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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妖娆,075祈福惊变
薛太傅府,太傅府的大公子自那夜不明不白被人废了命根后扔在侯府的石狮门前,整个太傅府便笼罩在无边的悲怆之中。舒悫鹉琻
薛如是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屋顶上的梁柱,空洞无力。
薛夫人陪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能抹着泪。
“是儿——”薛夫人见他变成现在的模样,心中十分疼痛难受。薛如是自被人扔回来后便未再说过一句话,每日除了盯着屋梁发呆便只有发呆,她心知那东西对男人的重要性,她苦命的儿子就这般被人废了…
薛夫人想到此处,又控制不住地抽泣出声。
丫鬟知道劝也无用,索性瞧见她哭时便立即递上干净的帕子。
薛夫人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牙根一咬道:“是儿,你告诉娘,是谁对你下了如此狠的手?娘定要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好了!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薛其正进屋听见夫人又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话,厉声叱呵道:“他如今这样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与一介废人有何差别!”
薛其正恨道:“要怪就怪他自己!不遵教化贸然离家出走,被人下了毒手也是活该!”
薛夫人见他这样说自己儿子立马不干了,她恼怒地将手里的帕子甩在地上,“老爷你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你当然不心疼!”
“不心疼?”薛其正看着依旧坐在床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薛如是,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若是不心疼,本太傅早就让人将他扔出侯府自生自灭了!”
他是恨薛如是招呼不打便失踪数日,最后被人害成这般模样。可是到底是他从小器重栽培的儿子,怎能不心疼…就算他在外面惹了什么人什么事,可是这代价未免付出地太大了!
绝子绝孙…他光想着就心痛不已!
这个儿子从小品貌俱佳,若不是当年与五公主有那档子事情,他早就为他挑选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就算不能官拜上品,最起码也是京都中的年轻贵胄,哪里能现在落到这种下场!
说恨么?他当然是恨的,他恨他现在的弱懦无能,可更多的却是心疼。
见薛如是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他忽然面色一沉,“东楚太后来了我北宜…”
薛夫人闻言立即噤声看向床上的薛如是。
果然,二人便见薛如是的睫毛微颤了颤。
脑中似想到什么,薛夫人忽然掩嘴惊呼,“是儿,你告诉娘,是不是她害你?!”
对了!前不久东楚新帝登基,皇上派遣了使臣前去东楚恭贺,薛如是也是在那段时间消失的。该不会——
薛其正自然也与薛夫人想到同一处了,面上的阴沉更甚,乐正锦虞回北宜国他虽告假未曾去迎接,但是从众人口中得知她刚入北宜国便剜人双目,手段如此狠毒,难保是儿这般便是她害的。
薛夫人见薛其正的面色,便知他也想到了这点,她忽地站起身,“我要进宫,去找她问个清楚!”
她的是儿不能不明不白被人害了!她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胡闹!”薛其正拦住她,“五公主如今是东楚太后,你有何资格进宫去质问她?”
“那便这样算了?”薛夫人眼睛恼恨地盯着他,“就算她是太后又怎样?天子杀人也总也要个理由!更何况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够了!”正当二人争执不下,床上的薛如是突然开口。
薛其正与薛夫人齐齐地看向他,见他原本温润的眸子里死灰一片,嘴角嚅了嚅便闭口不再言。
她回北宜了?薛其正的话不断在薛如是的脑中盘旋,全身下意识紧绷的同时牵扯到了下体的伤势,剧烈的疼痛下,他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将目光转向薛其正,艰难地开口道:“父亲,我要参加皇上的六十大寿。”
……
西陵国。
慕容烨天鹰眸锐利地盯着眼前一直昏睡不醒的慕容烨轩,他没想到烨轩的执念如此之深,他刚将他放出,他便眨眼间就带属下从西陵皇宫内消失了。
他在得到他前去找寻乐正锦虞的消息后,震怒之下生生将上书房的门给劈断了,一介女子而已,竟让他如此失了分寸,只身犯险,甚至于连家国都不顾了!
