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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晚在荀阳城外不远处被拦了下来。--
步星月一身狼狈,满头满脸都是尘土,堪堪停下来,马就累得倒地不起了。她不顾护卫的阻拦,几步冲上前来一把撩开马车的帘子:“沐归晚,快点跟我去久云关!”语气十分不善。
以她和步星月的恩怨,步星月竟还会主动找她?归晚有些诧异:“何事?”
步星月咬着‘唇’,恨恨地瞪了稳坐不动的她一眼:“久云关大败!”
归晚莫名,信陵军不是被大水阻拦在久云关外吗?更何况,久云关真遇到什么危机,找她有什么用?步星月莫不是疯了?
“两日前,大水刚退去,信陵军就在关外叫阵。我族兄带了五万‘精’兵出关迎敌,最后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信陵军所布下的阵法竟无人能破解。”步星月神情中似有不甘,却又坚持道出了来意,“我求你,去帮忙破阵!”
步星月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这架势不像是求人,更像是寻仇。
归晚嗤笑一声,并不说话。她压根就不想见步家人,步律川跟她之间的血仇,她能忍者不迁怒他人就已经是耐心不错了。
步星月一咬牙,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头脸都碰到了地上的尘埃:“我求你,跟我去久云关。”
她匍匐在地,眼中的泪水一滴滴落进泥土里,她从未想到过会有一天,她会再一次以这样屈辱的姿态面对沐归晚。这比将她生生凌迟还要残忍。
她的姿态是这样的卑微,可是这个要求何止是不通情理。
且不说归晚能不能破阵,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朝中文武素来泾渭分明,没有上命,她凭什么‘插’手军务?一个不好,就是谋逆的罪名扣下来,满‘门’抄斩。
而且……她与步家,已成死敌。子言,小七,阿锐……十个人,十条人命,这都是她与风氏之间的血债!她没有迁怒步星月一剑斩了她,都已是极力克制。步星月又凭什么认为,这样跪上一跪,她就该答应这般荒唐的要求,把自己陷入绝境?
归晚放下了马车的帘子,这是无声的拒绝。
车夫会意地一拨马头,绕开步星月就要前行。
步星月几步向前,拽住车辕:“沐归晚,你怎可如此自‘私’?即便你与我步家有仇,可久云关的十数万官兵百姓是无辜的。”
归晚冷笑:“步家守不住久云关,是你们无能,与我何干?那些无辜百姓死了到‘阴’曹,也该是向你们步家讨债。莫非诚王妃三两句话,就想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她敬重镇守边关的将士,但不代表什么屎盆子都能往她身上扣。
步星月本就是高傲的‘性’子,能不顾尊严跪在归晚面前,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在来的路上,她本想着不论沐归晚怎样刁难羞辱,她都会生生受着。可是,见到沐归晚,她才知道,她根本就做不到:
“怎么会与你无关?你可知道帮信陵国布阵的人是谁?他说,他是风无樾,他是为风氏一族复仇而来!当年风氏的先祖是怎么说的?立誓世代守护出云国!这就是你们的守护?你们这帮欺师灭祖,背信弃义的小人!”
欺师灭祖,背信弃义吗?归晚一哂,语含讥诮:“那你们步家又是什么?当年不过是风氏的家奴,忘恩负义,克上弑主,这就是你们当奴才的本分?”
“你……”步星月被气得血气上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沐归晚睚眦必报,却不会故意去踩人痛脚,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咄咄‘逼’人,言辞刻毒?
“走吧,若再阻拦,就让马车从她身上轧过去。”归晚语气淡淡,但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认真。
“你不能走!”步星月死死拽住行进中的车辕,咬了咬牙,颇为不舍地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札,扔到归晚身上,“就凭着这本手札,你也不能就这样走了!”
