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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父和景母均是愕然地扭头看着病房门口出现的男人,唯有景一,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夹着菜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着。
刘成站在门口,并没有在朝里面多走半步。
他立在那儿,先是对着景父和景母点头示意打招呼,然后目光就放在了景一的身上。
景一几乎是背对着门口的,她的身上还是他见到时候的那身湿漉漉的衣服。
大概是外面的衣服被太阳给晒干了,看起来并没有她下楼的时候他在电梯口看到的那样湿湿的,可是里面定然还是湿的。
她居然在这不算温暖的季节,不算温暖的房间里,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她这是想做什么?想让自己生病吗?
已经十九岁了,不是个孩子了,为什么不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
心里,生出来一bobo的心疼。
目光再次看向景父和景母,刘成诚恳地说道:“叔叔阿姨,我叫刘成,是一一的朋友。”
顿了顿,刘成低头抿了下嘴唇,似是下定了决定,纵然前面的路坎坷难走,他也要试一试。
现在是他的机会,可以说,他这辈子几乎不可能再遇到的机会。
尽管趁虚而入十分的卑鄙,但是,他是真的喜欢景一,想要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妻子,刘太太。
他会对她好,一辈子。
张开咬着的嘴唇,刘成认真地看着景一,“我在追求一一,我喜欢她,希望能够得到叔叔和阿姨的同意和认可。”
景父和景母面面相觑,夫妇俩眼神交流着。
这个刘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听女儿提起过,而且这个人看起来也年纪不小了,比他们的女儿肯定大了不少。
先不说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就说他的年龄,就是为人所不能接受的。
但是感情这种事,即便是父母,他们也不能够给女儿做主。
夫妻俩同时看向景一,景一放佛没有听到刘成的话似的,依旧若无其事地吃着桌上的菜,并且刚才站着,这会儿在广木边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阳春面,用筷子挑起,大吃了一口。
大概是味道真的很好,她陶醉地眯着眼睛,然后腾开一只手,竖起大拇指,“阿爸,真的好吃,厨艺有进步,值得表扬。”
景父和景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觉告诉他们女儿跟这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但到底是什么事呢?他们猜不出来。
病房里,沉默起来,因为沉默而越发的尴尬。
时间就在这沉默的尴尬中,悄悄溜走。
直到,景一吃完了手里的阳春面,也将桌上的两道菜吃掉不少,肚子塞饱了,这才放下碗筷,站起身。
“阿爸,阿妈,我下午还有课,我得去学校了,晚上可能不过来了,我就在宿舍住了。”
“那个……”景母欲言又止,拉了拉景父的衣袖,景父回过神,连忙叫道,“宝宝……”
“对了,阿爸。”景一的脸突然变得红通通的,“我手机和钱包都忘学校了,你给我点钱,再让我用用你的手机,你先跟阿妈用一部手机。”
景父给了景一五百块钱,将手机也给了她,其实他知道女儿肯定是撒谎了,从小到大,她一撒谎就脸红,也许她自己不知道,但是他这个父亲却清楚得很。
可他却没有揭露她,他想,等明天她来了,他找时间跟她好好聊聊。
景一匆匆来,匆匆的离去。
刘成对着景父和景母笑笑,也连忙跟着离开。
“一一!”刘成拉住了景一的胳膊,“你生气了?”
景一抿了下嘴唇,转过身,“刘先生,请自重好吗?”
刘成,“……”
虽然很不愿意松手,但刘成还是缓缓地松开了一根根的手指,“一一……”
“刘先生,我们没那么熟吧?”景一讽刺的冷笑,转身走向电梯口,等了几秒钟,电梯下来,她走进去。
电梯里没有人,只有她自己。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她瞬间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骨头,瘫软在地上。
刚刚所表现出来的无所谓,所表现出来的镇定,都是强装出来的。
她没有那么的坚强,却逼着自己不得不那样。
她不能让父母知道她跟邵深的关系,但是,即便那样,她也不会跟刘成在一起。
无论是邵深还是刘成,她都讨厌他们!
