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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晚顿着步子。不早不晚地赶到。瞧见了苏子玉等人。三两步拐了过去。晃着扇子道:“苏师兄。这春日已过。秋日尚早。怎么看都不是个赏景的好天气。你说陛下办这么个宴会。是个什么路数。”
苏子玉微微笑。不等他作答。跳脱的陆师兄倒是抢先开了口:“这大抵就是个春日宴的形制。你看。”他努努下巴。那边三三两两地聚着二三十个女子。瞧那打扮。该是各位大臣家的女儿。
归晚倒是沒见到这等场面的。十分兴奋。拿了扇子捅了捅他:“难不成。陛下要选妃了。”
陆师兄咳了一声。忍住笑道:“陛下选妃。用得着我们这群人把关么。”
归晚想想也是。抬眼望去。那边厢是大家仕女。这边恰都是青年才俊。不少都是今年大比刚过。且榜上有名的士人。当即恍然大悟。
这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四周古风森森。碧水环绕。几丛牡丹花。几个蔷薇架。一两架水车。倒是凉爽无比。看來为了这似春日宴的“夏日宴”。庆昭帝倒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归晚虽则一身男装混在士人堆中不甚显眼。但不妨有几眼睛亮的女子不住地打眼瞧过來。她初时尚能顿一顿手中的香木扇。微笑示意。可耐不住对面人多势众。这场眉眼官司就输得有点惨烈。只得找了个亭子拖了陆师兄并苏子玉进去。那亭子旁边刚好就是一个水车。略略挡了旁人的视线。
苏子玉配合得极为默契。诸位女子本是借着打量归晚的当口。使劲偷瞄她旁边这位“苏家玉树”。不料归晚竟敢吃独食。拖了人就走。少不得收到几个凌厉的眼刀。
陆师兄本在归晚和苏子玉旁边享受美女如丝的媚眼。不料竟被归晚给破坏了。当下怪叫道:“归晚。你名花有主。找个地方歇凉看热闹自是无碍。师兄我可还是光棍一条。还等着一会邂逅个可人的美女呢。”
苏子玉一笑。叫住了他:“我看此次。你我还是作壁上观为妙。”
陆师兄眼珠子转了转。啧啧嘴巴:“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子玉道:“下面那些闺秀。有几个我倒是知道的。父兄虽官职不低。也只能算出身寒族。还有另外几个是世家出身的庶女。有几个瞧着面生。许是旁支。”苏子玉由苏家老太君教养长大。苏家老太君最是爱串门子。交游广阔。京中的世家女子年龄相仿的他都认得。倒也不算稀奇。
“那又如何。”陆师兄摇头。美人便是美人。跟是不是出身世家有什么关系。跟美人吟个诗。猜个枚。投个壶。此等美事岂能错过。
陆师兄名叫陆时。性格跳脱。大大咧咧的。倒叫人看不出他也是出自江南陆家。门第也算得上是清贵的。
苏子玉淡淡道:“如果一会皇上赐婚。你们家会同意你娶一个寒门女子吗。”
世家跟寒门结亲的也不是沒有。那婚事必经族中长辈斟酌再三。亦或是两情相悦。用情至深的。世家多以清贵自许。即便那婚事是皇族插手。也大都是不乐意的。溯及既往。我家的门第比之你皇族也不落多少。自家子弟的婚事。何劳你费心。就算赐下的婚事门当户对。下面也会有微词。更逞论是这种他们不愿意结下的亲事。
是以。历代皇帝都极少赐婚。瞅着哪两家先约定好了婚事。下道赐婚的圣旨锦上添花。岂不更叫人欢喜。
陆时觉得苏子玉定是在吓唬他:“你什么时候也爱开玩笑了。陛下素來很少插手臣子们的婚事。”
归晚是临时收到旨意赶过來的。事前并不清楚情况。但好在她悟性不错。立马领会了庆昭帝的意图:“就是说这次陛下要下手了。”若世家与寒族相互通婚。失去了高贵的荣光。势力被渐渐瓦解。到时候。唯一尊贵的。就是皇权了。
苏子玉点头道:“陛下怕是要白费心思了。你看今日的宴上。世家中來参加的不是庶女。就是旁支。”
世家嫡女。岂肯嫁给寒门子弟。他们沒有让嫡女出來应酬。就是一个极高调的姿态。明晃晃地落陛下的面子。若不是怕落下公然抗旨。挑战陛下威严的话柄。他们大抵是连庶女也不愿派出來的。
既然这场宴会仿照的是春日宴的形制。场面自然是热闹的。在场的青年男女不一会便互道姓名家世。相熟起來。自然。有几个知道真相的。就小心翼翼地跟谁都保持距离。免得落下了把柄。一会被乱点鸳鸯谱。
归晚瞧得津津有味。大抵真正有恃无恐的也就她一人。就算庆昭帝再怎么算计。也是算计不到她身上的。在场的士子们都知道她的德性的。能把她当个女人看待就算不容易了。更何况。谁有那个胆子跟右相大人抢人。
陆时不敢下去凑热闹。只好拿了归晚消遣:“右相大人在西郊建了个别院。里面有一个硕大的马球场。你知道吗。”
“不知道。”
陆时的八卦功力实在比不得尚书台的元老们。不懂得迂回套话。只是一径平铺直叙:“说是送给很喜欢打马球的未來夫人的。”
“哦。”归晚以不变应万变。摇着扇子的手沒有丝毫停顿。
陆时不可思议道:“就这样。你不高兴。”依照常理。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害羞和欣喜么。
归晚义正言辞地道:“右相大人才不在乎那点钱。何况。一个别院。我也是买得起的。”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时一脸怪异:“有钱的女人都像你这么难讨好吗。”
归晚诚恳道:“我沒见过像我有钱的女人。是以不是很清楚。”
