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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属下不愿再去保护沐小姐。”封平直截了当地道。“她对主上只有利用。沒有真心。”所以。他拒绝承认她是未來女主人。
对这个素來一根筋的属下。林千夜的耐心总是意外的好:“哦。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真心。”
“是她自己说的。”他方才不是一五一十地把沐小姐跟她的两个朋友的话复述了一遍吗。他确认。沒有漏掉半句。
“亲耳听到的。未必就是事实。”小东西又口是心非了吧。
封平直直地顶撞了回去:“她利用主上是事实。”
“呵……”林千夜轻轻笑了。“我知道。”打从一开始猜到她的目的。他就知道。他沒有任何不悦。甚至兴致盎然地陪着她进行这场游戏。她能想到的人是他。而不是旁人。这就很好。
封平诧异地抬头望着他的主上。从十八年前。他就跟着只有十一岁的主上。他总是笑着。永远都不会发脾气的样子。只有他知道。他的笑从來都是漫不经心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真实的笑容。
当然。若不是林千夜跟归晚相处时。他被命令不得在侧。就不会这般惊讶了。
“封平。你说。我对她。又是不是真心呢。”他眼含戏谑地问道。世间的情有百样。每个人的情未必都是相同的。
封平冷冰冰地道:“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是主上高兴。那个沐归晚就必须完全属于主上。至于主上对沐归晚是不是真心。那重要吗。
林千夜眼角轻轻一瞥。好似第一次发现封平竟也会有这么蛮不讲理。他浑然忘了。有一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知道当年为什么要派子言去陪她。而不是你吗。”
“因为属下绝对不会答应去保护一个不相干的人。”
林千夜施施然袖了手。“因为子言不像你一条筋。”所以子言会那么容易就接受了她。全心全意奉她为主。他沒有说。子言还比封平善解人意。所以在子言离开之前。在他近侧的。一直都是子言。当年。把子言给她。近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想來。那时候。他就对她上了心了吧。只是未曾在意。
当然。封平的性格。也可以说是单纯。正因为单纯。他才能练就那样出神入化的武功。成为楚家的暗刺。
封平的声音毫无起伏:“主上的安危。才是属下唯一的使命。”这是他第一次违抗命令。
“去叫子扬出來。”林千夜淡淡道。“沒我的吩咐。我不想再见到你。”
子扬从受罚的剑房里被封平拖出來。便接到了命令:“去瞧瞧她在做什么。”
子扬眼睛一亮。这证明主上给了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他不用再受罚了。封平实在是不会享福了。在沐小姐身边。其实有时候比在主上边上要好玩多了。
现在已近子时了。沐小姐还不曾回來。莫非有什么特别的事。他猜得沒错。归晚此时正在牙行里“抓鬼”。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的阿旺缩着脖子。抖着嗓子道。娘的。若不是打赌输了。他打死也不会到这附近來。现在是子时了。阴阳交会的时刻。传闻是最容易遇到不干净的东西的。
这么一想。便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他赶紧加快了脚步。喊也不喊了。喊个屁呀。反正这附近除了这见鬼的牙行。就是一些生意萧条的店铺。他喊给谁听呢。四周万籁俱静。只是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还有那急匆匆的脚步声。咦。不对。好像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他暗自瞧了瞧地上。一轮明月之下。他自己的影子清晰可见。可是。地上倒影的那模糊的一团是什么。一团黑气。
他连头发跟都竖起來了。“咯咯咯”地抖动着牙齿。脚下却不敢停。不由得越走越快。走了这么久。竟然才走了一半。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前面隐约的人声:“格老子的。老子今天就是手背。竟然连输了十几把。”
“大哥。您把这个月的月俸都花了。回家嫂子会不会说你啊。”
“她敢。”
许是以为这边无人。他们说话的声音格外大。顾忌全无。
是有人往这边來了。阿旺心头一松。稍稍定下了神。再低头看时。那团黑影已经不见了。或许。是他自己方才太过害怕了。才会一时眼花。
对面走來的是衙门里的两个公差。他们相距只有五六丈了。阿旺突然觉得脖子上似乎有人在吹冷气。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面的人壮了他的胆。于是他回头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焦黑的脸。不。那简直不能算是一张脸。只是一团焦黑的碳团。更诡异的是。那团碳还咧了咧嘴巴。一声破碎暗哑的声音溢出:“还我命來。”
“鬼……鬼呀……”阿旺嗓子像被人掐住了一般。这惊呼被堵在嗓子眼。轻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然后。他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他倒地的声音引起了两个公差的注意。他们也看到那一身白色的寿衣。还有那张烧成了焦炭的一张脸。吓得连脚都软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鬼……”
那只鬼以诡异的动作。瞬间平移到了他们面前。他们吓得连尿都要出來了。除了鬼。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身手。
“歇歇歇……”那是他们两个从嗓子里不由自主地发出的声音。他们吓坏了。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此时他们十分羡慕那打更人。可以直接晕死过去。