他原本已经立即派人将慕容烨轩追拿回来,未料到暗卫很快便带回了一身狼狈受了重伤的慕容烨轩。这让他能如何不气,如何不怒!
小太监站在慕容烨天旁边,犹豫地开口道:“皇上,再过几日便是北宜国国君的六十大寿,您看,是不是…”
慕容烨天寒声道:“朕知道!”
乐正无极六十大寿,乐正锦虞随着乐正彼邱回了北宜国,在天下看来是东楚太后千里奔波回国为父皇祝寿的孝敬,可他却知道那对父女入骨的仇恨。
他抬手给昏睡着的慕容烨轩压了压被角,冷声吩咐道:“看好六皇子,朕要亲自前去北宜国为乐正皇上祝寿!”
…。
临近乐正无极大寿时,北宜皇宫中到处张灯结彩,喜红遍地。各宫连牌匾上都贴上了喜庆的红色寿字。
北宜国街道上鞭炮轰鸣,皇上花甲寿辰,大赦北宜。
素日飘扬的雪花似感受到了人们的欢喜,破天荒地再未曾飘落分毫。阳光普照大地,暖日照射在人们身上,竟起了前所未有的热意。
喜庆之事遍布诸民,逐渐减淡了前不久乐正锦瑟归国时给人们所带来的血腥冲击。
东楚、西陵、南昭国君主已被诸位年轻帝王所取代,乐正无极如今是四国中唯一所存的花甲帝王,各小国附属国皆重视不已,各国君纷纷前来为乐正无极恭贺寿辰,其声势之浩大可与东楚新帝登基相媲美。
除却东楚的太后与琼美人归国不提,西陵南昭圣上也相继递来寿帖言明会亲自前来贺寿。
更为重要的是,听说南昭国那位闻名天下的国师也会到场为北宜国皇上祈福。
这些天所收到的各国的拜帖让乐正无极合不拢嘴,乐龙殿中经常传来他虽沧桑却爽朗的笑声。
乐正锦虞自那日从朝凤宫出来后,便一直待在自己以前的芣苢宫中未出。
秦贵妃却出奇地安分下来,甚至连皇上寿辰的用度也派人拿到朝凤宫给乐正皇后过目。
后妃都知道如今五公主今非昔比,结伴着前去芣苢宫请安却都被沐雨以太后喜静的缘由给拦了下来。
北宜国后宫的嫔妃见状都讪讪地告辞,转而去巴结如今身怀龙嗣的琼美人。
乐正锦瑟见名义上的长辈后妃前来自是十分得意,却也更为小心。她深知母妃这些年执掌后宫树敌颇多,因此只象征意义地接受了后妃的贺礼,其余的皆不谈。
不知为何,她这些日子腹部愈来越不安宁,时不时地袭上痛感。尤其是她听说乐正皇后与乐正锦虞在朝凤宫似乎起了争执,想前去朝凤宫看看乐正皇后现在的模样时,她的腹部便难耐地疼痛起来。而且她这些日子每晚都梦到乐正锦虞当年的场景。每每醒来时,身体便浸满汗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着她的神经,让她想抓却抓不出的难受。
十月初一那日,大吉,诸事皆宜。
整个皇宫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彩锦团簇,福寿飘扬。
乐正锦虞静坐在芣苢宫中,那日乐正皇后所打的痕迹已经从脸上消退了下去,肌肤恢复了往常的光滑白皙,面容看上去更为美艳。
鞭炮声充斥了耳畔,她皱着眉头将头上的墨玉钗给拔了下来。
乐正皇后的厉声叱喝还回荡在脑中,对她变成现在模样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她望着铜镜中倒映出的娇花容颜,冰肌玉骨下的妖娆妩媚,凉声对沐雨道:“哀家是否——”
她又蓦地住了嘴,世间谁都可以怪她,母后怎么可以?
