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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之妻令如山,008 回来的厄运
楚北默送她回到明家的花园洋房前,他撑高这把伞,无言地向她的方向倾斜,不顾自己的肩膀被淋湿。舒悫鹉琻
明晚不曾察觉,她在门口按动按钮,刘阿姨跑着出来开门。
“你回去吧。”她转身对他说。
“好。”楚北默点头。
明晚走入明家,换了衣服,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拉开窗帘,她无意间往楼下一望,却依旧看到黑夜中那把彩色的伞。
她对楚北默的这个举动并不陌生,以前他常常送她回家,从不第一个转身离开,有时候天气不好,刮风下雨,她一转身,就能看到他。
哪怕天黑了,他还是等在雨里面。
他会等到她楼上的房间亮起灯,才放下心来。
她轻轻拉上窗帘,坐在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接受电子邮件,查看同伴传来的邮件。
这两年,明晨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过年,一次是明成钧六十五的寿辰。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电话。
正如明晚两年前就揣摩到的,姐妹关系,名存实亡。
“先生晚上打来电话,说明天就回来了。”刘阿姨端来暖身的热汤。
明晚点点头,两个月前度假村全线完工,明家的公司马上接到别的案子,明成钧只是休息了一个礼拜,再度去往外地。
尽管父女两个都很想早点还清这一笔心理上的债务,但在这两年里,他们都再也没有见到过裴立业。后来他们去往明仁医院,那个高级病房已经空了,护士说裴家已经给病人转院,但是转到国内还是国外,却不得而知。
赵敏芝派人来办理手续,代表裴氏收回对明家的前期投资金,但所幸公司尚能自由运转,口碑打出去了,现在也不至于面临破产危机。
处理了邮件,她才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邀请函,那是裴珍珠的画廊寄过来的。她在明天也就是平安夜办一个艺术品展览,邀请她前往。
除了跟裴珍珠偶尔联系,她跟裴家当真是两个世界。裴珍珠因为画廊的后现代设计和支持青年画家的积极行为,曾经登上艺术类杂志内页。因此,她并没有疏远明晚,还给工作室介绍过几笔订单。
女人的友谊,也是这么悄无声息地建立起来的。
明晚欣赏她的才华和清高,裴珍珠欣赏她的直接和能力。
说来也有趣,她在误打误撞之间,开始了自己独特风格的绘画,工作室清闲下来的时候,她常常拾起画笔。心境的细微变化,常常在笔下幻化为另一番味道。裴珍珠将这些画作收集起来,放在画廊展览。
平安夜,明晚给工作室全体同事放了假。她早早来到画廊,本以为在外过节的人更多,却没料到来看展览的人同样不少。
裴珍珠正陪着一对名媛,时不时地跟她们对话,脸上笑容很少,但还算温和。
“珍珠姐。”明晚笑着跟她点头示意。
“你们慢慢看,有中意的跟我的助手说,会专程送到府上。”裴珍珠跟那对名媛告别,往明晚的方向走。
明晚心中透彻,这间画廊不只是承载着艺术品而已,更不只是承载着裴珍珠作为艺术家的高尚理想——名门之后用高昂的艺术品来打通的人缘,也是一种经营交际的艺术。
“这是我在国内开的第一个展览会。”裴珍珠跟她并肩走着,她突然停下脚步,打量她一番,最后视线落在明晚的紫色高跟鞋上。她顿了顿,眼神划过一抹困惑,欲言又止。
对于这些名媛来说,正品和高仿,只需要一眼便能鉴定。她们的眼睛,或许才称得上是火眼金睛。当然,这种敏锐的经验,是用高昂的花费堆砌出来的。
明晚浅浅一笑,并不在意,也没多解释。“朋友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就穿来了。”
裴珍珠没想过她如此自然,也不再多言。
两人走入另外一个展览室,这里成列的不再是画作,而是各类的艺术品,包括陶瓷、琉璃、彩绘,甚至还有各种限量版的公仔……。
明晚被一个角落的玻璃柜所吸引,里面摆放的是很多变形金刚的公仔,小至大拇指大,大至一人高。
“这些东西都是煜泽的命根子,前几年我打破一个,他差点跟我翻脸。”裴珍珠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
她心中微跳。
好久了,没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既然是命根子,怎么会拿出来展览?”明晚浅浅一笑,却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
“因为,他不要了。”裴珍珠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望入她的眼底深处去。
分明只是再寻常的一句话,但明晚总觉得裴珍珠藏有深意。她偏过头去,继续凝望玻璃柜中的公仔,每一个都没有半分折损,跟全新的没两样,可见主人对它们的爱惜。人的爱好,往往可以维持很多年,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了?!
