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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烛光因为不时吹进来的凉风有些闪,陆向东放下手中一份已经批好的折子,疲惫地揉揉太阳穴,一旁候着的福竹微微抬头看了一下年轻的帝王,开始了每三日一次的犹豫。
武国是一个制度森严的国家,连皇帝每几日可以召妃子侍寝都有规定,按皇室密令,十五到二十岁的皇帝每三日可以召妃子侍寝,过了二十岁基本就没有什么限制了。
“摆驾咸福宫。”陆向东起身淡淡吩咐道,一旁的福竹一愣话已经脱口而出,“皇上,这、这不合规矩。”如果这话是从文太后口里出来,倒也没什么,只是福竹作为一个太监总管,问题就大了些。
陆向东瞥他一眼,“福竹,朕好心提醒你一句,记住你是谁的奴才。”他当真是有些累了,这样强度的工作并不是谁都能接受的,“摆驾。”皇帝的命令强硬不容拒绝,陆向东不管福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充当文太后的眼睛,因为与他而言就只有已经背叛和没有背叛的区别而已。
长久以来都闲置的皇后宫殿不久前迎来它新的主人,陆向东在离咸福宫大约两三百米处看到闪着微光的宫殿,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半月以前皇帝下旨,封文丞相之女文尤为皇贵妃,然而这并不是最让文太后意外的,年轻的帝王随后下了一道震惊全国的旨意,封南源县丞之女宴春枝为皇后。
在“原剧情”中陆向东是为了给文尤找一个挡箭牌所以让宴春枝当了皇后,而现在,他只是想要这么做而已。想到那天他亲爱的母后气得把一个上好的瓷瓶都给摔到地上的样子,陆向东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皇上驾到。”福竹尖尖的嗓子喊出这句话,在静谧的夜里有种异样的诡异,陆向东径直走进去,他的新皇后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跪下,陆向东扶她起来,“皇后不用多礼。”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到耳里,宴春枝突然觉得有些沮丧。
那天以后皇帝再没召见过她,可是在几日之后居然传来她被封为皇后的消息。宴春枝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能成为武国国母,在惶恐的同时她又忍不住为了自己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而感到小小的兴奋。
“皇后今天做了些什么?”陆向东拿起一旁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问道,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似乎永远都不会有感情起伏异样。让宴春枝沮丧的正是皇帝表现的巨大反差,她不知道皇帝对自己到底是如何的想法,可是她很清楚以她的出身坐在现在这个后位上是很不合理的,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很危险的。
宴春枝坐在一旁有些不自然地笑,“今日什么都没做。”她的回答很诚实,自己是真的找不到什么事情做,她想到那日在殿前他说希望见识一下南源的刺绣,宴春枝便想着自己绣一个荷包,可是她宫里的嬷嬷说,身为武国皇后是不应该亲自做这些事情的。
“皇上,臣妾可不可以绣一些东西?”已经是妇人发髻的少女眉宇间那种期翼让陆向东突然想伸出手来触摸,可是他终究只是点头回答,“可以。”因为“剧情”,因为“记忆”,陆向东对面前这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少女,明明拥有一张普通毫无贵气的脸,此刻却偏偏固执地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皇后的少女有着不应该有的期待。“你高兴吗?”皇帝突然问,眼睛直直地看进她眼里。
宴春枝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这个问题不该是皇帝问她的,即便如此她也知道此刻她应该如何回答,“高兴。”少女的回答说不上撒谎,应该她的表情很认真,让陆向东想要挑剔都没有办法。
少女的眉眼一点都不精致,此刻擦了一些脂粉,更是没有灵气,但陆向东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想要伸手抚摸她的眉眼。而他也就真的如此做了,宴春枝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帝王。