沐雨清楚她那日与乐正皇后的争执,知道她表面虽决然果断,但是对乐正皇后的话还是耿耿于怀入了心扉。
她想了想道:“奴婢不知。”
她确实不知,在她眼中,乐正锦虞本就是这样的,如同所见过的罂粟花,美艳却沾着毒,触碰即死。
她并未见过乐正锦虞以前的模样,她不是乐正皇后,自然也不能体会到那种母爱情怀,对自己女儿的期盼。
乐正锦虞本就不指望她能回答自己的话,她抬眼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宫殿。芣苢宫明显已被人翻修过,不再是简单的轻烟软帐,素净淳朴。入目皆是珠帘碧翠,珍稀古玩塞了满屋,奢华地不似人间宫殿。
外面太监尖锐的恭贺声、请安声,各宫人的笑语声穿透窗牖殿门传到她的耳朵里,乐正锦虞冷笑不已。
等乐正无极殡天之后,后宫无子嗣之人陪葬之时会不会还如现在这般兴高采烈,洋洋喜气?
到那一日,她必定燃放三日三夜的烟花竹炮来欢庆!
乐龙殿内,乐正无极苍老的面容因今日的生辰之喜而染上胭脂笑意,掩盖了眼中锐利的笑意,乐正锦瑟早早地便前来他的身边陪着,秦贵妃将制衣坊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寿袍拿来了乐龙殿,亲自伺候他换上。
龙袍上绣着百福图样,金线镶边,寿字裁剪于中央,九龙环绕。既不失帝王之气又不减花甲之寿。
乐正无极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一身,老态龙钟的身体也似乎年轻了十岁,变得格外地精神。
“陛下这一身,龙威不减当年啊!”秦贵妃巧笑着开口。
乐正锦瑟也含笑道:“儿臣祝父皇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乐正无极大笑道:“哈哈!瑟儿虽远嫁东楚,却依旧还是父皇最贴心的女儿!父皇必当重重有赏!”
乐正锦瑟忙行礼,“谢父皇!”
“好了,起来罢!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要多加保重才是。”乐正无极意味深长地瞥了她的肚子一眼,“有父皇在的一天,北宜国便是你母子最强大的后盾,一切你自己要把握好!”
乐正锦瑟喜不自胜地点头,“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
秦贵妃眉梢也染上深深的笑意,她悄悄瞥了乐正无极欢愉的面色一眼,掩下心中的忐忑情绪。
三人正笑着,殿外有宫人进来,恭敬欢喜地禀报道:“回皇上,西陵国圣上已经到了我北宜,奴才已经将慕容皇上请入了寒云苑内。”
乐正无极立即抬步道:“摆驾寒云苑。”
寒云苑内,各国之人集聚在一起,乐正无极虽还未到,但已经欢声一片,打招呼声此起彼伏,北宜国年轻貌美的宫婢不停地穿梭在苑内,时不时为苑中的诸国宾客端茶倒水,殷勤伺候好不勤快。
宫人领着慕容烨天到来的时候,诸小国的君臣都起身拜见,“参见西陵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烨天鹰眸微阖,温声笑道:“诸位都起来罢!今日朕与你们都是为了给北宜皇上祝寿,无需多礼!”
诸小国君臣闻言,都起身叩谢道:“谢皇上!”