裴珍珠面无表情地说:“丢了可惜,更别提好多都是限量品,我就拿出来展出。”
明晚若有所思,突然有一道视线胶结在她的后背,她猛地转过身去,四下寻找,但每一张面孔都极为陌生。
裴珍珠伸手碰她,试探地问:“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该不会是我提起煜泽,扫了你的兴致吧。”
“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地里看我。”明晚实话实说,依旧不忘在人流中搜寻。
“你越来越敏感了。”裴珍珠寥寥一笑,此时有熟人跟她打招呼,她辞别了明晚。
明晚蹙眉,再度看了那些公仔一眼,随即转身,走向另一方。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重。
不管她走到哪个展示厅,那道视线接踵而至,从未消失过。但每当她回头去看,却又只看到陌生人。
她提前离开,全然没有任何兴趣,继续留在原地观赏艺术品。裴珍珠今日的神情有些奇怪,两年不曾提过裴煜泽,为何偏偏是今天?!
高跟鞋踩踏在停车场的路面上,周遭万分安静,隔着不远的距离,她看到有人倚靠在她的车门旁,明晚放慢脚步,凝神一看,竟然是唐银哲!
明晚想起楚北默说过的话,不动声色地拨动他的号码,手机迟迟未接,这时候她才真正开始后怕起来。
“明晚,我看到你了。”唐银哲的声音,带着莫名诡异的笑,刺痛了她的耳朵。
电话没有打通。
明晚故作镇定,与他周旋。“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他笑着逼近,阴柔的面孔总让人觉得他的目的不太单纯。“不然,还能是找谁?”
突然,对方接了电话。“小晚?”
明晚却垂下了手,紧握手机,并未答话,只是稍稍提高音量,让楚北默听清楚她跟唐银哲的对话,却又不会激怒唐银哲,惹火他,他只会采取更激烈的方式。
“别害怕。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奢望跟初恋情人破镜重圆,这种皆大欢喜的大结局,在现实中并不可能。”唐银哲冷冷地笑,露出森然白牙。
“只是因为嫉妒,你才在背地里跟踪我?”明晚冷声逼问。
“你比我想象中的有胆识。”唐银哲已然默认。他慢悠悠地击掌,不像是给她欣赏,更像是一种尖锐的讽刺。
“你是怎么进去画廊的?”明晚知晓,裴珍珠只不过发了三百张邀请函,必须凭借邀请函才能入场。
“凭我姓唐。”唐银哲不屑一顾,无声嗤笑。“拿一张邀请函,轻而易举。”
明晚静静想,淮海市姓唐的家族,大概有了印象。那个唐家拥有一家出版社,小儿子专攻音乐,从小就在国外生活。或许唐银哲就是这个身份背景。
唐银哲眼神一黯,脸上没了笑意。“不过,我没想过你竟然跟裴家也有往来,裴珍珠是你的朋友?我真意外。”
“枉费你在国外学习,思想还停留在封建社会。”明晚的话锋一转,淡淡地笑,话中不无玄机。
唐银哲并不恼羞成怒:“上流社会等级分明,裴珍珠不像是你可以高攀的对象。”
“既然你把自己的身份放得这么高,何必纠缠楚北默?又何必来纠缠我?”明晚抿唇一笑,眼神清冽。“你的行为很幼稚。”
他的眼里划过一抹火光,朝着她走近两步,目光紧紧锁住她的面孔。“别以为他护着你,你就能肆无忌惮。”
“唐家知道你的性向吗?我听闻唐家正在促成跟珠宝商冯家的婚事,主角可是你?”明晚眸光冷沉,处乱不惊。
他突地面色大变。他本想用自己的身份压制明晚,给她难堪,让她自卑,却没想过她杀了个回马枪,变被动为主动,抓住了他的把柄。
“我并不歧视你,每个人都有爱人的自由和权利。只要你不继续咄咄逼人,干扰我的生活,我乐得保持缄默。”明晚给他一个台阶下,毕竟激怒他,不是她的目的。
“我比你更爱他。”唐银哲缓缓地开了口。
“楚北默如果愿意走那条路,谁也不能妨碍你们。你的所谓爱,不该强加在别人身上。既然他决定了,你也应该释怀。”明晚并未纠正唐银哲的话,或许唐银哲说的对,她对楚北默已经没了爱意。
“他现在活得很累。”他不耐烦地打断:“都是为了你。”
“更是为了他自己的将来。”明晚轻声说:“他的父母,他的家人,同样无法接受他误入歧途。”
“冠冕堂皇。”他低叱一声,这些大道理,他哪里听得进去。他不愿看到楚北默在拒绝自己后,还能拥抱心爱的女人生活,这种完美的大结局,更是对他的一种莫大刺激。他作恶嫉妒的心,蠢蠢欲动。
