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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沿着山道,循声向山下走去,在即将抵达昨日阿比盖尔接见我们的那座石殿时,我们停了下来。远远的,只见山下有一大群弥罗族人正拉着一口极大地木笼车,沿着山道也朝山上缓缓走来。
这山道并不是很窄,足可容得下两三匹马并驾齐行,而他们拖着的那口笼子则很是显眼,目测过去约莫有两丈大小,将整个山道堵得满满的,从我们这边看过去,即便那笼子周围有很多人搭手扶住,也好像要滚落山下一般。而那一阵阵响彻山野的怪啸便是从那笼子里传出来的,只是现在再听来,这怪啸声似乎多了些许悲怆的哀鸣声。
“这些人在做什么?”
我翘首望去,但距离有些远,天色又有点昏沉,笼子里什么也看不清。这时,那古道:“是弥罗族外出狩猎的族人,笼子里装的应该他们此次捕获的猎物。”
其实我也已能看得出,那队伍中除了那个最为显眼的笼子之外,在那些人当中还有不少人两两成对,用粗木棒挑着类似于山羊一样小体型的猎物,只是不太显眼而已。
弥罗族毕竟是个中型部落,他们出猎的阵势倒也真够大的。虽然细数不清,但一眼看过去,那群人在山道上浩浩汤汤的,少说也有三百人以上。我随同拉姆鲁他们一起外出猎熊之时,他们也不过是跟了二十几号人,虽然那一次我们毫无收获,但二十几号人足以将一头体型健壮的成年黑熊肢解带回了,也不需要什么车笼装载。只是,他们捕猎的是什么动物,竟要用这般大的笼子?这么大的笼子,几乎可以装得下三只黑熊了。
正张望着,忽然,又听那石殿中传来一阵欢呼声,却是阿比盖尔领着一群人走了出来。
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石殿仅仅不过数十丈的距离,我们看到阿比盖尔的时候,他也扭头看到了我们,脸上大有得意之色,朝我们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跟着那古走上前去,那古朝阿比盖尔行了一礼,道:“见过族长。”
阿比盖尔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我的族人捕获了一头独角兽,你们过来看看吧。”
独角兽?
我不由大感意外,恰在这时,山道那车笼里又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
现在再这么听来,车笼里响起的,不正是那独角兽的声音么。
当日在去昆仑派的路上,我和程富海他们便就碰到一只独角兽,它的声音我当然记得,只道是低沉异常。不过那时我们身处矮山林中,独角兽的叫声倒是和山间猛兽一样低沉,并不是像现在这般如天钟一样嗡响。大概这是和弥罗族的这座高山有关吧,他们的这座山虽然没有昆仑山巍峨,但也是一座了不起的高山了,山上多环壁,独角兽的声音响起来,的确比平常洪亮太多,也难怪我一时没有听出来。
没想到,在这里我竟又碰见一只。
比起我的意外,那古要平静得多,看着阿比盖尔笑道:“独角兽的犀角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良材,此种如今又濒临灭绝,实在是难得之极。”
阿比盖尔脸上的得意之色更胜了几分,微微扬起头道:“确实难得,这畜生喜居地下,窟道四通八达,我的族人也是刨地三尺才将它堵截住的,着实费了很大得劲。不过,好在此次狩猎硕果颇丰,呵呵。”
独角兽是居住在地底的么?我甚至是头一次听说。那古脸上神色不变,道:“在下听闻将独角兽的犀角磨成了粉,掺和特殊药材配制成蛊药有奇效,人吃了不但延年益寿,亦能养颜驻容的。”
阿比盖尔点了点头道:“正是。我已打算将其犀角砍掉,交到大巫手上,让他帮我配制蛊药。”
他现在对我们不再像昨晚那样冷嘲热讽了,反而多出了些平和的态度,和那古有说有笑的。也许真如那古猜测的那样,他确有归顺的意思吧,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这时,山道上的那群弥罗族人已来到石殿前,率先上来的百十来人见到阿比盖尔,齐齐高呼着,下跪行礼。