北宜国宫婢连忙将慕容烨天领到上首处坐下。
慕容烨天今日只着了一身紫色锦袍,黑色云纹镶边,墨发用紫色发箍稳固,上插相同色系的紫玉,鹰眸鼻挺,刀削般的容颜俊逸非凡。
前段时间他斩杀亲兄弟登上皇位的消息在诸国早已传开,众人一直对他的印象都是冷酷无情,未防他竟如此和善俊逸,举止间洒脱不已,一时间皆对其有些改观。其中也有些原本对西陵国抱有非分之想的小国君主,见到慕容烨天颇有些心虚,但在今日乐正无极的大寿中将心绪抛开。
小国早就得知陵帝与昭帝会亲自来北宜国为乐正无极祝寿,因此都将各国最美的公主君主或者大臣之女都带了过来,以期能够得到二帝的青睐,尤其是陵帝自登基以来还未立后封妃。
那些原本端坐的年轻美貌的女子原本见到如此俊逸年轻的慕容烨天,内心早已羞涩不已,待收到自家国君的暗示后面色更为红润娇羞,有大胆的已上前敬茶拜见。
慕容烨天闻到她们身上飘出的各种浓郁的脂粉味,鹰眸闪过一丝厌恶。下意识地想起在西陵帝宫时乐正锦虞身上清新淡雅的幽香来。明明那么娆媚的女人,身上的味道却是那么地雅致沁脾…
察觉到自己竟忽然忆起乐正锦虞的香味,慕容烨天猛地惊醒,将心中突起的异样给压了下去。
正当各国的女子争相讨好慕容烨天,一袭墨绿色锦服的南宫邪进入了苑内。
金褐色的眸子闪烁着邪魅耀眼的光泽,嘴角微扬间勾魂夺魄。棱角分明的精致面容倒映在每个人的眼中,三千墨发随意地用墨绿色发带束着,散发着狂放不羁野性。
“经久未见,慕容兄的风采愈加飞扬。潇洒风流竟快赶上孤王了,”南宫邪将目光投在慕容烨天身上,笑盈盈地开口,“瞧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皆围着慕容兄你转,真叫孤王伤心啊!”
一众女子在他进来时,为他的邪魅无双的俊美容颜都闪了神,再听他如此说,恨不得钻入地下。
南宫邪满意地看着众女子皆从慕容烨天身边散开,凑上前朝他眨了眨眼睛,“看来还是孤王的魅力略胜一筹啊!”
见小国的君臣欲上前行礼,南宫邪扬手道:“今日孤王也不是主角,礼都免了吧!”
众人见他如此,立即笑道:“谢南宫圣上!”
不待宫婢安排,南宫邪自发地坐在了慕容烨天的对面,朝他邪肆一笑道:“孤王这样看着慕容兄,连喝酒都舒心些。”
“南宫兄客气了。”慕容烨天笑了笑,敛下眼中泛起的波涛。
苑内的气氛因着二人的到来而变得安静了些,虽说无需多礼,但是二人的身份在那里,众人也不再如方才的谈笑自若。
正当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乐正无极领着秦贵妃与乐正锦瑟走了进来。
“恭贺皇上六十大寿,愿皇上福寿安泰,恩泽永禄,万寿无疆。”
“哈哈!都起来罢!”乐正无极的面容因众人的恭贺而挤笑成了一朵花,他扬了扬手,“诸位无需拘束。”
南宫邪笑道:“乐正伯伯身体健壮不减,真叫人羡慕啊!”
“烨天也是这样觉得。”慕容烨天跟着笑道。
乐正无极朝他们呵呵一笑,“不能与你们比啊!”
他抚了抚额头,状若伤感道:“朕老喽!朕还记得那时与你们的父皇把酒言欢的场景,一晃你们父皇都不在了…唉!”
秦贵妃赶紧上前安慰道:“皇上寿辰之日,那些便不要再提了罢!”
乐正无极点点头,“也是,也是啊!”
在秦贵妃与乐正锦瑟的搀扶下,乐正无极在最上首坐定。有太监朝殿外招手,立即有数百名十岁左右的孩童欢簇着进了殿。
红紫银绿,色彩斑斓,皆披锦袄宽衫,戴玉冠,裹巾头,舞剑器,执锦仗宝盘,跨雕箭,场面相当热闹壮观。
孩童都卖力地表演着,逗得众人直乐呵。
乐正无极瞥见到乐正彼邱不在,皱着眉头向秦贵妃问道:“邱儿呢?”
