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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双剑不敌癫狂客
话音未落,但见他灰黑的袍袖陡然鼓起,双臂重重一震,蓝皓月与池青玉的宝剑都无法再往前一寸。
“去!”老者手腕一翻,内力如潮水激流,旋回震荡,蓝皓月只觉自己好像被卷进了巨大的漩涡,虽想要全力挣脱,竟无法抵御那内力的纠缠。老者露出讥讽之色,像是知晓她的痛楚,一掌将其震退。却在这时,那本是一直倒卧在地的黑衣人忽而挣扎着爬起,趁着他们交手之际,跌跌撞撞地朝着漆黑的树林逃去。
老者浓眉一扬,手腕扭转间弹射出一缕劲风,只听“嗤”的一声便正中那人右腿。那黑衣人本已奔至林边,被这一击之下登时扑倒,抱着右腿哀嚎不已。
此时池青玉冲破老者以内力结成的屏障,剑尖一颤,划出点点弧光。老者身形疾闪,如鬼魅般飘向斜侧,右肘一抬,压住池青玉剑锋,同时欺身而上,一掌劈向他肩膀。
蓝皓月斜掠而来,左手挽住池青玉,腰肢一拧,于旋转间飞身出剑,正是烟霞剑法中最出色的“月影凌波”。那剑光烁烁,看似直指老者咽喉,但在半空中斜落而下,倏然便到其胸口。老者铁掌一击剑尖,蓝皓月手腕一震,剑尖上挑至其眉间。池青玉亦一剑刺出,岂料老者袍袖一拂,将蓝皓月手中剑震偏出去,正封住池青玉的攻势。
池青玉剑势一滞,老者如旋风般卷至近前,二话不说一掌击出,直落在他的左肩之上。池青玉只觉肩胛一阵剧痛,不禁后退半步。蓝皓月却已拼了命似的朝着老者连连出剑,但老者身形飘忽,蓝皓月剑法再猛,也近不得他的身子半分。
眼看她力气殆尽,老者像是逗着她玩耍一般又掠向后方,她还待要追,池青玉仗剑而来,听得前方掌风又起,忍痛再次出剑。那老者嘿嘿一笑,双足点地腾跃而起,翻转间指风萧萧,将他们两人的剑势一一阻断,忽又足踏树枝当空扑下,灰黑袍袖如乌云盖顶,卷起阵阵阴风。
池青玉一惊,想要带着蓝皓月急退,但伸手之处没有抓到她,就在这一瞬间,老者的袍袖已扫至近前。他因担心蓝皓月被袭,便径直前掠出剑,只想抵住老者这一击。岂料老者虽手无寸铁,但那内力浩荡无尽,直如旋风般将其古剑牢牢吸住。
池青玉奋力出掌,正与老者相击,忽觉手掌间灼热异常,继而浑身如坠火海。老者还欲反扣其手腕,池青玉手中古剑迅疾横扫,堪堪划过老者胸口,迫得他略微一怔,这才得以全力后退。
一旁的蓝皓月飞奔而至,才到池青玉身边,却见他身形一晃,撑着剑半跪于地。蓝皓月不顾一切地上前抱住他,池青玉蹙眉摸到她的手腕,“你可曾被他打中?”
“没有……”蓝皓月抓着他的手腕,颤声道。老者大步上前,哈哈笑道:“小子,自以为是的下场就是这样!看你还敢不敢与我作对!”
“你这个疯子!”蓝皓月悲愤异常,揽着池青玉想要将他扶起,但她本就还未完全恢复,如今池青玉身子乏力,更是站不起来。她使劲全力,只累得气喘不止,老者却也不顾他们两个,身形一闪便掠向林边,将那个被击倒在地的黑衣人重又抓起,一把扣住其腰带,三步并作两步就回到屋前,重重地将之扔了进去。
那黑衣人无法爬起,躺在地上大骂道:“老匹夫,你无缘无故打死我师弟,又将我抓到这里,小心遭报应!”
“要不是你那师弟自己撞上来,又怎么会死?”老者哼了一声,“别拿报应来吓唬人,我根本不信这些!”