陆向东和她面对面坐着,中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木桌,闭上眼感受指尖传来的触感,年轻的皇后不明白他的意图,有些不适地想要别开头,陆向东一瞬间睁开眼看着她,“别动,”帝王的眉头皱得很深,似乎对她刚才的行为很不满,宴春枝一向习惯知错就改,这次也不例外。她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在他闭着眼感受她的样子的时候她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这个人是她要相处一辈子的人呢?宴春枝没有对未来的日子抱太大的期待,因为她聪颖却可怜的母亲一辈子都活在这种期待中,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窗外习习微风抚在脸上,随着帝王的指尖在她的脸上浮动,宴春枝却突然想到很多个深夜在窗口等待永远都不会来的父亲的母亲,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懂母亲为什么一直教导她要做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子,她还说太聪明于女子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手在脸上慢慢移动,少女并不嫩滑的肌肤在指尖摩挲,陆向东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皇后正看着窗外发呆,“在看什么这么出神?”他不喜欢她关注其他的人或物太多,陆向东的偏执在这个世界越发明显起来。在这个世界里他永远不可以相信任何人,或许正像他给她的回答一样,他只是不甘心一个人。
陆向东不知道面前这个有着平凡脸孔,气质也不出众的少女有一天不会不会也背叛自己,但在这个时候陆向东的确是对她抱有不该有的期待。只不过,到底该不该去相信,年轻的帝王收回自己的手,突然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朕记住了。”或许时间会证明的,又或许并不需要太久呢?
“记住什么了?”他的皇后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找不到他说话的重点,少女此刻的表情愣愣的,有些木,一点都不像文皇贵妃眼里那种灵动,可是却让陆向东更加安心。“没什么,”陆向东摇摇头,起身往寝殿内走,“时间不早了,就寝吧。”
帝王的声音毫无起伏,却让宴春枝一瞬间脸红心跳,犹犹豫豫地低着头跟在皇帝身后,“皇上,热水已经备好了。”黄莺一般清脆甜美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陆向东用眼角瞥了一眼,漂亮的宫女正红着脸悄悄地看向他,她看起来比他身后的皇后还有有灵气,只是这种灵气在陆向东眼里是不安分的表现,“福竹。”
在外面被蚊子叮了好多次的福公公急急忙忙进来,“奴才在。”皇后的内室即使是阉人也是不许多看的,所以福竹的头一直低着,陆向东转身站在他的皇后身边,两人并肩而立,“明日给皇后换一些得力的宫女过来。”
福竹跟着皇帝已经很久了,虽然对年轻帝王的一些举动感到摸不到头脑,但在这些生活的小细节上面他还是很得陆向东意的。
福竹看了一眼听到皇帝的话而一瞬间泪眼婆娑的宫女,心突然猛跳了一下,点头应是。不该出现的人已经离开,室内此刻只有年轻的帝王夫妇,陆向东连眼都没有抬,径自展开双手,而他的皇后却红着脸不知道自己的眼往哪儿放才好,“过来。”
好在伺候夫君脱衣这种事情她还是会的,陆向东踏进大大的浴桶,热气氤氲,连视线都有些模糊,“搓背。”他像一个下达指令的机器,而他的皇后就是一个听话的操作机器,宴春枝走进他接过帕子默默地替他搓背。“皇上,会不会太重了。”
少女并不细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犹如蚊呐,这样的事情她只替母亲做过,只是每次母亲说她的力气每次都太大了,母亲这样说的时候总是叹气,说这样的人福薄。
陆向东闭着眼感受热气扑在脸上、身上的感觉,他对她的期待到底是因为所谓的“先知”呢,还是因为其他某些因素?他忍不住想,“很合适。”帝王的眼睛紧紧闭着,宴春枝从他脸上看不出喜乐,“白日太后是不是召见你了。”他用的肯定句,甚至连反问都不是,一个不姓
“文”的皇后,他可以想象他亲爱的母后到底会多痛恨这个皇后。
宴春枝想了想答道,“嗯,不过太后没有为难臣妾,只是教导臣妾如何做一个称职的皇后。”文太后那种气势是她永远都只能仰望的,往日在南源虽也听过一些关于太后的传言,只是今日见了才真正明白那些传言都没有半分作假。
陆向东突然轻轻笑了笑,这短时间他很少召妃子侍寝,就算有也只是来皇后的咸福宫而已,难怪太后会心血来潮教导他的皇后如何做一个称职的皇后,“太后的气色如何?”虽然有些不孝,但是想到文太后费尽心机、拐弯抹角地讲了大半天,最后发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时的心情,陆向东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宴春枝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笑了起来,只当是自己又做错了些什么,心里更加忐忑起来,“臣妾刚去长乐宫的时候,太后的起色看起来不错,就是臣妾觉得离开的时候太后的起色有些不大好。”宴春枝有些迷茫,总觉得是自己惹太后生气了,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皇上,是不是臣妾惹太后生气了?”心里忐忑,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止,陆向东舒服地闭上眼,“没有,太后她老人家是自己把自己气着了。”微微勾起嘴角,“以后太后教导你,你就只管听着就好。”他扭过头来,“懂了吗?”