秦贵妃摇头,“臣妾不知。”
乐正无极面色寒了寒,不再言语。
芣苢宫中,乐正锦虞在沐雨的伺候下换了稍薄的红色宫装,青丝绾成端庄的云髻,眉毛细细地被描成新月状,朱砂点缀,熠熠生彩。铜镜里鼻翼小巧,樱唇轻抿,睫毛忽长若蝶翼,琉璃眸中流波溢光。
沐雨柔声道:“时辰已不早了,太后要不要移驾寒云苑?奴婢听说南昭圣上与西陵皇上也已到了。”
乐正锦虞放下铜镜,起身道:“走吧!”
乐正锦虞出了芣苢宫便直往观星楼的方向去,算时间乐正无极应该要从寒云苑前往观星楼焚香告天,她走到那边时辰刚刚好。
前日她收到南宫邪的书信,听他说那位神秘的国师会来北宜国亲自为乐正无极祈福。
沐雨扶着她慢慢地走着,乐正锦虞抬头便看到前方出现一座木色轮椅,她不用猜也知道定是乐正彼邱。
除却轮椅后面站着的侍从,她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凌然而立,今日阳光灿烂明媚,脚下的雪水也有些融化,那抹白色不同于乐正彼邱的苍白孱弱,颀长飘逸。只是身上透着的那股淡然气息却与乐正彼邱颇为相似。
乐正锦虞眯了眯眼,脚步忽然“扑哧”踩在一块逐渐融化变软的雪球,踩溅出来的水瞬间沾上了她红色的宫裙,鞋底也沾上了满满的湿意。
乐正彼邱听到声音后,立即转过轮椅回望她。
乐正锦虞抬头便只见到乐正彼邱正温和的看着自己,他身旁方才站立的那抹白色已经没了身影。
乐正彼邱见她面色因踩上雪球而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极致好看的笑容镶嵌在蓝天白地间,美好地如一幅画卷。
乐正锦虞见他今日只着了一件木色衣衫,撤掉了素日盖于腿上的裘皮,露出脚上裹着的青靴,双手静放在膝上,纤长细嫩的手指上淡蓝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烟袅轻雾,清绝出尘的气质撞入视线,让她不由自主地愣了神。
乐正彼邱嘴角的笑意更深,慢慢地将轮椅转到她身边,不等乐正锦虞回过神来,他便轻俯下身子。
一阵暖意袭来,乐正锦虞觉得湿气尽褪,整个人被暖融之气包裹住,足下的雪水也变干了。
乐正彼邱的手拂过她的裙摆,艳丽的红色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白皙,将他手上的淡蓝色也染成微红。
乐正锦虞脚步下意识地退后,乐正彼邱随即直起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父皇的焚香告天要开始了,快走吧。”
见他似乎看穿一切的淡然,乐正锦虞的心顿时一沉。
乐正彼邱不去看她微恙的面色,轻轻一笑,便径自往前去。
乐正锦虞看着他慢慢前行,低头扫视自己的衣服,经由他的手拂过,颜色愈发鲜亮起来。
她抬起头也跟着向前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到达了观星楼。
乐正无极与寒云苑的众人在观完孩童献礼便来到了观星楼。
观星楼是北宜国数百年来祈神祷告占卜观星的皇家楼宇,超越其他诸殿,高达数丈,人上去需踩踏九九八十一个阶梯。
乐正锦虞出现时,除却几位帝王与乐正彼邱,其他人皆跪拜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乐正锦虞淡漠地让他们起身。
众人见她一身红色宫装,在寸土寸雪的北宜国格外明艳,堪堪将在场的所有女子都比了下去,有年轻血气方刚的男子,见到如此绝媚的佳人,早已受不住地偷偷咽了咽口水。
慕容烨天复杂地盯着她艳若桃李的面容,一想到至今昏迷在床上的慕容烨轩,心中竟传来莫名的叫嚣声,“杀了她!”
