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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乾目光沉沉地看着站着的许沫,又问了一声:“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也没办生孩子”?
“字面上的意思,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含义?”许沫从未想过她会把这件事告诉萧乾,也未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个隐藏了那么长时间的秘密,忽然间说了出来,倒是觉得由内而外地轻松。
她不欠谁,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事情?
“为什么不能生孩子?”萧乾站起来,身上只着一件单薄衬衫的他,现在却感觉不到冷,只关心许沫刚才说的那句话。
忽然间,萧乾想到四年前许沫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件事。
当时葬礼进行到一半,萧乾就和乔虞离开了,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如果知道许沫会从楼上摔下去,如果知道萧疏会被楚临渊扇一巴掌,他离开的时候就会把萧疏一起带走。
萧乾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件,对许沫身体造成重大伤害的事情。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许沫看着萧乾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心里是不是有点报复的块感?
许沫的话证实了萧乾的猜测,他像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一样,目光紧紧地盯着许沫。
萧乾想到他们先前几次,每次他要戴套的时候,她眼神当中都会露出笑,那时候萧乾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来,那不过是讥诮的笑罢了。
更有一次,他没有戴套,许沫说在里面也没关系。
那时候萧乾说,怀了孩子就生下来。
然后他看到许沫眼中一闪而过的苍凉,可那时候他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原来,在他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许沫透露了那么多信息。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萧乾问道。
“觉得时机到了,就告诉你了呗,还能有什么理由——”
“许沫!”萧乾走过去,一把抓住了许沫纤细的手臂,“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严肃一点!”
在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的时候,她却像是在和他开玩笑,这让萧乾觉得很是烦躁,
许沫的秀眉微微地拧了起来,萧乾手上的力道太大,疼。
萧乾也疼,许沫手腕上没什么肉,捏上去全是骨头,膈得萧乾的手生疼。
可越是疼,两个人却还是要靠近,好像拼尽了全力,最后只是为了靠的更近更利于互相伤害。
“我想和你严肃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知道我再也没办法当母亲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彻夜彻夜睡不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许沫用她波澜不惊的声音说道,最是这样平淡无奇的语气,让站在他对面的萧乾所有情绪出现了缺口。
是啊,他在哪里?
当许沫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许沫浅笑一声,“你在意大利,和你的如花美眷在一起。你们结婚,你们相亲相爱地在一起。你那里还会想到宁城有一个许沫在?但是萧乾,这件事怪不得你,怪就只怪我自己。是我自己从楼梯上跌下去的,怪不得贺铭生,也怪不得萧疏。孩子本来就要拿掉的,是手术拿掉还是事故没了,没什么两样。”
只是做手术的话,她至少还有当母亲的资格,然而意外从楼上跌下去,失血过多,子宫造成了严重损伤。
想要再怀孕,那就求神告佛吧!
萧乾的手松了开来,他是没有任何立场再对许沫这样义正言辞地说话,他没有站在至高领地俯视她的权利。
许沫把手抽了回来,没有再看萧乾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她很烦躁,烦躁地在房间里面找烟,翻了行李箱,找不到。
翻了大衣口袋,找到了还剩下半包的万宝路,她抽出来一支,拿着打火机,想要点燃。
然,整个人都在颤抖,打不着,怎么都打不着!
原来,这些事情说出来之后,没能伤到萧乾,最终伤害到的,是她自己。
所以,何必呢?
忽的,身子被搂紧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乾从身后搂着许沫,将她摁在自己怀中,强硬地将她夹在手指当中的烟给取了下来,折断,扔到垃圾桶里面。
打火机紧紧地被她拽在手中,当萧乾掰开她的手指,把打火机拿出来的时候,看到她手心印下的打火机上面的纹路。
同样的,萧乾也把打火机扔到了垃圾桶里面。
怀中的人在颤抖,隐隐的挣扎。
萧乾加大了力道,把人扣在怀中,他的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上,呼吸时候的气息都在她的脖颈间,暖湿。
“放开我。”许沫的双臂都被萧乾压在手下,动弹不得。
萧乾却只是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像是要把许沫揉进骨血当中一样。
“许沫,”萧乾的声音依旧沙哑,因为靠的近,许沫能够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在颤动,“对不起。”
她附在她的耳边,沉沉地说着那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渐渐地,许沫没有再挣扎,只是任由萧乾抱着自己,听着他声音渐轻的那三个字。
对不起。
萧乾对不起她什么了?因为她喜欢他,他没有给回应?因为她意外怀孕,而他和别人结婚了?还是因为……
他们不过是在错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
“萧乾,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真的。”许沫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清冷,“所以,也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喜欢又有什么用,他们没办法在一起,就是没办法在一起。
许沫不要萧乾因为愧疚而和她在一起,她不要施舍,不要不平等的关系。
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没办法跨越的障碍,就算在一起,也会爆发出更加激烈的矛盾和问题,既然能够预料到最后是悲伤大过快乐,为什么现在要跨越荆棘在一起?
