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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难得阳光过后的一阵清凉。{wuruo}
林安然搬了张大藤椅,在阳台上摆开茶几,泡上一大杯龙井。品着茶,看着远处椰林婆娑,凉风阵阵扑面而来,不由心广神怡。
在滨海市的夏季,难得黄昏会这么凉爽,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太阳很早就下了山,早早收工回家睡觉去了。
前天从白泥村现场回来,林安然再没回过单位,手头上的工作整理好了,杨奇到位便可接手,自己只待功成身退到太平镇走马上任去。
白泥村一众卫国庆的亲信纷纷落网,只短短的一天时间,整个卫家王朝瞬间土崩瓦解。
真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所有人都很忙。赵奎忙着应付媒体,引导舆论导向,把卫国庆的案子由一个本来意欲掩盖的积案变成一桩早有计划、打击违反『乱』纪地方恶势力的典型事迹。从而扭转白泥村群体『性』事件带来的不良印象,变不利为有利。
曾春忙着组织审讯,在本来已获得的功绩上锦上添花,在代局长的位置上证明自己的实力。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两年多后换届,曾春将会是开发区管委会常委、开发区公安分局局长。
周繁荣忙着在白泥村里稳定人心,兼着干些清除异己的勾当。他改弦易帜,临阵倒戈,从他站在曾春一边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不是他死就是卫国庆亡。就像一个赌徒,在押大小的赌桌上孤注一掷,赢了个盆满钵盘。
白老实也很忙。知道内情的,都清楚是自己将卫国庆扳倒了,但是赵奎不可能让自己再『露』脸,于是乎,白老实就成了一个不畏强权的告状英雄。老婆放出来了,大儿子也安然无恙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林安然几乎可以在脑海里勾勒出白老实在一些大会上,被人连推带搡拉到『主席』台上发表感想那个笨拙的模样。
估计他也没想到,卫国庆倒台得这么快,倒台得这么惨。对于这个年介五十的打工仔来说,官场的政治就像一本看不懂的天书。
不过不管他懂不懂,林安然相信他会得到足够的补偿,弄不好还有企业打着表面慰问实际上是宣传的旗号,资助白老实一家子的生计。
福乃祸所依,祸乃福所倚。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变幻莫测,官场尤其如此。
整整想得出神,门口传来敲门声。
林安然出去开了门,见识住在隔壁的余嘉雯,便把他让进屋里。
俩人到了阳台上,林安然又搬来一张大藤椅,就这么坐着,喝着茶。
“找我什么事?”
“下班回家,看到你铁门虚掩着,知道你人在。最近很少看到你在家,就过来看看,陪你聊聊天。”
余嘉雯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刘海,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只要林安然在身边,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也是一种享受。
许久,余嘉雯忽然问道:“林大哥,听说你要到太平镇去当镇委书记?”
林安然抿了口龙井,点点头道:“嗯,是你家乡呢!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余嘉雯赶紧摇摇头,说:“你们男人当官的事,我说不清。”
林安然想了想,问:“我翻了了有关的资料,太平镇真的很穷呀。不过我很喜欢那里,风景独好,估计发展发展旅游业很不错,上任之后我得看看到底问题出在哪了,怎么条件这么好的一个小镇,居然经济搞不上去。”
余嘉雯听林安然说很喜欢太平镇,心里一阵甜意,说:“我们那里真的很穷,早年搞农业,后来钱凡书记又说要搞养殖业,结果家家户户都贷了基金会的款,但是却没养成,听说是没技术指导。”
林安然奇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都是渔民,怎么养殖都养不好?”
余嘉雯歪着脑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嗯……怎么说呢?其实打鱼渔民未必会养鱼。不过,我听说太平镇的青石坳岛上有个姓唐的老渔民,是养殖的高手,可是脾气很怪,他的儿子女儿出海打渔遇到风浪被淹死了,之后他就发誓再不搞渔业。如果当时他肯出来帮忙,估计太平镇上养鱼养虾的人不会亏得那么惨。”
林安然笑道:“看来我有机会要去拜访一下这唐老汉。”
余嘉雯说:“他连同村的人都不理,更别说外人了。以前镇里的领导请他出山,他门都不让进。”
林安然说:“对了,这养殖的技术员,不是到处都有吗?怎么就不去大学里请呢?”
余嘉雯又摇头了,说:“你可有所不知,太平镇海域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不知道怎么的,反正搞养殖业非常难成功,基本上就是看天吃饭,没技术可言,好想说那里的水质很奇怪,虽然好,但是变得快,不熟悉那片海域的人根本养不了。唐老汉就是那里最厉害的老渔民,他最熟悉那片海。”
林安然说:“你认识他?”