慕容烨天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鹰眸锐利地看向她,在杀与不杀间犹豫徘徊。
南宫邪收敛了邪魅的笑容,目光扫视她瞥过乐正无极轻蹙的眉间,掩下心头升起的波涛,感受到慕容烨天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杀气,他蓦地出手抑制住他涌动的气息。
猛烈的内息迎面扑来,慕容烨天暂时放开是否杀乐正锦虞的思想,聚气回击。
南宫邪见他的杀气消散,立即收了手,友好地咧嘴朝他一笑,金褐色的眸子闪着狡黠。
慕容烨天见是他偷袭自己,鹰眸火光簇耀,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众人中不乏武艺精湛的,见南宫邪与慕容烨天私下的交锋,皆垂头无视。
乐正彼邱盯着二人,清冷的目光掠过森寒。
乐正锦虞自然未察觉到他们的暗涌,她抬头盯着高耸的观星楼,楼顶搭建若亭,亭角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竖着一根檀香木柱,有风从四面灌来,聚集在亭中央,亭中央摆着一座大大的黑色炉鼎,人从底下只可以看到一角。风吹起,有烟雾袅升转瞬又消散在空中。
钦天监的人不知敲了什么,“哐铛”巨响声传来,惊得众人齐齐吓了一跳,纷纷抬头举望。只见一道纯白色的身影飞身而过,稳稳地落在了观星楼上。
南宫邪见状,笑着走到乐正无极身边,“乐正伯伯,我南昭国师已在这观星楼上等着为您祈福,您快上去吧!”
众人闻言皆将目光转向南宫邪身上,邪魅的容颜恍如坠世的妖孽,与一旁静坐在轮椅上的乐正彼邱形成强烈的对比。
见他提到国师,立即渴慕地抬首仰望着上方身影模糊的男子。
乐正锦虞目光盯着观星楼未移分毫,白影朦胧地立于炉鼎旁,烟雾萦绕中如九天仙人般,出尘的气质丝毫不亚于乐正彼邱。
秦贵妃倩笑道:“皇上,臣妾扶您上去吧!”
不等乐正无极点头,南宫邪忽然出声打断她,“贵妃娘娘,我南昭国师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见的,还是由乐正伯伯一个人上去为好。”
听南宫邪之言,秦贵妃面色一白,片刻用笑声掩饰掉脸上的尴尬,“既然如此,臣妾就不陪您上去了。”
乐正锦瑟不以为然地瞥了眼上面的白影,什么国师,妖言惑众的道人罢了!
南宫邪忽地扫了她一眼,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我南昭国师岂是你们这等俗子所能见的。”
言罢,他玩味地朝乐正锦虞笑道:“若是太后想见的话,国师应当会考虑考虑。”
乐正锦虞从观星楼上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回视南宫邪,笑道:“哀家没兴致。”
虽然乐正锦瑟与秦贵妃的面色皆变得不佳,乐正无极的心情却是十分愉悦,南昭国向来对国师十分看中,多数人平生想见之一面都不能,眼下他竟前来为自己祈福,实在教他意外下欢喜地紧。
人年岁一大自然希望自己能够延年益寿,对于神佛之事也变得热忱起来。乐正无极早就想见一见这神机妙算的国师,奈何一直无机会,现在他就在观星楼上等着自己,如何叫他不激动?
他朗声笑道:“谁也不用跟着,朕自己一人上去。”
有人虽担心他的身子承受不住爬阶之苦,在他的兴奋下却不敢说出来。
南宫邪在众人沉默中扬笑回道:“孤王等人都不会跟着乐正伯伯,但这么高的楼宇,乐正伯伯你可要保重啊!”
乐正无极面上难得地露出顽色,对着南宫邪笑骂道:“当朕真的老地不能动弹了么?”他意味不明地扫视乐正锦虞道:“朕还未没用到连台阶都爬不了的程度,虞儿,你说呢?”
