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逐一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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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逐一应验

    第八十四章逐一应验

    大宋帝国政坛围绕三司的这场虽是诡谲难明,但在王景范将矛盾引导到中省头的时候,能够看清局势的人就更多了——包拯执掌三司已成定局。不过结果虽是如此,但事情的发展总是要在权力人士手中有条不紊的向下继续发展,作为大宋能够与威严的皇权几成并列的权力机构,中省是有自己的尊严的,三司又是如此重要的机构当然需要一定时间的运作以显示中省的威严和慎重。

    不过中省也算是运气,没过几天便是新一届科考揭榜,东华门外唱名顿时吸引了全京师乃至整个帝国的目光——这是一场权力新贵们登场的表演,也许他们在步入仕途之后数年、十数年甚至是一辈子都会默默无名,百年之后也许只能通过一些词作、笔记才能够找到他们的踪影,不过眼前这东华门外唱名却是他们人生中最亮丽的。

    值得一提的是现下正在家闭门谢客的欧阳修,作为殿试主考官他无法像一次科考那样尽黜“太学体”,而通过省试的考生若无犯忌之处皆不黜落,也就意味着大家都可以获得一个不错的出身借此步入仕途。不过欧阳修依旧不会放弃进一步打击“太学体”文风的机会,对于他而言这比弹劾包拯更重要,半个多月前他还被关在贡院中审卷的时候,便对同僚有言:“除恶务尽!诸位一定要严格把关,狠狠打击那些轻薄小人,以扫除文章之害!”

    所谓“除恶务尽”其实针对的便是已经通过会试的刘几,当年欧阳修用一支大号红笔从头至尾的给刘几来了个“红勒帛”,又批了大大的“谬”字,并命人将这份试卷贴在贡院墙以示惩戒。次科考闹出的风波对于考生而言犹在眼前,对于欧阳修也是如此,善于辨文的他自然非常自信再次将刘几揪出来,以此树立一个鲜活的榜样警示考生进一步打击“太学体”。

    朝廷固然不会在殿试黜落考生,并且科考的年份也增多,但相应的在会试通过数量和对新晋进士释褐有了新的规定,仔细对比之下考中进士的前途却比先前暗淡了不少。新的释褐规定进士第一名才被任用大理评事,签署两使幕职官事,代还后才能升为通判,这样的待遇可比王景范的仕途一下落了下乘,连进士第一人都尚且如此,剩下的就更不用说了。

    正因为规则的变化使得进士及第一甲三魁和进士出身的争夺更为激烈,而欧阳修的那支判笔在殿试之时的作用对于考生的威慑力也就格外出众。若是考生以太学体应试,其后果对于考生日后仕途的发展依旧非常严重,欧阳修想要辨文将刘几这样太学体的领头人物试卷认出来批倒最后一名,挤压刘几的仕途发展空间同样能够起到立威的效果。

    欧阳修急于立威扫除太学体文风,这才闹出了一场笑话——欧阳修不顾眼疾的困扰仔细审查考卷,一份卷子中有“太收精藏也于冕旒之下”这样生涩别扭的语句,便兴奋的对旁人说道:“我又逮住刘几了!”其实这份卷子不是刘几的,而是苏州人萧稷的。反倒是在最后一份卷子中有“动而有勇,刑为四罪之诛”这样平实自然又贴近试题的语句不禁击节赞赏,并将其评为第一——这一份卷子恰恰正是已经改名为刘辉的刘几,而欧阳修在知晓后惊诧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已经更名为刘辉的刘几与王景范在科举有着类似的共同点——王景范在会试中被欧阳修批“媚”,刘几则是身为太学体的代表人物直接断送一届科考,但是他们在成为状元之后都要带领同科进士去拜访老师欧阳修。想来欧阳修年事已高,病体缠身,朝廷百般留他哪怕是充个闲职也要留他在京师,可想而知多半是象征意义居多,在经过这一场三司较量之后,欧阳修的时代算是可以做个结尾了。

    刘几与欧阳修的恩怨纠葛不过是科举考试中的一件趣事而已,这并不妨碍刘几状元的声名,反倒是大家都认为刘几有才亦有识,且善于应变,改名字、彻底改变文风,连欧阳修这样的衡文高手都没察觉出来,如此人物于状元乃名至实归。

    如同王景范考中状元的那一刻一般,整个京师万人空巷都聚集在新科状元们途径的街道,争相观看这些幸运的考生。而更为轰动的是在大相国寺一处空旷之所,白沙院的格物科升起了巨大的热气球,在无数京师百姓和官员的见证下,庞大的热气球载着三名白沙院格物科学生缓缓升至二十多丈高,飞行时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格物科的三个学生并不知晓自己创造了历史,这是人类如此稳定的在空中滞留的记录,王景范虽然在家闭门谢客不能到场,却也仔细叮嘱过蔡恕将这三名学生的名字、籍贯记录下来写进白沙院年鉴录,不只是他们三人,整个格物科的学生一同打包记载清楚。