“叮铃——”
电梯到了一楼,有人在电梯口等着。
“小姐,你没事吧?”门口的人轻声询问,走进去试着扶她。
景一却摇了摇头,撑着地面慢慢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电梯。
她没事的,只要父母安在,什么事对她来说都不是事。
阿妈的手术很成功,只需要再等明年做两次手术就能够下地走路了。
至于阿爸的手术,肯定要做。
站在电梯外,靠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景一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然后去了她阿妈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询问了一些事情后,她又去了服务台,查询了她阿妈从住进这家疗养院开始到现在的手术费。
一共是三十八万多点,还好,还在她目前的承受范围。
她问过主治医生,她阿妈的手术很成功,只需要再住院一周,就能够回家休养了。
这一周的住院费药费,大概是十万左右。
她现在要在外面找个地方,租一间房子,阿爸的手术后天就可以做,做完手术后肯定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但是肯定是住不起这么高档的病房的,普通的病房肯定是三人间两人间的那种,阿爸和阿妈要分开住,所以租的房子不能离医院太远,这样方便她照顾阿爸和阿妈。
……
下午,景一并没有去学校,她先找了个网吧,上网看了看这疗养院附近的租房信息。
倒是看到了有两个看起来还不错,约了房东见面。
下午四点,景一见到了第一个房东。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听说她租房子是要照顾生病的母亲,房东觉得晦气,不租给她。
晚上七点的时候,景一见到了第二个房东。
房东依旧是个男人,头发花白,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见面就盯着她看,色米米的,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人。
但倒是答应得挺好,房子可以现在就去看,房租也好商量,并且也不用签协议,什么时候退租都可以,还不用支付押金,住多久支付多久的租金就行。
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景一从来都不相信,因为如果不掉石头,砸她的脑袋,她就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景一说她考虑考虑,其实在心里她已经否认了这个房子,纵然房子再好,房租再便宜她也不租。
折腾到晚上八点,景一还没有吃晚饭,肚子饿得咕咕叫,抗议着。
经过一家小餐馆,她站在门口盯着招牌看了一阵子,走进去。
她要了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很大的一碗,埋头大口地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吃着吃着,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落,一颗颗的全部落进面碗里,但她不管不顾,继续吃着。
“一碗面就那么好吃吗?让你激动成这样?”头顶有声音铺盖下来,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餐巾纸,出现在她的面前。
景一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眼泪依然吧嗒吧嗒的掉落,心里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就像是海浪在翻滚。
“唉……”头顶响起一声轻叹,刘成拉开椅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将她那几乎都要埋到碗里的头给捞了出来,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不让她再垂下,一只手捏着纸巾,抖开,给她擦着脸上像一条条溪流般的泪,“一一,不要哭,即便你是女孩子,也不要轻易的掉眼泪,男人有泪不轻弹,女孩的眼泪更如珍珠。”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将来有一天,我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我一定不让她掉眼泪,我要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无忧无虑的。”
“当然……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个幻想,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从少年到青年,再到成年,我从来都没有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从来都没有一个女孩让我一见如故,你是第一个,是唯一的一个,就放佛许久许久以前我们就见过,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我们前世就是恋人,是情侣一样。”
“以前,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会在一瞬间产生,直到我遇到你,我相信了,我相信这世界上曾经我怎么都不相信,不屑的事情,我爱你一一。”
“也许……你会问我,我爱你什么,我们并不熟悉,也不了解,是的,我们不熟悉,不了解,可是爱,从来都没有理由,没有为什么,我只知道,见不到你的时候牵肠挂肚,夜不能寐,心如刀绞,见到你的时候,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到你,我都欣喜若狂,心跳加速,忍不住想要过去,抱住你,亲亲你。”
“当然,我更清楚,我爱你,只是我自己的事情,这跟你爱不爱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我却自私的想要让你也爱我,跟我在一起。之前是我混蛋,我害怕你跟邵深在一起,我才要想着将你占为己有,对不起,给你造成了伤害,但是我发誓以后不会了,真的!”
“你跟邵深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不管是什么,一一,我都不希望你跟他再继续纠缠下去,即便是你不喜欢我,不会跟我在一起,我也要劝你,离开他。你不了解邵深,不了解他的家庭,他的爷爷,他的未婚妻,他的弟弟,还有他的舅舅,都不是什么善茬,你跟邵深不会有任何的结果,倘若你真的对他动了感情,最后受伤的人只有你,我不希望你受伤,我想要你快乐。离开邵深,如果是因为钱,因为你父母的病,我可以帮你。”
“你可以帮我?”景一终于冷笑出声,甩开刘成的手,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越发的讽刺,“你可以帮我?”
