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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隔壁的草屋里面果然已经没有了人。易岑有些恍惚,突然觉得竟然会有这样听话的人,让他不打招呼就走还真就不打招呼的走了。
易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便开始继续研究傀儡术的道路,不消片刻就完全把他曾收留过一个人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本来以为这不过就是无聊山中的一日寻常,却没有想到陆远铮竟然没过几天又再次上山来。
这次他来,给易岑带来了一本书。
是满载各种傀儡术的一本书。他得到这本书很偶然,却想着易岑那一屋子乱七八糟不形成的木头人,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已然走到了大悲山下。
像是献宝一样,甚至来不及细看。
如果后来他知道所有的起因,不过是因为他去而复返带回的这一本书的话,他宁愿从未得到过这样一本书,甚至从未踏入过大悲山!
但是眼下他所思考的,不过是那个眼神不好的青年会不会高兴一些罢了。
山中的迷障依旧,陆远铮费了不少功夫才走出迷障,傍晚的时候才凭借着一丝记忆找到了易岑的所在。
茅草屋安静的被白蒙蒙的雾气笼罩着,隐隐能听到一些断木修刻的声音。陆远铮就这样抬脚走了进去,果然看见青年坐在一堆木头人里面,摆弄着一条木头手臂。
陆远铮在门口站了好一阵,直到日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落在易岑的脚边,易岑才茫然发现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类,就这样逆光落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陆远铮看着他怔楞的表情,明朗的笑出一口白牙:“对了,走的时候忘了问你叫什么了!”
易岑眨了眨眼睛,看着陆远铮,下意识的回答道:“我叫易岑。容易的易,岑参的岑。”
陆远铮从善如流,“在下陆远铮。”
陆远铮从此变成了大悲山中的唯一常客。无论易岑如何设防,大悲山的结界也都从未对陆远铮起过作用。易岑也索性不再管他,只是觉得他们两个能做朋友一场也算是天意。
陆远铮将自己无意所得的无名书递给易岑,道:“这是我在外无意所得,我本江湖客对这种书生玩意儿就不怎么能懂。看你整日研究这些个木头,想来或对你有些用处便拿来给你。你且看看,若我另有所得也一并给你带上山来。”
易岑喜不自胜,眉眼都弯了起来。“那真是谢谢你了,山中无长物可赠与你,明日我上山顶摘雪灵芝送你,权当谢礼!”
陆远铮见他高兴,也笑起来:“无妨,你太客气了。”
山中的日月交替像是偶然来的一场阵雨,尽管瓢泼却很快便过去了。易岑窝在草庐里面对傀儡术的兴趣越发浓厚,陆远铮便陪着他,做一些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时而他也会下山一段时间,但是从来没有不告而别。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年。
当离开四个月的陆远铮再次回来的时候,在门口便听见了说话的声音。那种声音断断续续,语调很奇怪,像是学说话的婴孩,又像是蹩着嗓子在尖叫。陆远铮觉得奇怪,心中暗暗猜测难不成是又有人上山来了?
转而一想,这一年进入大悲山的人不就他一个吗?
山下的村民从第一次见到他百般劝说不要涉足这样一个虎狼之地,直到今天见怪不怪,他也从未见过有谁会像自己这样出入大悲山。
都说山中住着妖怪。
陆远铮上山的时候还在想,易岑这样冷清的性子,难怪会给人当成妖怪了。
然而当他听到草庐内传出的刺耳声音,下意识的便是想难道妖怪真的来了?他快步走进草庐,却被眼前的也一切震惊到了。
院子内三五个木头人,在易岑的操控下虽然别扭,却也整齐的做着同样的动作。那种奇怪的声音便是因此而发出来了。
易岑见他回来了,眼神一亮,“阿铮你回来的正好,你看我的成果如何?”
陆远铮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下自己的心情。这一年的时间他见证了不形成的木头变成木头人的过程,但是现在见这些木头人却真的像是孩童一样学步学舌,总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然而见易岑高兴,也不好弗了他的意。于是道:“果真进步神速。”
易岑笑道:“等过段时间,等这木头人的动作利索了,我就开始给它们裹泥上色,让它们编的和一般人都无二致!”
陆远铮愣了愣,“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易岑道:“当然做的到,只要是!”说到这里易岑却突然断了话茬,干咳一声,这才接道:“你且看着,我肯定做得到。”易岑意念坚定,看着木头人的眼神都沉的很。
陆远铮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瞧见易岑那白色的瞳孔底色满是血丝。血丝像是扭曲的藤蔓缠绕在眼球周围一般,有些不同寻常。于是他担心道:“易岑,你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你看你的眼睛里面都是血丝!你眼睛本来就不好,当格外当心才是啊!”
易岑微愣,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去碰自己的眼睛。继而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良久兀自放了回去。易岑而后抬起头,仰着脸对陆远铮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没事,多睡一觉就好了。阿铮,你不用担心。”
陆远铮只是普通人类,并不知道易岑眼睛里面的血色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只是见易岑话止于此的模样,也不便在多问些什么。他们的关系不过是朋友的关系,更深他没有想过,想来易岑也是不愿意的。他四海游历,一直想在哪里落下脚来。可当他真的在大悲山这里落了脚,却想要的更多了。易岑不仅仅是收留了他,甚至给了他一个随时都可以归来的地方。
他可以随时离开,亦可以随时回来。
因为这个草庐里,有一个人会送他,亦会迎他。
想到这,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失落怅然,面上却不显。可是在江湖里面走的多了,陆远铮本身便对血腥味比正常人要更加敏感的多。从进屋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了。然而他的手垂落在身侧,无意识的握了握手中的短刀,喉结上下来回滚动,到底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其实他很想问,这屋子里面若有似乎的血腥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