    除了在各种神话传说中神仙鬼怪可以御风而行之外,人们从来没有办法在天空中稳定安全的飞行,可想而知热气球所造成的效果是极为轰动的,再加新课进士的荣耀光环,不到半日整个京师城中酒肆茶店中对热气球这一新鲜事物的讨论热潮就与新科进士的话题相提并论。热气球在兴国寺空长时间滞留,并且明显保留了继续往高里升的余量——实际就是连设计制造热气球的格物科学生也并不知道他们自己所制造出来的热气球到底能够飞多高,在空中滞留的时间有多长,甚至他们从来就没有自由放飞过热气球,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更不知道热气球在一般情况下能够飞多快。

    在空中飞行或是滞留对于所有人都是极为兴奋和向往的,但在这种兴奋和向往的背后亦有着对天空的敬畏。如果王景范的父亲还活着的话也许早就进行热气球自由放飞的尝试了,但是王景范却只能如同婴儿学步一般,宁可多花钱多费时间也要保证热气球的安全性——到了空中一切都不受控制,先前在自由放飞热气球的时候就有动物掉进冰冷的河中事故,一旦出了人命对于王景范和白沙院都是重大的打击,兴许一次就可以让王景范的“大学梦想”化成影。

    热气球所引起的轰动自然让蔡恕喜出望外,这也就意味着王景范所提出的热气球尚未开始正式经营就有了很好的开头。格物科的学生更是欣喜若狂,尤其是登热气球飞行的那三个学生,他们并非是热气球的升空第一人,在研制热气球的过程中进行的试飞次数难以计数,后期载人升空也有数十次之多,格物科学生几乎人人都乘坐数次之多,甚至是地面纤绳的苦力都有几个乘坐过热气球。

    格物科的学生不知道自己会被载入史册,当他们三人从热气球篮筐中走下来的时候,周围人群对他们都投来敬意、艳羡的目光,这使得他们明白自己已经创出了大名气。格物科所收的学生早期因为王景范的因素有不少“投机学生”,后来这些人逐步退出,目前剩下的这十几个学生绝大多数人都志不在科举做官,他们就读格物科多是出于兴趣。今天在大相国寺放飞热气球一下将他们的声名传遍京师,让这些学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王景范觉得热气球成功的在京师获得了巨大的声名,一些相关计划也要跟着推进——蔡恕所关心的以热气球盈利补充院经费;向枢密院推介热气球的战争用途;让格物科的学生对热气球进一步的测试,包括自由放飞和制造运载能力更强大的热气球以尝试其运输方面的潜力……

    之所以这么急的推进各种计划,也是全因王景范觉得自己不可能在京师留多长时间了——原本从蔡州回京述职进入馆阁,按照惯例怎么也要呆两三年才有机会外放或是获得其他实职,他也计划好了在京师的时间要经营好白沙院,不过欧阳修让他看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这样一来固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也将自己先前的计划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这也就逼着他在离开前早做安排免得手忙脚乱。

    事件的推进程度远在王景范的估计之,在东华门唱名后的第五天,朝廷诏令:“以三司使宋祁为端明殿学士、知郑州,权御史中丞包拯为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因包拯在欧阳修之后便在家回避任命,中省封驳两次皇帝坚持己见依旧不同意,这一次副相韩琦亲自前往包拯府邸,说服了包拯就任。

    除了宋祁和包拯的任命之外,随后也传来了朝廷批准欧阳修免除知开封府事,却不同意其出知洪州,而是任命他为给事中,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这项关于欧阳修的任命对于所有人而言并不意外,欧阳修请辞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只是他的名望太高,若是骤然放他赴外任会引来中外议论,朝廷不愿意担当这样“不容人”的骂名,便按了个给事中提举在京诸司库务的闲职。

    大宋帝国沿袭前唐体例亦有三省六部,给事中真正的叫法便是“门下省给事中”,专门审读奏案、驳正违失,不过大宋的权力中心都集中在中省,门下省的功能早就被中省侵蚀干净已是名存实亡,给事中无非是文臣迁转寄禄官阶。

    对欧阳修的任命一下,王景范也就明白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这场三司乱局中出头的人都有人事变动,就剩下自己一个尚未处理。到了这一步他也知道自己的去向其实已经被安排好了,只不过中省被自己一棍子打得有些突然,多少让中省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翰林侍读。

    最为重要的是王景范是韩绛的侄女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泥人,就算把王景范赶出京师也要与韩绛磋商后才能最终决定,若是将韩绛惹毛了也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这一届科考已故刑部员外郎、知制诰韩综的儿子韩宗道考中进士,韩氏一门自韩亿以下至此已是一门六进士,也许论渊源比不同为河北豪族的韩琦家族,但进士就是家族兴盛的保证,一门六进士这等兴盛家族似乎在大宋帝国政治版图的各方豪强中还是头一家。

    不过在欧阳修辞去知开封府事的第二天紧随而来的一项任命,让原本就不是很好处理的王景范更加难以对付——翰林学士韩绛除御史中丞!韩绛一下接替了包拯的空位成为下一位御史中丞,御史中丞之有御史大夫,但御史大夫乃是检校官所带宪衔且实不除人,是以御史中丞便是御史台的实际长官,且必须是皇帝亲擢。