归晚皱了皱眉,要将手札扫落,眼角一撇,看见手札封面上清俊‘挺’拔的字迹,手上的动作一顿,将书册翻了开来。这是林序的字迹。
手札上记载的是修罗阵的总纲,也正是这本手札,说明了他带领的四千人能以少胜多的奥秘所在。
数百年前出云的开国‘女’皇正是凭借修罗阵逆转局势,一举歼灭了三十多万敌军。定国后,‘女’皇自责用修罗阵杀戮过重,有伤天和,下令焚毁阵法图集,民间任何人不得‘私’自修习,于是修罗阵彻底失传。当日,郴州城外,他们入桃林请见了了禅师,困住他们的桃林正是修罗阵。然那只是一个物阵,变化有限。
而林序,竟将它重新推演成了一个活阵,虽然只是一个总纲,但修罗阵的‘精’华尽在其中了。
手札的扉页是略厚的夹层,里面放着一封信,是给她的。归晚拆开,信纸却与手札上‘精’致的宣纸不同,只是粗糙的‘毛’边纸,可见写信时的处境并不好:
“沐大人芳鉴:
当日桃林中得见修罗遗阵,幸凭大人之力安然而返。序痴妄,推演多时,侥幸窥得一二真容。
修罗阵出,则众生浩劫,奈形势所迫,序唯有冒大不韪一试。序之罪愆,虽坠阿鼻地狱不能赎偿。
此手札本应随序葬于九泉之下,然出云强敌环伺,若遇危难,或能相助一二。修罗阵凶煞,所托非人,必成滔天祸劫,序环顾,可托之人唯沐大人一人尔。沐大人琉璃之心,必能审时度势。或毁之,或为其择一良主,凭君处置。此序之‘私’心,累及大人,不敢乞愿恕罪。
序顿首”
信封上的火漆封口,有细微的拆动过的痕迹。归晚脸‘色’微沉:“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步星月侧了侧脸,掩饰住那抹心虚:“本来林序是叫他的亲卫‘交’给你的,可是那亲卫不肯独自偷生,恰巧半途预见了我,便托我转‘交’。这……是修罗阵的纲目吧?”最后这句话,却是将她看过书信的事实暴‘露’无遗。
修罗阵,这对兵家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任何一个将领对它都无法拒绝。
归晚脸泛寒霜:“除了你,还有谁看过这本手札,看过这封信?”
步星月并不傻,她马上想到了关键所在,忍住心虚,昂着头强自道:“是,我是看过这本手札还有书信,那又怎样?我是诚王妃,林序是诚王麾下之人,他让转‘交’的东西,我自然有资格查看。还有,我带它去过久云关,久云关的将领大多也都知道这件事。”
她没有漏看沐归晚眼中的那抹杀意,若是看过书信的只有她一个人,沐归晚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灭口!
当年出云‘女’王为何要禁绝修罗阵?不仅仅是冠冕堂皇的有伤天和,而是,修罗阵威力实在太过惊人,如此恐怖的力量,皇家怎么可能让它掌握在一个臣子手中?通晓修罗阵之人,该是如何被上位者忌惮?
归晚咬牙,步星月哪里是请自己去破阵?这是‘逼’着她站到风口‘浪’尖上。
既然已经被揭穿了,步星月也没有必要再隐瞒,她继续道:“信陵军所用的阵法,据我们推测,正是这本手札上的修罗阵。可是即便有这本手札,我们也想不出破解的法子。林序的书信中说,当初在桃林是你破了修罗阵,你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归晚摇头:“不,我没有法子。”
步星月‘激’动道:“你怎能如此自‘私’?此事事关数十万百姓和士兵的安危,甚至事关出云国运,这个时候你还想要藏‘私’?”
归晚将手札丢还给步星月,掏出火折子将那封书信烧得一干二净。
“你这是什么意思?”步星月急忙接住手札,神情有些不安,却下意识地双手紧紧护着。
归晚启‘唇’一笑:“你方才不是舍不得给我吗?既如此,就赏你了。”
步星月确实是舍不得将这本手札‘交’给归晚的,修罗阵,若是步家拥有了它,更上一层是轻而易举。她本来有意藏‘私’,见无法说动归晚才拿了出来。短时间内无人能吃透它?步家现在要它何用?
明知这本手札是一个烫手山芋,会招来麻烦,步星月却无法拒绝这个‘诱’‘惑’。有了它,即便步家兵败,也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归晚敲了敲车壁,马车疾驰而去,将步星月抛在了身后。
阿真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你真的无法破修罗阵吗?”