啊喂。知道你有钱。麻烦你。别这么打击人行不行啊。
陆时道行太浅。叫归晚三言两语打击得不轻。仍自意犹未尽。却不敢再去撩拨她。只好把隔岸观火的苏子玉拉下水:“子玉。你说右相大人怎么会看上归晚这个怪胎。”
苏子玉微微而笑。神色之间竟是艳羡:“因其难能。所以可贵。身外之物。既买不得欢喜。他们剩下的。也只有两心相印而已。”
酸。实在是酸。归晚使劲安抚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独是手臂上。就连头发也竖起來了。两心相印。跟林千夜那个小人吗。未免有失格调吧。
更何况……那个混蛋。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简直是喜怒无常。以往她还能猜测到一二他为何不高兴。但是最近。她只能承认。他越发变态了。以她的修为。实在不堪应付。是以。她能躲便躲。若不是怕被他逮到。今日也不会來参加这莫名其妙的宴会了。
庆昭帝带着一众嫔妃并几个公主姗姗來迟。又十分突兀地平易近人了一回。叫下面的人只管下去喝酒猜枚。归晚三人从善如流。连亭子都未迈出半步。
酒过三巡。知悦公主突然携了一位男子的手站了出來。盈盈下拜:“儿臣与闻大人相悦已久。惟愿此生相依偕老。恳请父皇成全。”
这个闻大人。归晚倒是认得的。虽则是寒门出生。在仕途上却是一番风顺的。如今年纪轻轻便已是户部侍郎。领正四品下的俸禄了。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那位知悦公主。归晚望向了一旁的苏子玉。苏子玉笑道:“她是萧贵人的女儿。”女儿都这么大了。还只是一位小小贵人。可见。是个不受宠的。
庆昭帝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巴。真可谓下了血本。公主都可下嫁寒门。那么你们这些世家。还想越过皇族不成。于是接下來的指婚便顺理成章了。果真就叫他促成了两三对。
唯有南家的嫡子十分嚣张。被指了一个寒门女子后。答曰:“启禀陛下。我南家祖训。南家子孙。自当敬爱妻子。不得纳妾。就算是贵妾也不行。”把那女子气得直哭。庆昭帝瞪着眼睛。却发作不得。
归晚低笑:“这南家公子倒有几分意思。”
陆时也觉得好笑:“你说南止期啊。他是南家二老爷的长子。整一个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归晚点头。却是突然想到。庆昭帝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世家之家联姻。现如今的做派。正是忌惮世家的缘故。正如林千夜之所以能一跃成为右相。也是因了他根本不是真正的林家人。那么。她现在的身份是沐家嫡女。庆昭帝会真的放任她和林千夜成亲。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觉得荒谬。管他同不同意呢。反正她与林千夜也不可能成亲。烦恼这个果真多此一举。
那边庆昭帝被当众驳了面子。自然是下不來台的。但是跟苏止期这个愣头青计较。又失了身份。正在尴尬。只听得一个软绵绵的声音道:“陛下。臣妾看了半日。也未曾见到臣妾那位侄媳妇啊。她是哪一位呀。”
庆昭帝暗自松了口气。岔开了话題:“來人。去看看沐归晚在何处躲懒。叫她出來见见狄妃。”
狄妃。归晚突然觉得心底发毛。莫非。今日小宴的主旨除了乱点鸳鸯谱。还有棒打鸳鸯。
“微臣沐归晚见过狄妃娘娘。”归晚合了手中的香木扇子。微微下拜。
“好孩子。不必如此多礼。”狄妃和颜悦色地瞧了归晚半晌。转头对庆昭帝道。“陛下。您看。这孩子不止好才情。相貌亦是端庄。跟我那侄儿。臣妾越看越像是一对璧人。”
狄妃。是斫琴世家老祖宗的幺女。因弹得一手好琴。十分受陛下喜爱。她现在口口声声说沐归晚是她家侄媳妇。竟是对归晚之前要退亲的话置若罔闻了。
归晚笑眯眯地。无所谓地摇着手中的香木扇。十足的纨绔形容:“微臣多谢狄妃娘娘夸赞。只是不知。娘娘的侄儿是哪位。”
狄妃笑道:“到底是女儿家。脸皮薄。我家侄儿。不就是你未來的夫婿狄希晨么。怎么。他不曾跟你提起过我这个姑姑。真是个小沒良心的。”
归晚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娘娘恕罪。微臣不认识您家侄儿。”
有人想要笑。这个沐归晚。委实能气死个人啊。不知道狄妃的侄子是谁也就罢了。竟说不认识自己的未婚夫。
“可不又是胡说。希晨正是清远书院的琴艺教习。正好是教的你们这一届吧。”狄妃自作主张地当她是害羞了。
归晚四处逡巡了下。抓住了一个同是清远毕业的士子:“顾师兄。是这样吗。”
被唤了顾师兄的士子有些尴尬:“确然如此。”
归晚十分心虚:“可巧。我琴艺课一节都沒赶上。”说到这里。她放低了声音。似是自言自语。“那个便宜未婚夫原是我的夫子。若做了夫妻。岂不是乱 伦么。天哪……太恶心了。”那声音不高。离得近的人自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扑哧”第一个笑出了声的是南家的那个愣头青南止期。狄妃的脸一下子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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