    皇帝对韩绛的突然任命固然有些让人摸不着头绪,不过韩绛的官声一向不错,履历中言官部分亦是异常出彩,包括庞籍、李仲昌等人都倒在他的笔下。更为重要的是前年皇帝在茅山祈祷子嗣,韩绛草写祝词之时规劝皇帝减少宫人,并且冒险将后宫刘氏与请谒者通奸告诉了皇帝,皇帝按照他的建议将所有不谨慎者全部逐出宫中。

    韩绛的仕途资历是足够的,但被任命为御史中丞还是颇为出人意料。对于韩绛的这一任命王景范先前也只是靠推测,毕竟他手中的《全宋词》人物履历非常简略,诸如包拯等赫赫有名之人都尚且如此,更何况韩绛?《全宋词》中可是未曾收录韩绛词作,倒是王景范的老丈人韩缜的一首《凤萧吟?锁离愁》被收入其中,韩绛凭着韩缜的兄弟关系又是当过宰相的经历才被略微提了几句。

    任谁不敢相信王景范敢直面欧阳修,更是一竿子捅了中。只有他自己明白大宋帝国的变局已经开始初露峥嵘,王安石都已经出现在京师了,只要耐心等几年那位现在只有十一岁的孩子登基称帝,现下中的大佬们就只能接受谢幕的结局。

    年的时间对别人而言实在是太过漫长,但对于王景范来说却正适合积累自己的政绩和声望——他现在只有二十岁,韩绛对他都有一分顾忌就在于这样有才能和手腕的人,只需要时间便可以达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位——当过宰相的状元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就韩绛自己心中略微估算也有两成之多,更要命的是状元升官一般都很快,吕蒙正、苏易简这样的“妖孽”连带丁忧、贬官到三品翰林学士也只用了六年,而他韩绛自己也是进士出身却用了十六年,这真是让人有些绝望的差距。韩绛没见过吕蒙正和苏易简,但自己的侄女婿所体现出来令人心悸的政治敏锐感,在他眼中已然与前两人无甚区别了。

    韩绛在看完王景范写的贺信之后竟然有些失神,他升任御史中丞作为侄女婿的王景范自然要道贺的,不过他正“养病”也不可能亲自去道贺,只得写了封贺信让夫人转交。三伯在韩慕雪的心中一直是颇有威严的,什么时候都是从容不迫,看到三伯这幅摸样还以为夫君在信中写了什么不恰当的话惹怒了三伯,便小心问道:“三伯可有何不适?”

    韩绛轻轻摇摇头将手中的信筏折起轻轻放在桌案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十九娘可是有个厉害的夫君,庙算无遗策端是厉害……”

    韩慕雪还以为说错了话有些无所适从,韩绛见此摆摆手说道:“见复所谋异于常人,然见识深远亦是三伯也不及,他日九娘郡夫人亦是可期!”

    “啊?”韩慕雪听后颇为惊讶,出身官宦世家自然对“郡夫人”这一朝廷对大臣妻母名号并不陌生,韩绛为翰林学士三伯母的外命名号便是“郡君”,“郡夫人”只有执政官以的妻母才可以得到的命妇名号。三伯说自己郡夫人岂不是说夫君能为执政?

    这也难怪韩慕雪会感到惊讶了,早先王景范拜访韩绛两人不欢而散归家途中就曾私下说过包拯必为“包省主”,而三伯韩绛多半是要成为御史中丞。想想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几乎朝廷的每一项任命都被王景范所料中,若是别人说这话韩慕雪也就当为笑谈,此话从三伯口中出那分量自然是不同。

    韩绛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吓到侄女,那张从来不拘言笑的脸露出一丝笑容宽慰的说道:“十九娘莫要声张了,让你夫君好好在家养病,他的事情三伯自会照看……”

    此时就是韩绛自己也在心中暗自思量,“难道见复敢驳斥欧阳永叔得罪中门下,就如此算定某家会成御史中丞么?!”

    御史中丞这个位子虽不比三司使这等入执政捷径相比,官品亦不过是正四品,但这个职位只有皇帝皇帝亲擢才行,任你手眼通天毕竟不是皇帝独自里面的蛔虫,不到最后圣旨颁出谁能知晓花落谁家?正因为这一职位的特殊才更显清贵,与其他职位一般御史中丞也有诸多别名,最能彰显其权位的莫过于“独坐”——紫宸殿、垂拱殿常朝,殿门内西庑唯有御史中丞才有交椅一只,那便是御史中丞的“专座”,余者就是站着的份了。

    故事:“御史中丞”正名“御事中丞”,有着诸如“中丞”、“台丞”、“中司”、“司宪”、“台主”等等十余个别名,估计这个职位的别名之多可能冠绝宋代官职系统的其他官职,就是《石林燕语》中就有五六个别名。

    “三司使”的别名与御史中丞相比就差远了,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两个别称“计相”和“省主”,早先有些关于叶清臣的中曾有“总计”之称,不过这哥们与执政不对头,担任的官职的时候平白被人压了两级成了“权三司使”,不知道这算不算三司使的别称。</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