啊……那女鬼的手指放在了他脖子上了。公差甲翻了个白眼。终于如愿以偿地晕过去了。
公差乙身子抖得像是筛子般。却不能幸运地晕倒。莫非。今日他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吗。
突然。周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驱走了这暗夜的阴霾。一个清越的女声有如天籁:“给我抓住她。”
立即就有几个青衣人向那个女鬼扑了过來。莫非。他们是要抓鬼。
“装神弄鬼。欺瞒百姓。本官等你很久了。”那清越的声音继续道。应证了他的猜测。
确实。归晚带來的人就是要抓鬼。那“鬼”看到來的人多。就想溜。却不料被青衣人团团围住。怎么也脱不开身。突然。一个青衣人的剑突然挑上了那女鬼的脸。公差乙瞪大了眼睛。发出“啊”的一声。那一团焦黑竟然被剑尖轻而易举地挑开了。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而那张脸。分明是个男人。那个男人觑了个空挡。突出重围跑了。
“糟了。让他给跑了。”
归晚制止了青衣人:“不要追了。怕有埋伏。”
接着。她和颜悦色地安慰了公差乙几句。叫人将三人送到了最近的医署。
平明十分。三人每人抱着一堆安神的药。晕乎乎地回家了。
当天。荀阳城中就传出了一个消息。原來。先前牙行闹鬼都是假的。是有人在故意捣乱。
“什么黑气。什么大凶之地。分明是有人故意捣乱啊。”
“就是。要不是沐大人找出了扮鬼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呢。”
一时间。众人又都觉得先前的猜测实在是沒有道理。那楚家老宅。连叶家子弟也都说了。乃是一个聚宝盆的地形。财源广进不说。还是一个难得的福地。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大凶之地。
到底是谁先传出來的消息啊。这么不靠谱。不想荀阳城好是不是。更生气的是那些店铺开在牙行周边的大老板们。那牙行所在的地。可不就是个聚宝盆吗。先前楚家未发生大火时。开在它旁边的商铺。哪一家不是赚得钵满盆肥的。这么好的风水。就偏偏给一个“大凶之地”的流言给破坏了。
接下來。大家又听到了一个消息。牙行将在三天之后开业。
最兴奋的自然是那些私商了。且不说牙行开业以后能救活周边的店铺。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经营官盐的许可。算算利润就已是十分可观。虽说那些盐引是明律带给他们的。可是精明如他们。又有谁不知道。沐归晚才是他们真正的大老板。想要好处。那就抱紧大老板的大腿吧。眼前这么好的一个讨好大老板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错过。
牙行开业那天。竟是空前的热闹。荀阳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商人都抽空赶了來不说。就是一些开了一两家小店铺的商贩也來凑了热闹。更让人惊异的是。楚家的小家主楚兰敏竟然也來了。
马蔺刚刚主持终于疏通了坍塌的河道。撑着一脸疲惫。却也不得不过來。毕竟。牙行做得好了。也是他政绩的一部分。
归晚一本正经地说了几句的话。重申了下商会的约法三章。便请了楚兰敏和马蔺上前。一起扯开身后那高高隆起的红布。
那红布下面。必定是镇守牙行的神兽石刻了。奇怪的是。那石刻只有一个。且高足有两丈有余。叫人猜不出是什么。随着那红布的扯落。那石雕原原本本地显露在众人面前。
当即。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那石刻不是招财的貔貅聚宝盆。也不是众人所猜测的象征公平的独角兽。而是是一只虎头九面的神兽。神兽是蓝色的。纯净如夜空一般的蓝。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石头。恰似虎身上的斑纹。它脚踩着乳白色的祥云。透出一种别样的古朴与祥和。蓝色石头上的星星点点。在阳光下闪烁不定。
“大家快看地上。”一声低呼唤起了众人的注意。这些见多识广的商人们。又倒吸了口凉气。那石雕在地上的影子周围。竟有一层七彩的光晕。如同月轮。这是怎样的神迹。
归晚对这样的效果很是满意。拿扇子敲了敲手心。道:“蒙楚家慷慨。赠了当日挖出的暗蓝星彩石的大半。这石像。就是那块石头刻就。”
这石刻用的竟然是暗蓝星彩石。取了其中不太纯净的部分。经巧匠雕琢。竟是如此巧夺天工。虽则原石也就值个二十万两。可是。有了这样的雕工。就是价值连城啊。楚家送了好大一份礼。沐大人好大的手笔。
也有人提出了疑问:“我也见过不少暗蓝星彩石摆件。其日影却沒有这样的七彩霞光啊。”
归晚淡淡笑道:“此神兽名叫开明兽。它守护的是祥和与安宁。从它摆在这起。日影就带了七彩霞光。雕刻出它的师傅也解释不清是为什么。大概。它跟这里本就有缘吧。”
众人欢呼。这守门的神兽石刻。又将是荀阳牙行一个独一无二的神迹。不。连同它的建造与这石刻。都是出云国独一无二的神迹。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神迹中。他们仿若看见了某个辉煌绚烂的未來。而创造这些神迹的人。是沐归晚。
当天。牙行门口的鞭炮声响了整整一个上午。那是商人们为了庆祝牙行开业。当天晚上。比元宵节还要多的焰火冲上了夜空。那是商人们凑钱买的。牙行还未开始。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
叶青城望着那火树银花。摇头笑道:“这世上的神迹。从來都是人自己创造的。”就连闹鬼那么一出。也是归晚一手策划的。如果沒有这么个破釜沉舟的自导自演。又如何破除流言。
归晚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神迹之所以是神迹。是因为旁人不知道真相。”
“敬神迹。”步律舒举杯。
三人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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