刘成垂眸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会证明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真心的想睡我?”
“一一……”
“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吗?有点破钱就了不起啊?”景一扔下手里的筷子,狠狠地抬起手抹了两把眼泪,“好啊,你给我五百万,我就让你睡一次,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买一送一,两次,要吗?”
刘成的手倏地就攥成了拳头,虽然他很清楚她的是气话,可是这样轻浮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的心里无比的难受,像是有许多只蚂蚁在啃噬着,很疼很疼。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的贪念,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对她的纠缠,现在的她还跟以前一样,是那个无忧无虑,每天都开心快乐的女孩。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悔恨得想要将自己撕碎都不解恨。
他痛苦地看着她,想要抱她入怀,他知道她此时心里比她还要难受,还要痛。
下午,她跟白晓雪在咖啡馆,他虽然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但是他只用想想都知道她们谈了什么。
白晓雪是邵深的未婚妻,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怎允许自己的未婚夫在外面包养女人,而且还包养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也没有她自己长得漂亮的女人,所以她找景一肯定是让她离开邵深的。
而她上午从邵深那儿哭着离开,他跟了她一路,他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邵深的别墅里遭遇了什么或者说经历了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她很难过,很难过。
她的难过是因为邵深吗?她是不是对邵深动了感情?
他知道,女孩子一般都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有着不一样的感情,纵然那个男人有可能是强迫了她。
所以他很害怕,他害怕她爱上了邵深,他害怕她因此而受到伤害。
她那么的单纯善良,不应该卷入这些有钱人的肮脏游戏里,她应该像一只蝴蝶,在蓝天下,青草涧,花香中,自由自在地飞翔,而不是做一只别人圈养的金丝雀。
“一一,别再说这样的话好吗?”不要再轻贱自己,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景一却笑得更加的肆意,声音也提高了很多。
此时饭馆里吃饭的人还有很多,均是朝他们这边看过来,而她却全然不顾。
“别说什么样的话?难道我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想睡我吗?别说得那么的冠冕堂皇,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刘成看了眼周围的人,咬了咬牙,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放在桌上,抓住景一的手将她连拖带拽的拉出了餐馆。
“你放开我!”
“刘成,我再说一遍,你放开我!”
刘成没有松手,他怕他这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
他一直拉着她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
这个季节,夜晚很凉了,所以公园里没什么人。
刘成这才松开手,景一这会儿也已经冷静了下来,站在那儿不声不响的。
刘成看了看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一一,人这一生总要经历很多很多痛苦的事情,纵然是以后回头再看,依然心痛不已,可这就是成长啊,你无法逃避,必须去面对,坚强点,我想这点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景一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乱得像是刮起了龙卷风。
刘成又说:“你想要在这附近租房子吗?别管了,我想办法,明天给你打电话。”
“不用。”
“一一,别拒绝了好吗?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景一抿着嘴唇,静默了许久,她抬起头,“刘成,你能帮我把邵深那儿我的东西拿回来吗?”
刘成看着她,没有立马答应她,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现在去吗?”
景一点头,“现在。”
“好。”
刘成开车带着景一到了邵深的龙庭别墅,景一没有下车,刘成下车叫了门。
开门的是罗浩,他看了刘成一眼,越过他,视线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车子。
车窗户是关着的,但他似乎也还是透过那扇窗户,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人。
“我来拿景一的东西,是罗先生打包好送出来?还是我进去自己收拾?”
“你自己收拾吧,邵先生不在家,但是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刘成点头。
到了别墅里,经过佣人的带路和交代,刘成用了二十分钟,将景一的东西都收拾好,其实她本来也没什么东西,依旧是一个行李箱,一个编织袋。
最后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刘成提着东西下楼。
邵谦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条腿翘在茶几上,手里端着一个水果盘,盘子里是晶莹剔透的葡萄,他摘一颗,仍在空中,然后用嘴巴接住。
又吃了一颗,他斜睨着正朝门口走的邵深,讽刺的声音响起,“我大哥不要的破鞋,你倒是稀罕,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刘成提着东西的手攥了攥,他知道,自己斗不过邵深,斗不过邵家的任何一个人,不是他胆小怕事,而是在这个社会里,如果一个人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谁也不会以卵击石的,因为这样对自己,对自己爱的人,没有任何的好处,甚至还会带来灭顶之灾。
逞一时口舌之快,带来灾难,不值得。
刘成没有说话,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便抬步离开。
走出邵深的别墅,刘成吐了口气,忽然有种轻松的感觉,因为景一从这里走出去了,即便是以后跟他不能在一起,那只要她开心快乐,他也一样的开心快乐。
景一从车里下来,想要帮忙接过行李,刘成没让她碰,“你帮我把后备箱打开就好了。”
“哦,好。”
景一匆忙跑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
刘成将东西放进去,打算关上车门,景一想起什么连忙问:“我有个背包,拿了吗?”