归晚点头:“修罗阵素以诡异闻名,成为活阵之后便是千变万化。当日我们在桃林碰到的不过是一个物阵,又怎么能相提并论?何况,战场上瞬息万变,岂能容许不懂战事之人纸上谈兵?”
阿真想了想道:“但是久云关的步家军既然把宝押到小姐身上,想拖小姐下水,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会把这事捅到朝堂上。”
归晚点头:“所以要先下手为强啊。”步家是一定会把这件事捅到朝堂上的,毕竟,久云关兵败,步家罪责不小,她能帮忙解困最好。即便不能,也要承担一份责任,多一个让朝廷发泄怒气的对象对步家总是有利的。
幸而她已经把修罗阵的手札给步星月了,步家有了修罗阵的总纲,即便现在他们不能用,也足以引起朝廷上下忌惮了。
林序,你视我为知己,却是所托非人了,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是个好人呢!
归晚微微叹了口气,却仍是吐不出积郁在‘胸’口的那团闷气。她扪心自问,若遇险的是宣州城,是与她‘交’好的李宴楼,是不是即便无万全把握,她也会去帮上一帮?答案大概是会吧!
风氏一族不顾一己之‘私’,为苍生牺牲情怀的血液,在她身上果然是一滴都不剩了。
两个八百里加急一前一后送到了太子的案头上。一个是归晚写的,一个是久云关如今的大元帅,步律正。
归晚自然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交’代了一便,顺便把跟阿真的解释跟太子详细说明。然而太子踌躇了一天一夜,却终究是被久云关不乐观的军报所迫,以监军的名头命归晚即刻赶往久云关。
这诏令一下,朝廷上下一片哗然,有死谏的,有骂步家无能的,有要求换久云关元帅的,总之所有的人都觉得派归晚这么一个监军太过儿戏。若是林相在就好了,他或许能力挽狂澜,这时候才有人想起远在信陵国,生死未卜的林千夜。当初不该让他去信陵国涉险的。
可象悔已经迟了。
太子硬是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一意孤行,赐下出云令,甚至让归晚带上尚方宝剑。
这简直是以整个久云关相托了!就连一向看好归晚的沈相都极力反对,可是,太子的一句话就让他闭上了嘴:“她是圣‘女’令。”
得圣‘女’令者得天下!这句流传了数百年的谶言,竟然成了他们信心的来源。
归晚接到这个诏令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她甚至对久云关之行有一种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隐秘期待。或许是因为她终究是在意无辜百姓的生命,无法做到口中所说的那样冷血;也或许,因为对手是风无樾,他们终于能做一个了结;更或许,她的骨子里就是喜欢这样轰轰烈烈的冒险。
十一日后,她到达了久云关。
数百年的经营,久云关已是一个大军镇,除了军人,还有三十多万随军屯边的家属。
久云关外,一万信陵军布下了阵势,催战的号角像是索命的魂铃。城内的一队队士兵甲胄分明,一举一动带着铁血般的坚毅。可熟悉他们的人就会发现,他们已经失去了之前的锐气。
对方只派出了一万人马,可他们却闭‘门’不敢应战,这何止是奇耻大辱!可是应战就是平白去送死。
归晚亮明了身份之后,便要求上云台一观,步律正亲自陪同。
前来叫阵的信陵军只有一万余人,但即便是远看,也能感觉到那阵中森森的刀兵之气。
归晚叹了口气:“果然是修罗阵。”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林序用修罗阵大败南楚军,如今信陵军就同样用修罗阵来对付出云国。南楚与信陵二国倒是合作无间,此阵一出,不仅将出云国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给压了下去,还把王牌军步家的嫡系打压得信心全无。
信陵国的兵力本就数倍于久云关的守军。
若再无法破阵,等信陵国主动攻城,以步家军低‘迷’的士气,久云关必破。
而为出云国赢得胜利的林序,已经不在了。一个已经逝去的人,是无法带来胜利的希望的。
步律正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却并没有半分诧异,他自看过那本手札就猜到了,如今不过是再一次被证实而已:“监军大人可有破解之法?”