乐正锦虞灿烂一笑,带着蛊惑人心的妖媚,“愿皇上健如泰山。”
乐正无极大笑着开始拾阶而上,脚步虽微颤却真如他所说,这些台阶还奈何不了他。
不一会了,乐正无极便登到了顶端。
众人见他明黄色的龙寿图图案已经缩成了小点,站在白影旁边,同样模糊不已。
白影自乐正无极上了观星楼之后,似乎与他说了什么,乐正无极便恭敬地站于炉鼎后方,白影围着他缓缓旋转,偶尔从上空轻轻落下一句如玉珠般清润的声音。
盏茶时间过后,白影停顿了下来,他们便见乐正无极手捧着檀香状的长长物什朝天而拜。
乐正无极站在炉鼎后方,虔诚地闭着眼睛朝着东方而拜,三拜过后,他缓缓地睁开眼,将手中的檀香恭敬地插入到炉鼎上。
“国师,这样是不是就行了?”乐正无极盯着一旁临风而立的男子问道。
清润的声音明明极近却如虚无缥缈的天际传来,让乐正无极的心颤了又颤,“皇上身上的杀戮太重,隐隐有冤孽之气盘绕,只如此祈福,怕是远远不够的。”
未等男子继续说下去,乐正无极便不悦地打断他,“何为杀戮?哪一位帝王身上不都背负着数万人命?国师如此说是不是过于危言耸听了!”
男子摇摇头,“皇上若是执意如此想,即便神明也是无能为力…”
他忽地指着面前的炉鼎道:“皇上您看。”
乐正无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明明摆放着香灰的炉鼎内竟然翻涌起鲜血来,血红之色直撞入乐正无极老浊的眼睛。
“皇上还认为自己是对的么?”男子轻声说道。
乐正无极心中发寒,却是挣扎地怒道:“朕乃受命于天,岂能受——”
他倏地瞪大了双眼,只见炉鼎内翻滚的鲜血竟随着他的话而溢了出来,流淌在他的脚下。
他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低头只见自己的双脚已经沾满了鲜血,而再看男子,鲜血似乎长了眼睛般绕出他,他的足下依旧纤尘不染。
底下的人还未看到什么,只听见乐正无极震怒的辩驳声,再接着,无数鲜血竟顺着台阶从观星楼下流淌了下来。
众人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站得离台阶近的人纷纷移脚避开。
众人的惶恐中,南宫邪忽地来到了乐正锦虞身边,对着沐雨惑人一笑,“孤王来保护你家太后可好?”
沐雨诧异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君王,脚步却是不挪半分。
南宫邪欺上前,伸手碰了碰沐雨的脸庞,“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是如此可人,改日孤王与东楚大帝讨了你好不好?”
见南宫邪笑眯眯地触碰自己的面颊,沐雨心中一阵发寒。
乐正锦虞不悦地冷哼道:“这里这么多如花美眷,圣上想要谁不是手到擒来,何必拿哀家的婢女开玩笑?”
说着,她带着沐雨往旁边挪了挪,抬头见鲜血已经快速地流到了地面上,眼底的讽笑更深。
在无人可见的地方,一块石子却直直地朝乐正锦虞的面门扣来。
感受到空气中的异样,沐雨连忙将乐正锦虞拉到身后,石子擦身而过。
乐正锦虞心下大惊,是谁想趁乱害她?!
南宫邪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作出一副“看吧,不识好人心”的表情。
沐雨将她牢牢地护于身后,丝毫不再敢大意。
一块石子过后,竟有无数石子朝乐正锦虞的方向而来。
南宫邪立即出手阻挡,乐正彼邱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乐正锦虞的身边,只见石子见了他竟纷纷落了下来。
观星楼上的乐正无极的面色已经变得惨白,他忽地上前将炉鼎掀翻,厉声道:“朕才不信!”
