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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峘环望了周围,才发现在这观礼台上稀落成群各自谈笑风生的人们大多都穿得雍容华贵,便连立在礼台边上的几个侍卫所着都是衣甲鲜明的仪仗之铠,只有自己和身旁的张宝三是身着贡民的布衣之袍,自惭形愧之感油然而起,只得挠挠散乱的头发强颜笑道:“能认得英姿小姐已是三生有幸,哪里还敢有这非分之想呢,呵呵…呵呵…你说是吧,张宝三。”
张宝三似是十分惊愕,待姬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半天才道:“呃,是啊。”..
胡英姿似乎也觉察到二人的窘态,慌忙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那都是小时候的胡闹,作不得数的啦,月光哥哥…你…你不要乱说嘛!”
刘弦把扇子一张,笑道:“婚姻大事,怎可乱来,我当年既然应承了下来,自然是要做到的,否则坏了族规可得发配边疆的,我可不想呆在荒山野岭的哨塔里,成日没个说话的人,憋都憋死了。”
洛瑛从头髻上取下一根银钗,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道:“也不知是谁当年整日追着我的后面说将来长大了要娶我来着!呵呵呵,莫非你刘二公子有什么特别的能耐,能把我俩都收了?我可不是那朝歌城里的姑娘,她也不是清楼里的头牌呢!”
胡英姿一听,也“哈哈”笑道:“月光哥哥,原来你还有这一段往事呢,我嘛,暂且不说,洛瑛姑姑的追求者中可多是位高权重,能力非凡的人呢!”..
刘弦取过洛瑛手上的银钗,为她轻轻戴上,略带惆怅的说:“瑛姐,能摘下你额上这颗‘滴泪石’的会是谁呢?”
洛瑛展颜一笑,道:“反正不会是你,小英姿,你随我来,这天女祭典你也要准备一下哦。”
胡英姿愣道:“我?可是我还未正式入道门呢,如此重要的祭典,我去好么?”
“天女祭典跟是不是道仕有什么关系,我说你行,你就行。”说着,便往观礼台的中央之处走去。
胡英姿回头道:“你俩就在这看吧,一会能看到好东西的啦,我要随我姑姑去了。”
姬峘笑道:“小娘子,可要好好准备,若是当众出丑,我这可没遮羞布呢,哈哈。”
张宝三也道:“英姿小姐,加油吧。”
胡英姿朝姬峘做了个鬼脸,便回头快步跟着洛瑛和刘弦去了。
姬峘和张宝三相并无言的看着城楼外灰蒙蒙的天空,观礼台上的熙熙攘攘似乎与他们完全无关。
一阵寒风吹起姬峘蓬乱的头发,他只觉一种莫可名状的心情涌上心头。
“她,毕竟还是与我们不同的…”
“是啊,命是天生的,运是自己的…”
“想不到你也有这等感悟…”
“这是我娘告诉我的,虽然她总打我骂我,可是在她清醒时,总是会望着西下的太阳,跟我说那些睿智的老人才会说的词句,讲那些宫廷里才会发生的故事…”
“莫非你娘亲曾是宫中的贵人,而你…”
“我也曾查证过她给我讲的故事中的人人事事,不过那都是前朝的历史了,那时大商还只是一个部族,夏桀还未篡位…”
“这地方不是咱们该呆的地方,那九夷天女我看也只稀松平常,不如到书窖中多看几卷书简为好…”姬峘还对那日天女将他置于危险之事念念不忘,对她殊无好感。…,
张宝三“嘘”了一声,低声道:“你说话这么大声,小心讨不了好,我也得到码头看看刘管事是否将我所托之物带到。”
当两人走到观礼台后侧正要沿着石梯下去的时候,却是发现一个黑衣公子正拾级而上,手上把玩着两颗黑亮珠子“嘎达”作响,张宝三却是记起,他便是那多月前初入昆吾时遇上的祁连。
