,回头我扒了他们的皮。”

    众仪卫中大多是多年前与江俨同一批入宫的,最初带他们的老队长好些年前便出宫了,从那时起就由江俨带了。

    虽是一干武艺高强的八尺大汉,比不上心细如发的姑娘,可多年相处,江俨又从没刻意遮掩自己的感情,怕是他们早早就看出了门道。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队长威武!”一干仪卫也跟着起哄。虽是放肆之举,却也顾及声音太大惹路人注意,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其声短促有力,惊得座下马儿不安地嘶鸣。

    江俨眼风一扫,腕上绑着的袖箭乍然脱鞘,数十枚一寸长的铁钉直直照着笑得最欢实的两个仪卫面门射了出去,丝毫没留情面。

    两个仪卫大惊失色,眨眼功夫脱出马镫,纵身掠起,袖箭贴着衣襟险险擦过。虽姿势难看,好歹躲了过去。

    一群仪卫都缩着脖子如鹌鹑,目不斜视不苟言笑,再不敢说话了。

    “江俨!你真是恁得胆大!”承熹恼羞成怒,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恨恨骂了一句仍觉不解气,在他揽着自己的手臂上使劲儿扭了一把。

    江俨一身刚健筋骨,自然不痛不痒。反倒得寸进尺,下颔贴在她发间,承诺道:“属下与他们多年兄弟,各个嘴巴严实得很,绝不会有后顾之忧。”

    平日在侍卫面前,承熹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主子,此时却被他们调侃,主子的颜面丢了个干净。承熹轻哼一声,反手推远他的脸,落在后颈处那恼人的热气也离得远了些。

    往年见多了她端庄得体的模样,这段日子每天都是惊喜,此时见她闹别扭,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