他要毁掉他们的默契和平静。
“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接受男人是吗?”唐银哲伸手覆上她的肩头,压低声音说:“让我来告诉你,他在国外的时候,参加了交换生的一场派对,有人看上他,但他婉拒了。对方在他的饮料里下了东西,意乱情迷,他们共度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女方以为先斩后奏,他绝对无法拒绝她,却没想过他从此之后,患上了心理疾病。他开始讨厌女人,抵触女人,再不正眼看女人。他只能跟男人同行,却又无法彻底说服自己跟男人发生关系。”
明晚一把甩开他的手,心痛如绞,无法辨明到底唐银哲说的是真是假,但还是无法控制,眼眶发红。
“别说了。我不需要从你这里窥探别人的*。”
“那两年,他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成绩一落千丈,是我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唐银哲心中得意,见到情敌痛苦,他越是痛快。“不过,我低估了他的心理阴影。”
“唐银哲,你给我闭嘴!”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寒冷如冰。
明晚追随着那道嗓音,幽然望过去,只见楚北默驱车赶来,他匆匆忙忙跑过来,脸色死白。
“三方对质,真巧。”唐银哲诡异地大笑出声。“楚北默,如果我说的是假话,你可以解释。”
楚北默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绝望和紧张,他的喉结滑动,身体绷紧。
要把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从封闭的角落挖出来,实在强人所难。
“北默,我们走吧。”明晚凝望着他,恳切地说,不想让事态发展到毫无退路的地步。
楚北默的脸上,突地浮现一抹刚毅之色:“唐银哲,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是迷惘过,但现在很清醒,我确定我要的是什么人,反正不是你。”
唐银哲的眼神闪烁,可见这番话对他而言,同样很有冲击。“话不要说的太满,我自信是个出色的伴侣。”
“我爱的人,从来都是明晚。”楚北默压抑着心中的痛楚,逼自己把心里话吐露出来:“哪怕我已经配不上她,我的心在这些年里没有变过。”
明晚惊诧地说不出话来,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上了车。
他一言不发地转动方向盘,将车驶出停车场,明晚担心地看他,他满头是汗,脸色愈发地难看。
“北默——”她的心有触动,声音轻轻颤抖。
“他说的是真相。”楚北默没看她,依旧直视前方,唯独眼含泪光,无法控制。“你没问,我也不想说,果然还是没办法瞒着你一辈子。”
明晚终于彻底地明白,为何以前楚北默说过不该出国,国外的生活太复杂太纷乱,他是一个清水一样的男人,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染了各种颜色。他的悔恨和痛苦,不言而喻。
她好心疼他。
因为她看过他最初的模样。
“我不该离开你。”他沉默了许久,才说。“失去了你,也连带失去了我自己。”
明晚悲从心来。
“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了,毕竟最难看的东西,全都挖出来了。”楚北默把车停在明家的铁门前,他说着这一句话的时候,嗓音低哑,看来疲惫极了。
“北默,都会过去的。”她伸出手,覆上他紧握方向盘的手,神色一柔,两人目光交接,各自无言。
他满眼血丝,眼神闪烁,但最后还是没开口说些什么。
明晚看得出他的失魂落魄,兴许他的确记得自己的承诺,但事实太残酷,太血腥,他无法原谅自己,甚至无法站起来。他在最难过的那段时间,根本无法面对自己。她的电子邮件,漂洋过海寄过去的礼物,只会让他更痛苦,更难受。
他只能选择逃避。
明晚理解他。