张宝三正想拉着姬峘闪开为他让路,不想姬峘却径直走了下去,站在祁连面前,拱手道:“兄台,你那位落水的手下没事了罢…”
一把拉了个空,张宝三心想这下要完,贡民居高临下的站在贵族的面前本就是件失礼的事,寻常人见了唯恐躲得不够远,这姬峘竟还主动与这祁连搭话。
“剑奴,拿下!”祁连一看是这小子,答也不答,掌中一紧,两个珠子“格”的一声响,未等姬峘反应过来,只觉后脑一紧,脚下一空,竟被提了起来,悬空在城楼之外。
张宝三本想跑去找洛瑛,但见姬峘转眼就要被扔下这十余丈高的城楼,无奈只得奔到那祁连前道:“我们是洛瑛带上来的,请公子手下留情,我们这就给您让路。”
祁连“哼”了一声,淡淡的道:“洛瑛是谁,没听过,剑奴,将他也一并扔下去罢……”
“慢着!太阳还未出来,什么人竟敢在侯爷头上放肆杀人?扫了侯爷观赏天女容姿的雅兴。”
姬峘被悬空提在空中,头脑中闪过无数个求生的念头,但看双脚下空茫茫一片,城墙边亦无任何可以抓的物事,以为自己要死定了,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猴儿,不,侯爷,快让他放我下来,小爷要死了你可不好交代…”
“晦气,怎又是你这臭小子,你让侯爷救你,我偏不救你,我堂堂一等侯爵,用得着向谁交代?”走在祁连之后的竟是多月前在首阳山遇上的长眉老汉一行中驾着铜甲·斗猿的公子,他将扇子一张,脸神倨傲的看着姬峘。
“姐姐想必也在左近吧,我要死了,以后谁来叫你姐姐?”姬峘为了自己的性命,虽然看不见石阶上还有别的身影,但这公子在这,那缎带女人极有可能就在附近。
“哈!你这臭小子被吓疯了吧,要叫也该叫你娘,哪有叫姐…”
“剑奴,把这里三人都杀了!”
祁连一再被阻止,生性桀骜不驯的他,脾气也是火爆得很,见这两人竟自攀谈起来,也不管身后的人是谁,便命令这叫剑奴的木伶动武,手中两颗黑珠转得更快了。
“是…四…个…人,偶…也…是…人,不…许…把…偶…不…当…人…”
祁连只觉一阵冷气从耳边吹起,回觉过来时,一把血纹巨剑不知何时已横在他的颈前。
姬峘听得这令人耳寒的声音,正要高兴,却只觉拎着自己力道突然消失,他正往下坠去。
城墙边梯道上“当”的一声,火花一现,两个身影一触即分。
张宝三想攀上栏杆去抓住姬峘,却已然来不及。
姬峘眼看着张宝三那惊恐的面容正急速远去,两手乱挥抓不住任何东西。
“我要死了么?”他从未觉得如此束手无策。
正当姬峘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落下去的时候,却见一截白色的缎带飘过眼前,自己的后领被人猛力一提,只觉一阵窒息,在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却见一个头额刻着血红‘奴’字的伶人正向自己接近,它表情木然,眼神空洞,手挥一把软铁窄剑贴墙而上。…,
虽然姬峘曾在木机·飞翼无数次体会过飞翔的那种自由的感觉,但与这次在城墙边被人抛来抛去完全不同,吓得他哇哇大叫。
缎带女人与剑奴在城墙上竟似如履平地,瞬间便交手数次。
这剑奴似乎不敢再次与缎带女人直接交锋,而缎带女人的巨刃也数度被剑奴躲过,两人短时间内无法制服对方。
这石阶之上毕竟有许多身份不低的人,城防军守卫甚是森严,很快这一面的城垛之上便布满了手拿弓弩的兵卒,尖锐的弩箭直指城阶上几人。
祁连回身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锦衣公子,他的襟衣之上竟绣着鎏金图腾,瞳孔一缩,“哼!”的一甩袖子,将剑奴招呼回来,径直往上走去,居然将闻声赶至的士兵视若无物。