精光狠戾之色拂向一旁的男子,“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装神弄鬼!”
男子空然一笑,用悲悯的目光看着他却是不言。
乐正无极被他的目光弄得暴躁无比,眼睛不经意瞥向被掀翻的炉鼎,却发现里面的鲜血已经停止了流动。
他大喜地看着一切,“哈哈!朕就说是有人故弄玄虚!”
说着他蹒跚地走下了观星楼。
站在上面的男子看着他佝偻的身子直摇头,面上忽然起了一丝愧色。
乐正彼邱来到乐正锦虞身边后,石子便不再攻击她,待他们都以为一切皆停止的时候,一道冷箭带着破风的凌厉又朝乐正锦虞的方向射来,随后无数道冷箭接踵而来。
南宫邪不怀好意地看着护在乐正锦虞面前的乐正彼邱,金褐色的眸子眨了眨,泛着诡异的妖冶。
他自然地撤了手,悠闲地观看着面前的袭击。
乐正锦虞见危机时刻挡在她身边的竟是乐正彼邱,心中一时间也无法猜度他的用意。
余光扫向一旁看好戏的南宫邪,她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
南宫邪无辜地朝她一笑,又作出“看吧,不需要我”的表情。
乐正锦虞心中恼火,她愿被任何人救也不愿与秦贵妃的儿子有何牵扯,更何况乐正彼邱不去护着秦贵妃母女来她身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鲜血莫名其妙地从观星楼上流淌下来之后,场面便变得混乱起来。站在下面的禁卫将诸国的人都围护在一起,秦贵妃紧紧地抱着乐正锦瑟,生怕有不长眼的箭支射到她的身上。
她急切地寻找着乐正彼邱的身影,却见到他竟牢牢地护在乐正锦虞身前,立即尖叫出声,“邱儿!”
乐正彼邱对于秦贵妃的叫声置若罔闻,但是箭矢却循着她的尖叫而向她与乐正锦瑟飞了过去。
眼见箭矢向二人头颅飞来,秦贵妃与乐正锦瑟大惊失色。
南宫邪收到乐正锦虞的眼神后,叹了口气飞身到秦贵妃母女身边,电光火石间将箭矢抓住了。
待箭矢被南宫邪折断落在地上,秦贵妃才松了气,目光看向怀中的乐正锦瑟,却是变了又变。
乐正锦瑟在秦贵妃的异样注视下心虚地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柔声地对南宫邪道谢:“谢圣上救命之恩。”
墨绿色的发带因南宫邪方才飞身的动作落在肩头,他伸手将它挑开,“琼美人客气了,记得多送些美人珠宝给孤王就行了。”
秦贵妃面色平静下来,“臣妾记下了,日后必当重谢。”
南宫邪甩了甩头,迈步离开之前朝她们落拓不羁一笑,“箭矢不长眼睛,人心可是长眼睛的,琼美人可要记得孤王的教诲啊!哈哈!”
乐正锦虞见乐正彼邱如磐石般立于自己身前,冷声道:“二殿下以为哀家会感激你么?”
乐正彼邱拂开袭来的箭矢,并不答她。
片刻后,箭矢忽然停住,周围渐渐地又恢复了平静。
乐正无极已然双脚沾血地从观星楼走了下来。
众人见他下来后立即迎了上去,乐正彼邱也从乐正锦虞身前移开。
大寿之日见血是一件极其不吉利的事情,众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乐正无极望着周围的混乱,地上断落的箭矢,突然震怒道:“给朕查!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作祟!”
森冷的眸子忽然扫向冷颜望着他的乐正锦虞,乐正无极厉声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皇上太看得起哀家了。”乐正锦虞好笑地看着他,“哀家还未追究在北宜遭受的袭击,皇上这会儿便反咬起哀家来了。”
她慢慢走近乐正无极,不顾在场之人的变色,嗤笑道:“莫非皇上老了,脑子也糊涂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