许沫把手从萧乾的禁锢当中抽了出来,而后固执地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把他一下一下地从自己身边推开。
最后,许沫成功地把萧乾从自己身边推开,从他温暖的怀抱当中出来的那瞬间,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萧乾看着像是解脱了的许沫,问道:“你是不是在意乔虞的存在,她——”
“萧乾,我和你的问题乔虞占一部分,但不是主要问题,你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别人身上。”
“那是我的问题?”萧乾忽然间加大了声音,“你喜欢我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怀孕了没告诉我,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又或者是要拿掉,更没有告诉我。许沫,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也有一半的权利决定孩子的去留!”
“告诉你你就会承认他的存在?”
“你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要他?”萧乾反问。
他上前,扣住许沫的肩膀,强迫她看着他的目光,“我知道你从小独立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决定,你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酷很潇洒?许沫,如果那时候你告诉我你怀孕了,我不会和乔虞结婚。”
就算已经和乔虞订下了婚约,就算大婚在即,只要许沫说,萧乾就不会和乔虞结婚。
然,萧乾哼笑了一声,“现在说这些是没什么意义,孩子没了,我和乔虞也结婚了。你告诉我你不能再怀孕,如果……”
他停顿了片刻,眼神中全是苍凉。
“如果你能对我更加坦诚一些,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萧乾松开了许沫的肩膀。
“所以啊……既然都走到这个地步了,那就……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你就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
“不能再想。”
“那么抱歉,这件事我没办法顺了你的意。”
萧乾说完,许沫抬头,特别诧异地看着他,根本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还打算继续和她纠缠?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猜中了许沫的心思,并且肯定了她的猜测。
“你有毛病啊!”许沫到底是忍不住,不知道现在他们两个还有什么纠缠下去的意义。
话音刚落,萧乾就转身关上了房间的门,再回身过来抱起许沫,两人一起滚到床上!
“对,我有毛病!我萧乾有毛病才会对你这个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床上最后一床被子都被许沫刚才抱到外面去了,现在床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两个枕头。
萧乾把许沫扣在怀中,双腿钳制住她踢他的双腿,许沫就被萧乾控制在怀中,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萧乾,你给我放开,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
“你可以再喊得大声一点,看许阿姨会不会听到然后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不要脸!”许沫还是担心的,于是只能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中全是愤怒,恨不得将抱着她的这个人给踢出去!
“要脸干什么,不如要你!”
许沫整个人都不太好,这个萧乾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萧乾?整天沉着一张脸,感觉全世界都欠他几千万的萧乾,为什么会在这核实后变得这么不要脸?
“你这是犯法的,再不给我放开,我就报警了!”
“男欢女爱的事情,警察管不着。”
“谁他妈要和你男欢女爱!?”
“你什么时候也把脏话挂在嘴边了?以后不准抽烟,也不准说脏话!”萧乾很不适应抽烟、爆粗口的许沫,他想象中的许沫,应该是留着一头长发,穿着舒服的长裙,笑起来脸颊上会有酒窝的女孩子。
“再把头发留起来,短发不适合你。”短发的许沫多了一份凌厉,少了一份温婉动人。
这个人,还管起她来了?
“你以为你是谁?要我不抽烟就不抽烟,要我留长发就留长发?”她依然不安分地动着,想要从萧乾的怀中出来。
只听着萧乾用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你的谁?”
……
清早,许竹筠想起来做早饭,出房间门之前以为睡在客厅里面的人是许沫,然而却看到萧乾躺在沙发上。
因为他身材纤长,三人沙发的长度根本不够萧乾伸展,他只能蜷缩着腿,客厅里面的确是冷,所以萧乾紧紧地缩在被子里面。
许竹筠想着是该去厨房,还是回房间,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下一秒,许沫就从房间出来,看到了许竹筠。
四目相对,许沫也没想解释什么,只是对沙发上的人说了句:“喂,起来了!再不起来我就开门了!”
许竹筠听到女儿这么对萧乾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让他再睡一会儿啊!怎么这么对客人?”
“反正他也睡不着。”
说睡不着的那个人,在听到声音之后,醒了过来。
虽然睡得晚,但是醒得早啊!
现在这个局面也是尴尬,许竹筠说:“我去厨房烧早饭,你们……洗漱吧……”
“妈,你身体又不好就别烧早饭了,而且我又不想吃。”
“你不出人家萧乾要吃啊!你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萧乾也不吃。”许沫帮萧乾回答。
萧乾:“……”
“你快去刷牙洗脸吧!”许竹筠冲许沫说道,感觉女儿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简直把萧乾不当客人,但是当家里人,这个态度也是太随意了一些。
“阿姨,您别忙了,我平常也不怎么吃早饭。”萧乾顺着许沫的话,对许竹筠说道。
“不吃早饭怎么行?对身体不好,你们都快去洗漱吧,我去煮早饭。”许竹筠坚持去了厨房。
许沫看了萧乾一眼,道:“吃什么早饭,你不是要走了吗?自己去外面买点不就好了?烦人!”