她下了车,走入铁门之内,一转身,盯着那辆车。他始终没下车,也没有再深深目送着她。
他们各自心情沉重悲恸。
……
明晚在隔天晚上出发,林筱雨在家中举办圣诞派对,邀请她和宋慧前往。不过宋慧忙着陪伴小李子,她只能独自前去。
她走入林家,这儿并不陌生,她曾经来过。客人还没来齐,小雨的母亲一见到明晚,便热情招呼:“小雨在楼上,不知道折腾什么,到现在也没下楼,你去看看。”
明晚点头,上楼进了林筱雨的房间。
林筱雨站在穿衣镜前,一袭白色雪纺礼服裙,直发飘逸,很是清秀。
“这个点儿出去,像不像女鬼?”这套装扮,完全是家长准备好的。
明晚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说道。“还少了血口红唇和黑色指甲。”
“真没意思,还好有你。”林筱雨抱怨,意兴阑珊。明晚走到她身后,取了梳妆台上的发圈,给她挽起直发,看似悠闲松散地一绑,却无比匹配林筱雨本身的文静气质。
“终于像个人了。”她满意这个改变,终于笑了。
“别不知足,阿姨对你很好。”明晚瞪了她一眼,同样是大户人家,林夫人没有半点架子,热情开朗,像是邻家阿姨。
“我知道啊。”她无所谓地摊手:“可惜我不想当公主,只想当民女。”
明晚不跟她理论,听她说歪理,这世上贫富差异很大,穷人羡慕富人的奢侈,富人羡慕穷人的自由——
总而言之,人心多不满足。
当一个人背负着巨大的财富,他就必须为人际关系奔忙,社交,应酬……是一种手段,也是能让家族一步步往上爬的捷径。林家有钱,但必须结交更大的家族,更富有的家庭,这才是有钱人聚会的真正企图。
两人一道下楼,见了几个熟悉的朋友之后,依靠在一旁交谈。林筱雨在大学毕业之后,家里给了一百万创业基金,她开了一家宠物店,如今宠物地位等同人类,生意自然不错。加上那些富贵家族的贵妇小姐们常常去光顾,更无疑是锦上添花。
“对了,今天我表哥来,我介绍你们认识。”小雨拉过她,朝着另一方走过去。
“你真怕我嫁不出去?”明晚无语,苦笑。
“女人不要太强,不给男人表现的机会。”小雨在她耳畔低语,不顾她不情愿,那种痛心疾首的目光,瞧得明晚很不自在。
“介绍可以,但我拒绝一切形式的变相相亲。”明晚有言在先。
“先从朋友做起,我这位表哥很优秀的,是一位律师。唯一的缺点,是个工作狂,你们很相配。”
两人一见面,明晚微微一怔,“周律师?”
林筱雨更是惊讶:“你们原本就认识?”
明晚点头,却没有再说太多。林筱雨以为两人看对眼,急忙笑笑退出。“你们说,你们说。”
周律师周刚毅正是裴立业的律师,三十二岁,面目端正,风度很好,这个年纪能够坐到这么高的地位,可见能力非凡。
他笑:“我这位小表妹并不知道我在哪里工作,只知道我是个律师,就这样还敢给人牵线,不自量力。”
明晚直笑不语。周刚毅为裴氏效力,当然知道她跟裴家的纠葛。
她看得出他会对裴氏的秘密守口如瓶,而她已不再好奇。
她没有为难他,周律师也只是一个下属。两人交谈,并不涉及公事。
“明小姐怎么来的?要我送你回家吗?”他这么问,止于礼仪。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明晚适时拒绝。
周刚毅没再多话,是个极为看得懂眼色之人。
圣诞夜,夜风很凉,她并不特别看重国外节日,总是一个人过。说穿了,这一天跟任何一天,都没有任何不同。
她分心,走路不当心,突然脚一歪,高跟鞋的鞋跟应声而断。
明晚在心中叫苦不迭,蹲下身子,拿起那个已经脱落的鞋跟,无声叹了口气。如今是寒冬,她无法脱了高跟鞋赤脚走在冰冷路面上。唯有翻开手包,打算拨打电话,叫来计程车,偏偏对方回应暂时没有合适的计程车。
这个路段,原本就偏僻,来往的计程车不多。
她效仿电影情节,使劲拍打高跟鞋,期待奇迹出现,至少支撑她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
“死宋慧,这哪里是回来的幸福,简直是回来的厄运——”她没看到奇迹,只看到依旧跟鞋子分离的鞋跟。狼狈至极地叹气,枉费给高跟鞋起了如此唯美的名字。
身后,突然亮起来。
她猛然转过脸去。
一辆车朝着她驶来,车灯亮的发白,她觉得刺眼,伸手遮挡,光线却还是刺到她眼底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