“你等着,掌门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你若是敢再伤我……”他话还没说完,已被老者一巴掌扇得脸颊通红。“无名小辈也敢威胁老夫?!”老者冷笑着一抬手,将那人下颔一扯,顿时让他连嘴都无法合拢。
随后,他又来到蓝皓月跟前,怪眼一翻,上下打量她,道:“小丫头,你是不是知道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所以干脆省点力气坐着不走了?”
蓝皓月紧紧握着池青玉的手,愤怒道:“他走不了,我难道还会独自逃走吗?”
此言一出,那老者本就坑坑洼洼的脸上更显怒容,他箭步上前一把揪住蓝皓月衣襟,将她扯离了池青玉身边,瞪着眼睛道:“还敢嘴硬?!你以为自己重情重义,偏偏我就最容不得世间有你们这样的人!”
“皓月!”池青玉一惊,撑着剑直起腰,向那老者道,“阁下若是觉得我们误入小屋太过无礼,我们早已道歉,你又为什么这样苦苦相逼?”
“我愿意怎样就怎样!今天本来只抓了一个倒霉鬼回来,现在你们两个自己送上门来,倒也免去了我来回奔波的苦处!”老者说到此,竟哈哈大笑,运指如风封住了蓝皓月的要穴,又将池青玉强行拉起,拖着他们两个往小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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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屋前,他将两人往墙角一推,转身锁住大门,随即又抓起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把他拖进了挂着布帘的内室。
过不多时,内室中便传来黑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在这潮湿的雨夜中犹如鬼哭一般,老者却以一种柔和的语气道:“徒儿,你过来看,这骨头应该如此接才好……”与之前一样的是,他说完话后,内室中依旧没人回应,只有黑衣人不断哀号,声音愈来愈低。可那老者却还是时不时地冒出几句话来,像是在指点徒弟如何疗伤。
这诡异的情形让蓝皓月不寒而栗,加上担心池青玉的伤势,她手心尽是冷汗。池青玉撑起身子,握着她的指尖,低声道:“皓月,你不要与他硬拼……这人内力高深又性情古怪,说不定会伤到你。”
“我知道了。你快躺下休息……”蓝皓月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想必是被老者内力所伤,虽竭力忍耐,但仍痛苦难耐。
她俯身扶着池青玉倚在墙角,他的呼吸很是不稳。蓝皓月握着他的手,想要运功为他疗伤,但才一动真气,却觉全身血脉膨胀,像是有千万道河流在不断急旋,几乎要将身子撑破。但她又怕池青玉察觉,便咬牙忍住,闭着眼默念往日父亲教谕的心法。
岂料越是想要运行衡山派的心法,她周身的血流就越是迅猛。蓝皓月心中慌乱,想来是那老者封住了她的内力,但如今醒悟为时已晚,她已实在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竟发疯一样地挣扎起来。
池青玉一惊,急忙将她搂住,蓝皓月却还在不停地乱蹬。
“皓月,皓月!怎么回事?”池青玉不知她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狂躁,情急之下按住她的脉搏。岂料手指刚一触及肌肤,便觉灼热之感由内而来,再一细摸,蓝皓月的脉象竟忽快忽慢,紊乱不堪。
“别怕,我给你疗治。”他小心地劝慰着,摸索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凝神调息,运行神霄宫之钧雷心法,将一股醇和阳刚之气缓缓注入蓝皓月掌心。
只是他之前已被老者击伤,此番再度强行运功,虽能压住蓝皓月体内那乱窜的真气,但他自己的真元却渐渐耗散,整个人如同坠入茫茫云间,只有凭借意志才能镇定心神,保住呼吸不乱。
神霄宫的心法内力本就绵远悠长,待得运行完一周天,池青玉那长跪于地的双膝已经发麻。蓝皓月倚着他,周身的那种燥热虽还未散去,但觉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如春风拂面,在自己的体内不停运转,驱除了刚才那种焦灼的煎熬。
“你伤了……不能运功……”蓝皓月凭着仅存的一丝意识,睁开了眼,可屋内漆黑无边,只能听到他那沉重的呼吸声。
池青玉却还是执著地以内力替她疏导血脉,蓝皓月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心如刀割。
却在此时,那挂着的布帘子猛地一掀,老者托着一个木盘快步走出,他举起手中的蜡烛往他们俩这边照了一照,见池青玉在为蓝皓月运功疗伤,不禁冷笑几声:“劝你还是不要枉费力气,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化解我的点穴*!”