说完,许沫就往卫生间走去。
萧乾刚刚醒过来,就好像遭受了人生重大打击一样,除了一脸懵逼,就还是一脸懵逼。
许沫情绪这么大的原因,是因为生理期来了,而萧乾正好撞在枪口上。
当她发现生理期来了的时候,然而卫生间里面又没有卫生棉,她只能刷好牙洗好脸之后出了房间,想着行李箱里面应该有。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和萧乾在卫生间门口撞见,她有些烦躁地拨开他,径直往房间走去。
昨天许沫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想到生理期会来,所以没有在行李箱里面放卫生棉,而且她生理期向来不准,哪里知道今天会来。
在房间找了一遍之后,也没有找到备用的,许沫格外烦躁地踢了行李箱一脚。
然,疼的还不是她自己的脚。
“一大早的,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萧乾一边刷牙,一边靠在门框边和许沫讲话。
看到萧乾的许沫,心头的火气好像更加浓烈了一些,想到昨晚上那戛然而止的话题,想到他慢慢落下的吻,想到他们差点擦枪走火,想到她在最后一刻把萧乾踢下了床……
烦躁。
“你为什么用我的牙刷!”她明明在卫生间里面摆了一支新的还没有拆封的牙刷,他为什么要用她的?“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萧乾走进来,将牙刷从嘴巴里面拿出来,一手扣着许沫的后脑勺,就亲了下去。
满嘴的牙膏沫,沾在她的嘴唇上。
在她反应过来要把他推开的时候,萧乾却退后了。
“许沫,我说过的,别在我面前说脏话。你说一次,我亲你一次。”
“‘有毛病’也算?”说完,许沫下意识地后退,“我就是打个比方!”
她一边说,一边把嘴巴上的泡沫给抹掉,但是很快的,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是我的谁啊?”问题又回到了昨天晚上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上面。
那么,在许沫心中,萧乾究竟算她的谁,她想让他当她的谁?
萧乾看着许沫,像是在等她的回答,这是一个萧乾没办法回答,只有许沫能给出答案的问题。
纠缠在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上,许沫觉得莫名地烦躁,而她把所有的症结都归咎在生理期来了。
她捂着小腹,那边隐隐作痛。
萧乾神情一暗,上前想要扶住许沫,却被她躲开。
“你别碰我!”
“你怎么回事?”萧乾才不理会许沫这一句没有威慑力的威胁,。
“我还能怎么样,被你气的大姨妈都来了!”
萧乾:“……”
如果气一气,生理期都能来的话,简直……
许沫把手从萧乾的手中抽了出来,“您理我远点,我就不会这么烦躁了,也不会这么痛了!”
她扶着腰,就是因为刚才和萧乾小吵了几句,现在小腹那边格外地疼痛,莫名地烦躁。
“……你没有带卫生棉过来?”
刚才许沫在房间里面找东西,估计就是在找卫生棉吧……然而并没有找到。
许沫没有理会她,转身把钱包从包里面拿出来,准备去小镇上的超市里面买卫生棉,也不知道这么早,超市开门了没有。
萧乾很快地转身,一秒就从许沫面前消失。
许沫:“……”
她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准备拿着钱包出去,好歹也能支撑一会儿吧……
刚刚才出了房间,就看到萧乾已经刷好了牙从浴室里面出来,顺手抄起了凌晨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带出来的西装和大衣,穿在身上。
萧乾身上的衬衫已经有了褶皱,西装外套昨天也只是随意的搭在沙发上,有折痕。
以前许沫眼中的萧乾,身上的衣服总是整洁地一尘不染,衬衫没有半点折痕。然而现在的他,一点都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大总裁。
穿好外套的萧乾,问着许沫:“你们镇上哪里有超市?”
“嗯?”
“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去?我去给你买!有什么用惯的牌子?”萧乾三言两语地说道,“算了,你用惯的牌子这里未必有。”
“……”还真被萧乾说中了,许沫用的是国外的牌子,这个小镇上的超市肯定没有。
但是更让许沫诧异的是,萧乾竟然会亲自去给她买卫生棉这样的东西。
然而萧乾已经出了门,然后,在许沫的目光之中,开着他说的出了故障的车子离开。
萧乾,你现在说起谎来,真的是连老天都害怕!
许沫站在原地,看着消失在目光之中的车子,神色却越发的晦暗不明起来,而她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在生理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