帝王白皙的脸此刻被热气熏得泛红,看起来比女子脸上的脂粉还要好看些,宴春枝突然觉得愧疚起来,“皇上,为什么要让臣妾这样的人做皇后呢?”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她今日在长乐宫见到了文皇贵妃,听说是文丞相的女儿,长得很美,那是一种空灵的美,那种灵动让她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皇上,已经换人了。”福竹尖尖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外传来,还没来得及回答的陆向东闭上眼淡淡道,“这里有皇后就够了。”没有动静,过了一会福竹的声音再次传来,“皇上,皇后千金贵体,恐怕不合适。”不合适?陆向东勾起嘴角,出口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福竹,朕提醒你了,认清楚谁是你的主子。”
“是。”悉悉索索的动作声音渐渐消失,陆向东睁开眼看着迷蒙不清的热气,“皇后,你觉得这合适吗?”宴春枝这一次难得的一次听懂皇帝的话,点点头道,“回皇上,臣妾觉得很合适。”陆向东今晚第三次轻笑起来。
他忍不住想,如果“原剧情”中的宴春枝一直保持现在这种愚笨呆木的性格,永远不要变得聪明,那她的结局会不会好很多?只是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在原来的轨迹上面,他此刻所想不过是一个永远得不到验证的假设罢了。
入夜,两个人如以往每一个夜晚一样躺在床上,宴春枝的眼睛睁得很大,她在想这些日子在宫里的生活,在想此刻躺在她身边男人,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男人。旁边熟悉平缓的呼吸声传来,宴春枝像一个小偷一样小心翼翼地翻身,接着朦胧的月光看年轻的帝王的面容。
正如她白日所见一样,即使此刻看得不清晰,皇帝的俊美依旧。她总觉得皇帝的脸白得有些不正常,还有他身上始终带着的淡淡的药香。宴春枝伸出手,学着刚才皇帝的动作,闭上眼用指尖在他的眉眼上游动,皇帝的五官很深刻,鼻息里全是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少女有些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此刻的她像一个偷偷做坏事的小孩一样,既兴奋又紧张。
挺直的鼻梁往下……,她没敢往下了,因为在黑夜里她看见皇帝突然睁开的眼睛正盯着她看,“记住了吗?”皇帝没有斥责她的逾矩,开口第一句却是问她,记住了吗。宴春枝本不应该明白皇帝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在这个几乎不能看见清晰的彼此的夜里,宴春枝觉得她自己懂了,于是她点点头回道,“记住了。”
陆向东在黑夜里露出一个她不看见的笑容,伸出手来搂住她的腰,让两个人更加靠近彼此。怀里的少女身上仍旧是那种淡淡的皂角香气,陆向东心血来潮凑近她的额头吻了一下,“睡吧,朕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