刘成点头,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将她的包拿出来递给她。
“谢谢。”
刘成没说什么,合上后备箱。
两人走到车门边,准备上车,后面,有明亮的车灯照过来。
景一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坐进了车里,刘成却朝后看过去。
“开车!”景一声音急促地说道。
刘成愣了下,连忙关上车门,然后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发动车子,快速的离开。
后面车灯明亮的车内,罗翰犹豫了一下,还是扭回头,对着后面靠在车座上闭目的男人说道:“邵先生,前方的车内是景小姐。”
邵深放佛睡着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罗翰等了一阵子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便扭回了头,就当自己没说话。
车子来到大门口,缓缓驶入,然后在院中停下。
罗翰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
邵深却依然坐着没有动。
“邵先生,到家了。”罗翰轻声叫道。
好一会儿后,邵深“嗯”了一身,但依然闭着眼睛坐在那儿,身体并未动丝毫。
罗浩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兄弟俩对视了一下,罗浩就让罗翰离开了,也让司机下了车,他坐进车内,关上了车门,隔绝了外面的空气。
“邵先生,景小姐的东西刚刚都拿走了,是刘成陪她一起过来的。”
“嗯。”邵深依旧没有睁眼,从鼻孔里发出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仿若并不关心在意的模样。
“邵先生,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邵深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那就不要说,我想静一会儿。”
罗浩的嘴动了动,没再说什么,推开车门下去。
邵深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逼仄的车厢内,不一会儿就烟雾缭绕,看如仙境,却令人压抑窒息。
车门这时候却又从外面拉开,邵谦一手按在车门上,一手搭在车顶上,俯身看着车内,“哥,你这做什么呢?想把自己憋死呢?”
邵深根本连扫他一眼都没有,依然不紧不慢地抽着烟,抽完一支,再点一直,姿态慵懒华贵。
纵然是隔着缭绕的烟雾,却依然能够看清楚他脸上的哀伤,那是再厚重的烟雾都无法遮挡的。
邵谦转了个身,靠在车外,也点了支烟。
“哥,那个女人不适合你,老头子不会让你们在一起,更何况你现在是有未婚妻的人,白家虽不如邵家,但是力量也不容小觑,还有舅舅那边,无论如何,这个女人都进不了邵家的门,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分开对你对她都好。”
“嘭——”
邵谦的话刚说完,一声响后,车身晃了晃。
他扭回头,只见刚刚还在车内闷头抽烟的男人,此时已经从车里下去,正迈着大步朝大门口走去。
“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邵深并未理会他,走出大门。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能去哪儿。
在昨天之前,他还在想,这个地方终于像个家了,可是这才短短的一天时间,家没了。
站在大门外的马路上,望着刚刚景一离开的方向,他看了许久。
他不是没有听到罗翰的话,而是只能装作没有听到,没有看到。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拦住她,不顾一切的将她囚禁在身边。
可他到底是不能那么做的,至少现在不是最佳的时机。
他抬头看天,无星,无月,黑漆漆的,放佛一个容器,朝他盖下来,压得他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他不敢再看,垂下头,大口地呼吸着。
景一,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处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就去找你,我们签过协议的,四十一年,我不说结束,我们的协议会一直有效。
……
景一让刘成将她送到了云大,在女生宿舍的楼下面车子停了下来。
“谢谢刘先生,你回去吧,我自己把东西搬到宿舍就可以了。”
刘成没有说什么,但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提着编织袋并没有放下,而是径直朝一楼的宿管处走去。
景一连忙追上他,试图阻止他,“刘先生,女生宿舍是不许男士进入的。”
刘成依旧没说话,来到宿管室的窗口,景一不知道她跟宿管阿姨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只见宿管阿姨笑米米地从那个小单间里走出来,一脸谄媚的笑,“那刘先生您跟这位同学就进去吧,一楼202,上了楼梯就是啦,不过您不能呆太久,毕竟这大晚上的,影响不好。”
刘成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弯腰提起放在脚边的东西,朝宿舍楼里走去。
景一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平日里别说像他这样的男人了,就是哪个女学生带着个几岁的男童,在门口都会被这位凶巴巴的宿管阿姨给拦住。
她刚开学的一周,亲眼目睹了宿管阿姨的凶悍。
那天,应该是大二的一个女生,带着她大约七岁左右的弟弟来宿舍,她说父母出差了,弟弟在家没人照看,在学校住一晚上,跟宿管阿姨好说歹说的,宿管阿姨一直都是那句话,“不可以!”