有这缎带女人在,锦衣公子自信这城中还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只是遗憾的便是她从来不听人号令,她所做作为从来都是按着自己的性子,说她是伶人,却又与寻常的伶人完全不同,他不明白把她做出来的那匠师为何要为她附上魂魄,更不明白大师为何又将她派来跟着自己,整天与这冷冰冰的女人在一起,让他这赶往昆吾的一路浑身都不自在,幸得就快要见到天女了,这一路的辛苦也是值得。
城阶上引起的这一阵骚乱引来了城门的守将,但这双方即使是坎水城城守来了也不敢轻易得罪,区区一个城门守将又怎敢拦人问罪,只得乖乖给这一行人放上了观礼台。
姬峘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走到这公子面前,躬身抱拳道:“救命之恩,我姬峘没齿难忘,以前多有得罪,还没请教你的大名…”
“哼!可不是我救了你,要谢便谢她罢,她叫‘鳭’,我们都习惯叫她鳭女,只听认大师的吩咐,可竟主动施手救下你,这可邪门了,她之前可是只懂杀人护主,从未救过人的……”
他见姬峘仍然抱拳施礼,又不耐烦的道:“本侯是为葛天氏萧家萧天水,凡俗客套就免了,侯爷我最不喜这麻烦的道道,许你叫我一声天水兄便成。”
在旁的张宝三一听他是葛天氏萧家之人,不禁讶然脱口道:“莫…莫非您便是那水伯萧太甲的子嗣?虽已然百岁之龄,却仍驭甲上阵统领大商水军……”
萧天水一听又是这耳熟能详的调调,忙挥袖道:“萧太甲是我祖爷爷没错,但他是他,我是我,别一提葛天萧家便总拿我祖爷爷说事,哼!”
姬峘看他急于向城垛口一边走去,便道:“你此番来昆吾,可是与这些人一样,只为一睹天女容姿?”
萧天水听他提起天女,便道:“也不尽是,我少时可是在南方长大,历代九夷天女的故事我从小听到大,却从未见过,这次北部开战,族中那些老头子又不让我上阵,趁他们正赴前线督战,我便偷来昆吾,以想一睹天女雅姿…”
姬峘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硨队,道:“这天女不过是一乳臭味干的小丫头,我看她比我还小,天水兄,恐怕你要失望了。”
萧天水疑惑的看着他道:“噢?侯爷我一路上听闻,今年来大商奔赴百国朝贡盛会的天女可是新任的,以前从没来过大商,你何以见过她?”
姬峘哼道:“详细我不能和你说,但便在前些日子,她害得我身入险境,差点连我的甲人都给毁了…费力施展出来的降灵术却是不堪一击…”…,
“什么?!你是说这天女小小年纪竟已能成功施展出降灵术?这可是不得了的一件事…你可是亲眼所见?”萧天水讶然道。
“小爷为何要骗你,再说了,我看这降灵术瞧起来声势浩大,唤出来的灵兽徒具其形,动作迟缓,毫无攻击能力……”
“哼!你这小子见识浅薄,竟然说这降灵术毫无威力,想这南部百余部族中,真正能施展出降灵术的巫师是少之又少,在双十之龄便会施展这神术的更是凤毛麟角,终其一生都无法唤出灵兽的巫师那是大有人在…”萧天水说着,眼光一凝。
这葛天氏本为旧时南部东夷与三苗之间傍水而居的一个小部族,近百年前,他们趁着东夷内乱,在族中太巫指引下,举族北迁来到了中原之地,逐渐发展成为中原几大部落之一,萧天水作为葛天氏本家之人,自然是知道葛天氏族中一些秘密的,虽然葛天一族中自太巫仙去之后已无人会使巫术,但族中密藏的秘简当中对这降灵术也略有记载,萧天水自然知道这借天地之气凝聚而成的巨大怪物的可怕…
“止战之戈,仪式就要开始了。”
姬峘也被山坡下天女一行的阵势所吸引住了,一骑披着血红披风,手拿长戈的骑武仕率着二十多名骑士摆出弓形冲锋阵势,向城门处疾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