池青玉紧闭着双目,沉声道:“你到底将她怎么了?”
“哼,哼!看你年纪轻轻,怎一点规矩都不懂?!难道不应该尊称我一声老前辈?!”老者将蜡烛放在桌上,负手踱到他身边,打量他几眼,“原来是个小道士,难怪不通世故。不过倒还有点本事,居然还能撑到现在,快说,你是武当还是青城的人?”
池青玉冷冷道:“我是何门派与你何干?”
老者拂袖,将那木盘塞至他面前,面露狰狞:“还敢嘴硬,等会儿也给你切开几道口子放放血!”
池青玉一皱眉,只觉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他是无法看到,但蓝皓月一见到那盘中那沾满污血的布条就觉胸口发堵,险些作呕。
老者见她还能坐着,反倒瞥了两人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两个蠢货,现在是不是生不如死?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乖乖向我求饶!”
此时蓝皓月虽不像起先那样痛苦,但体内的真气还在不断肆意游走,她扭过脸不看老者,咬牙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老者颠了颠手中木盘,挑眉道,“这里平素都没几个人经过,你们既然来了,我可不会轻易让你们离开。”
“你说什么?!”蓝皓月一惊。
老者桀桀怪笑起来,指着盘中血污,道:“我不爱杀人,只爱钻研人断骨剜肉后怎么恢复。本来今晚出去抓人,只撞到两个毛头小子,还不小心打死了一个。现在又多了你们俩,哈哈哈哈……有我鬼医在此,绝对会让你跟这小道士好好活上几个月,供我玩个够……”他说至此,竟情不自禁手舞足蹈,好似得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边向内室走着,一边念念有词。
蓝皓月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呆坐在黑暗中不能言语。池青玉暗中听着老者的脚步声远去了,才低声道:“皓月,他刚才说自己是鬼医……你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号?”
蓝皓月这才回过神来,努力在本就混乱的脑海中搜寻了片刻,这才想到以前父亲曾说过的南北双怪。“是了,南怪九幽,北怪鬼医……我记得他好像原本居住在岐山鸣凤谷,专爱在江湖中寻觅身体健壮的年轻人,打伤后再带回去疗治,可那些人哪里禁得住反复折磨,最后不是活活痛死就是想方设法自尽……”她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往那内室望了一眼,不知老者又在做些什么。
池青玉盘膝倚坐在墙边,仿佛并没有被这吓到。他抓住她的手,虚弱道:“不要害怕,我会救你。”
蓝皓月没有想到他在这样的境况下还会安慰自己,她缓缓抬起头,望着他苍白的脸庞,哑声道:“都怪我,带着你走这种偏僻小路,结果……”
池青玉乏力地笑了笑,费劲地揽过她,“皓月……我们好像不太走运,不知是不是我命数太差的缘故。”
蓝皓月低下头,轻轻碰了碰他微冷的脸颊,抱着他道:“我才不信,听说我娘给我算过命,说我可以嫁个好人家。那个人武艺高强,英俊温柔,会对我很好很好……”
池青玉怔了一会儿,眼眸茫然,像是蒙着淡淡的水雾。“那只是你的命数而已。”
“那个人难道不是你吗?”蓝皓月扣住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心口,努力扬起微笑,“你的命数再差,也有我帮你转运呢。”
一丝波动划过池青玉的心间,他本已极为乏累,此时却似回到了罗浮山,回到了那池青莲前。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幽芳,水流静谧,缓缓浮起湿润,送来悠远。
他很想说一句“谢谢”,但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
——我会对你好。
池青玉紧紧握着她那柔柔软软的小手,在心底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