步律正的态度十分诚恳,对她一个小丫头压在他头上并未有半分抵触,也未有一丝轻视之态,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妥帖。就连她这个对步家抱有敌意之人也对他生不出恶感来。
传闻步律正谦和稳重,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步家军对他死心塌地,把步家嫡系牢牢地把在手里吧!
归晚望着对面的战场,手指轻敲着云台上的栏杆:“修罗阵,借四时生气,天地之势,有人曾说过它近乎于天道。它的‘精’妙之处就在于一个诡字,似实而虚,似虚而实,变化无穷,阵中那种杀伐之气足以使人丧胆,未战就先怯了三分。”
步律正点头,归晚所说的话他都是深有体会的。林序的那本手札他也翻看推算过,他自诩‘精’通阵法,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将整个阵势的变幻给吃透,更别说是找出阵眼所在了。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他对沐归晚刮目相看。
归晚接着道:“阵法是要动起来才有生气的。”如果只是一个没有变化的修罗阵,根本就不足为惧。她虽没有应对过修罗活阵,然战场上的胜负从来只有五五之数,没有人能保证必胜,所以除了准备妥当,勇往直前,当真没什么可多说的。
步律正眼神骤亮:“沐大人的意思是……”方才归晚说修罗阵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其变化无穷,但又何尝不是其缺点?阵是人布的,既然是人,便会有漏算的时候。然只有真正‘精’通修罗阵之人,才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归晚点头道:“于用兵之道我是个‘门’外汉,还得步元帅定夺。”
步律正抱了抱拳郑重道:“今日本帅要亲自迎战,听凭沐大人调遣!”
他这是把自己的‘性’命托付了,如此‘胸’襟,如此胆气,倒叫归晚对他又生出了几分好感。
“高将军,你点齐一万人马,随本帅出城迎战!步将军随时待命!”兵贵神速,久云关已经高挂免战牌多日,想来信陵军也等疲了,步律正要的正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步家军的士气更是低‘迷’。步律正要亲自迎敌,为的就是鼓舞士气,可是‘交’战在即,军中竟然出现了逃兵!
修罗阵的恐怖,让每一个士兵心生退意,没有人相信他们能破阵,没有人相信他们能活着回来。
等归晚去换上了一身甲胄,久云关后方的城‘门’边上,已堆了数十具尸体,里面有步家军,也有平民。
步律正猩红着一双眼,提着一张十几石的大弓,站在城墙上声嘶力竭地大吼:“谁都不许退!从今日起,久云关许进不许出!逃逸者,就是他们的下场!”
“所有的人给我记着,你们的亲人,就在你身后。一旦久云关破,他们都会成为敌军屠戮的对象,他们会像畜生一样被敌人杀死。能保护他们的,只有你们手中的刀!”
城墙上站着满满的老弱‘妇’孺,几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却被母亲捂住了嘴。步律正扫了他们一眼:“他们是步家军所有将领的家眷。其中,有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刚出生两个月的‘女’儿。他们会陪着我们到最后一刻,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微微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是步元帅的妻子顾氏,我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三岁。今天他们会跟着他们的父亲上阵杀敌。我会在这等他们回来。如果他们战死沙场,我会为他们骄傲,我会赡养老人,抚育幼儿,为我的丈夫守节。若久云关破,我就抱着‘女’儿从这城墙上跳下去,免受羞辱!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我相信。”顾氏声音一扬,铿锵有力,“我相信我们的儿郎,相信你们。我们可以死,但我们不会不战而逃!”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誓死守卫久云关!”
响亮的口号冲破云霄,整装待发的士兵们脸上的神情从原来的茫然转而成为坚毅。即便知道他们今日是去送死,为了满城的百姓,为了那几十万手无寸铁的平民,为了身后的亲人,他们也只能一往无前,不能后退半步!
归晚心中沉甸甸的,穿上沉重的盔甲,再次一步步爬上搭在城墙上高高的云台,俯瞰整个战场。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这一战虽然是双方各出兵一万人,对久云关而言,却不是小规模的试探和较量。它关系到久云关的士气,甚至久云关的存亡。
这是一场许胜不许败的战役。--35528+dsuaahhh+26554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