最后女生也生气了,还有女生宿舍的人,都挺生气,就跟宿管阿姨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变成了武打。
宿管阿姨个子不高,但是身材有些胖,居然以一敌六,取得了胜利。
从此以后,这栋女生宿舍楼的宿管阿姨,一战成名,在整个云大都颇有影响力,再也没人敢不服管教了。
可是这刘成到底跟宿管阿姨说了什么,还能使这位胖阿姨如此的恭敬和狗腿?
想不明白,不过在现今这个社会,钱都是大爷,有钱能使鬼推磨。
刘成此时已经站在了202宿舍的门口,扭头看到景一还没跟上。
他来到楼梯口,探着身子朝下面看了看,她还在门口的地方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重新下楼,走近了这才低声问她:“怎么了?不想回宿舍?”
景一摇摇头,猜测东西肯定已经放到宿舍门口了,于是她便说:“东西都在门口了,你回去吧,宿舍的人肯定都睡了,你也不方便进去。”
她的话音刚落,却听宿管阿姨笑米米的谄媚地说道:“没有没有,202宿舍那三个女娃都还没回来,她们去唱歌啦!”
景一蹙眉,看向宿管阿姨,想说,阿姨,您知道的真清楚啊。
那宿管阿姨放佛是看明白了她的表情,继续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得意模样说道:“今晚其中一个人过生日,她们先吃饭再去唱歌,不到十二点不会回来的,其实你们也不用着急啦,慢慢收拾。”
说完,就一脸贼笑地捂着嘴,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单间。
景一看着这宿管阿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阿姨是想要让她跟刘成在宿舍发生点什么呢?不然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成勾唇笑笑,“这宿管阿姨还挺有意思,走了,给你收拾一下广木铺我就离开。”
“不用了,我自己收拾。”
刘成没再说话,转身上了楼。
景一有些生气,但是这会儿时间不早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如果她在宿舍楼道里吵吵,肯定会把别的宿舍的人都吵醒,所以她是有火也发不出。
她只好也跟着上楼,宿舍门果然锁着,看来宿管阿姨说的没错,他们几个都没有在宿舍。
她从包里找到宿舍钥匙,打开门,却赫然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广木铺上此时已经有被褥铺着,而其余的三个广木铺也都有人。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宿舍,可转念一想,钥匙没错吧?
她又看了看其他三个人的东西,还是她原来宿舍那三个人的物品,那这个是谁的?
难道说她搬出宿舍后,学校又安排别的人住了?
“怎么了?”刘成见她站在广木边发呆,便将东西放在地上,轻声询问。
景一没有回答他,而是快速走到门口的墙壁上,看了看上面贴着的宿舍人员卡片。
果然是有人住了,那人叫林青。
林青她知道是谁,跟她是一个班级的,原本在隔壁的宿舍住,平日里跟宿舍的黄雅莉关系不错。
景一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人走茶凉,窝都没了。
其实也不怪别人,要怪就怪她自己,谁让她当初那么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呢。
她转身对刘成说道:“刘先生,麻烦你能不能把我送到疗养院?”