余嘉雯说:“不认识,不过他长期在镇的集市上买渔网鱼线鱼钩之类,他自己做的,小时候镇上的小孩子钓鱼都到他那里去买,质量很好。”
林安然躺进大藤椅里,看着远处,说:“有空你回家就可以去那里看看我了,估计到时候我就成那里的老渔民了。”
余嘉雯咯咯笑道:“你是去当官的,我就没见过镇里的领导哪个能晒黑的。”
俩人哈哈大笑,正笑着,林安然的手机响了。
接通一听,是曾春。
林安然就笑,说:“曾局,有何贵干啊?”
曾春在电话里说:“林老弟,听说你几天后就要到太平镇上任了,老哥我今晚抽空请你吃个饭,顺便向你负荆请罪。”
林安然调侃道:“曾局,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何罪之有?”
曾春说:“好了,你就别怪我了,大家出来坐坐?”
林安然道:“行,反正现在我是半离职状态,无官一身轻,也没人请我吃饭了,难得曾局你请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曾春语气有些尴尬,说:“那就老地方,聚友饭店友谊房,我带瓶好酒。”
余嘉雯见林安然有应酬,也就起身告辞,林安然知道曾春找自己,一定有话要说,外人在场不方便,于是也不挽留。
送走余嘉雯,林安然冲了个澡,洗澡的时候想,这曾春也有意思,自己和他现在关系微妙,白老师一案,曾春也知道自己是利用了林安然,不过他不知道林安然对自己的看法如何,不过定在友谊房,其中意味可谓深刻。
友谊房?有意思,林安然想。
曾春早早就到了,林安然进房时,他在房间里已经喝了一壶茶。作为代局长,能这样屈尊降贵,显然是心有愧意。
林安然其实压根儿就没怨过曾春,其实也早知道曾春所图,不过为了白老实能申冤,被利用一下林安然也觉得无伤大雅。
他觉得曾春也是个十分复杂的人,挺有意思的,他能为了自己前程不择手段出卖自己上司吕长伟,甚至把自己的老朋友李干也往火坑里推了一把,可却对利用自己感到惭愧?
林安然起初觉得曾春是个现实派,只要前程不要朋友,不过这番设宴,又让他觉得他又像个重点儿情谊的人。按理,自己现在已经被贬职了,没有利用价值,他没必要还这么虚情假意。
“林老弟,你来啦?”曾春站起来,对服务员说:“上菜吧。”
等服务员走了,林安然环视了房里一周,说:“曾局,现在正是你最忙的时候,怎么有空来见我?”
“叫我曾大哥嘛,叫曾局多见外!”曾春说:“卫国庆的案子已经基本查明了,我在不在岗都无所谓,现在是市里的治安大队和预审科还有纪委在主要负责,我只是配合。”
林安然知道卫国庆案子被查明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便问:“怎么这么快?”
曾春叹口气,说:“树倒猢孙散,墙倒众人推。卫国庆以前是高压手段管着那帮人,彼此之间没什么情义可言,如今出事了,大家都为求自保,紫荆花集团几个大厂的厂长,还有手下帮村干部,现在反而都成受害人了,纷纷出来指证卫国庆。这土皇帝,这回可真是彻底完蛋了。”
林安然心里一沉,他太清楚这种案子一旦沾染上官场的政治因素会如何结局。赵奎为了达到舆论效果,必然会可以塑造卫国庆嚣张霸道、目无王法的形象,弄不好前几年的一些旧案也会被翻查出来。
想到这里,忽然有些心烦,不愿意再细想这些事情,便道:“曾大哥,带了什么好酒呐?”
曾春一愕,然后呵呵笑道:“三大革命!”他从旁边的椅子上拿出一瓶没有包装,用保鲜膜封得死死的酒瓶,说:“这瓶酒我存了不下十年,当初可是我办一个盗窃案,事主感谢我,送给我的,一直留到了现在。今晚是来给老弟请罪的,就开了吧!”
林安然接过酒瓶,拆开保鲜膜,『露』出里面发黄的茅台标签,再看看背标,只见上面写着:茅台酒是全国名酒,产于贵州省仁怀县茅台镇,已有二百余年的悠久历史。解放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开展三大革命运动,不断地总结传统经验,改进技术,提高质量。具有醇和浓郁、特殊芳香、味长回甜之独特风格。
这种酒,最后一批生产是在81年末,之后便换了标签,基本上这个背标就已经代表着这瓶酒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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