刘成扫了一圈宿舍,她没说,他也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离开了宿舍。
景一觉得特别的累,有些站不住的感觉,她就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坐了下来,双手并拢,使劲地搓了搓脸,也搓去了即将流出来的眼泪。
没多大一会儿,刘成跟着宿管阿姨就一起过来了。
“你说你的广木铺被人占了?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她们调宿舍也没通知我,看我怎么收拾她们!”宿管阿姨凶巴巴地说道。
景一连忙摇头,“没事的阿姨,算了,当初是我自己先搬出去的,您别惩罚她们了,这事儿是我的错。”
“不惩罚也得警告,不然以后这宿舍都乱成套了。你还想住这间宿舍吗?要是不想,正好有间宿舍现在没住满,也是你们医学院的宿舍,239,里面就住了两个人,不过我听说其中一个人脾气很古怪,跟原本宿舍里的人合不来,所以她就从原来的宿舍搬了出来,还有一个人,是体育专业的,大高个,我见过几次,没见笑过,估计也不好相处,你要是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先住一晚上,等明天我再看看给你安排一间宿舍。”宿管阿姨今天感觉是菩萨附身了,超级的温柔和体贴,景一都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
其实,她也没什么要求,住哪儿都一样,她也是个不合群的人,几个不合群的人到一起,说不定还能合群呢。
于是她就笑着说:“阿姨,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就住那间宿舍吧,人少清静。”
“那成,我去给你找把钥匙,你先去宿舍门口等我,239在西头一点。”
“好,谢谢阿姨。”
宿管阿姨转身下楼了,刘成提着景一的东西从202宿舍出来。
景一也打算离开,却想起自己当初搬出去的时候有一把凳子,一个洗脸盆一个洗脚盆并没有带走,她想着搬到239还要用,所以就打算也一起拿走。
可是她在宿舍找了一圈,卫生间里也找了,均是没有找到,盆子没找就算了,连凳子也没找到。
她叹了口气,知道肯定是被扔掉了,她们几个原本就讨厌他,后来因为她是邵深的表妹所以才刻意的接近她,如今知道她不是邵深的表妹是包养的情人,她们肯定更讨厌她,所以扔了她的东西。
算了,再买新的吧。
刘成看她在宿舍转了几圈最后空着手出来,还一脸的失落和伤心,就问:“怎么了?什么东西丢了?”
景一随口就说道:“两个盆子和一个凳子,估计她们想着我也不回来住了给扔了,还得再买新的。”
刘成看了看她,表示理解,“走吧,先去新的宿舍。”
到了239,景一发现,宿舍里只有一个人,还没睡,正在戴着耳机,看着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的响,另外一个人没在宿舍。
“你好,我叫景一,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我是医学院三班的。”
那人许是没听到,或许是不想搭理她,总之没什么反应。
景一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漠视,还有两张广木铺,她就看了看,挑选了一个,将背包放下。
然后对门口站着的刘成说:“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刘成没说什么,东西放下后就离开了。
没一会儿宿管阿姨过来,带了个写着景一名字的卡片,放在门口的宿舍人员卡槽里面,又交给了景一一把钥匙,就离开了。
景一开始铺广木,收拾东西,时间不早了,所以她只是简单地将广木收拾一下,桌子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去洗脸刷牙了。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她想着可能是另外一个室友,她正刷牙也就没出去。
不一会儿,她听到舍友的声音响起,“你找谁?”
“景一,刚才搬进来的那个女孩,麻烦你把这些东西交给她,谢谢。哦对了,我还买了些夜宵,你们一起吃吧。”刘成将一个大号的编织袋递过去,另一只手递出去了一个盛着食物的袋子。
女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先伸手接了编织袋,挺沉的,她接过后就放在了脚边,之后才去接夜宵,提到手里后晃了一下,冷冷淡淡地来了两个字,“谢谢。”
刘成笑笑,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景一这才快速的漱了漱口,拉开卫生间的门。
女孩将食物放在了靠窗的公用桌上,将编织袋放在了景一的书桌边。
看到她出来,女孩淡淡地说道:“你的东西,一个男的送的,还有夜宵。”
景一看看她,“谢谢你帮我接,你吃吧,我吃过晚饭了。”然后她就扭头看着桌边放着的编织袋,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
“三个人的,那男人挺心细。”女孩说了一句后,就将袋子里的食物餐盒掏出来,一一摆放在桌上。
三份鲜虾云吞面,一盒烤羊肉串,一盒麻辣小鸡腿,还有一盒牛板筋和一盒烤面筋,还有果粒橙。
景一扭回头,看着桌上放着的食物,这感觉没多大一会儿,刘成这就出去了一下,这么快居然就弄来这么多吃的,还是说他一早就订好了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大大的编织袋内,装的是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弯腰正打算打开看一看,这时候宿舍的门从外面推开,她抬起头,朝门口望去,然后缓缓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