我朝这些人看了看。他们身上满是风尘之色,多有泥水污渍,也不知道他们这一次在外狩猎了多少天。他们身上挂的东西有很多,除了狩猎所需的兵器绳索之外,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两只山鸡和野兔。这些动物像是被鉄夹夹过的一样,身体都变了形,血水已经干涸,流不出半点来。这些人当中,还有些人肩头扛着被切割开来的走兽肢体,看不出是什么动物,大概是因为体型太大不便搬运,所以才切割开来。靠后一点的位置,便是些抬着一头头山猪尸体的弥罗族人了。我匆匆看了下,只道是有二三十头的样子。
人堆里,为首的一人是一名身材中等的汉子,头上插着一根褐色的大羽毛,身上挂着弓弩和兽皮袋,手里提着两只野山鸡。一站起身,这人朝阿比盖尔说了一阵,大概他是向阿比盖尔禀报此次狩猎的成果,一边说,一边对着行伍中的猎物指指点点的。
等这人说完了,阿比盖尔挥了挥手,一群人转了道,朝石殿一侧的空地走去,正是昨晚他们弥罗族高呼舞蹈的篝火之地。
紧跟着前面这百十来人上来的,便是一群拥着大车笼的弥罗族人。这些人也有不少,七八十个之多,因为手里拉着绳索,他们身上很少有人带着野味,带着的也只是随意挂在腰间。他们拉着的车笼很是粗糙破旧,笼子上的木头劣迹斑斑,掺杂着泥土和血迹,车笼下面的四个轮子完全由四个粗壮的窄木桩支撑,每一个都似有不少的分量,看上去很笨重,前面拉着绳索的一群人拉得也颇为费劲。
天色比刚才亮了不少。大车笼里已能看得清楚,里面正趴着一只体型硕大的独角兽。
我定睛看去,只见这一只独角兽比我以前见到的那一只还要大那么一些,两丈大的笼子甚至都没有它的身体长,整个身躯被错综的藤条和绳索五花大绑着,身体蜷缩在笼子里,藤条和绳索的另一头拴在笼子的木头上,让它动弹不得。在它的一颗鹰头左侧,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像是被骨矛戳伤的,伤口处的羽毛已经脱落,黏着些血迹。
在它的头顶正中,有一个一寸长的犀角,只是这根犀角实在太小,与我在昆仑山下见到的那一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乍一看像是长在脑袋上的小肉瘤,几乎可以忽落不计。
笼车一到石殿近前,阿比盖尔有点迫不及待的走到笼子跟前,他这个举动似乎让车笼里的独角兽受到了惊吓,张开鹰喙朝阿比盖尔怪叫了一声,只不过这般听来,它的声音并没有刚才那样洪亮了,反倒是小了许多。
阿比盖尔倒是毫不在意,单手扶着笼车上的一根木头,扭头却是朝那古笑道:“先生精通巫医,熟知草药良材,且过来看看这一根犀角如何?”
他这句话大有炫耀之意,那古倒也迎合,走上前朝笼子里看了看,又回身朝阿比盖尔行了一礼,同样笑道:“族长,这是一只成年的独角兽,独角兽的犀角随其年龄增长,三岁之前无犀角长出,至三岁之后方崭露头角,且岁长一分,不仅生长不易,但也极容易折断。这只成年的独角兽到现在还能保留如此长的犀角,说是罕见也不为过。”
听他们这般说,我不由觉得好笑。如果那古本来就是朝廷的人,那也一定是个精明的使者,无论是处事不惊还是能言善语,甚至要比朝廷真正的使者更加合适做使者了。而阿比盖尔此人似乎也乐意听这样阿谀之言,这一点,两人倒是心照不宣一般。他们要是知道独角兽的犀角可增长到一尺长,也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模样,怕是阿谀奉承会成为真正的惊叹,而洗耳恭听也会变成难以置信吧。
阿比盖尔仰天一笑,道:“先生倒也懂得不少,此次狩猎当真是走运,中午我在此大摆酒席,一来为庆贺,二来也为款待你等的到来。”
那古忙不迭的又行了一礼,道:“多谢族长。”话语中,难掩开怀之色,又道:“族长,不知贵部大巫可有意为我的族人治病?”
阿比盖尔笑了笑,道:“我正想派人告知你,大巫已首肯此事,待得吃过午饭,你们便可随我去大巫的洞府。走,你与我里面说话。”
捕获了一头独角兽,阿比盖尔的心情似乎好的不行,整个人与昨天接见我们的时候截然相反,两人说着话,便走进石殿中。我和其他十几名天狼族人也想跟着那古一同进入石殿,但刚走两步,却被守在石殿外的两名弥罗族人拦了下来,只能守在殿外。好在他们这个石殿并非封闭,即使站在石殿门口也能看得到石殿中的一切,我们也不担心阿比盖尔会把那古怎么样。
拉着车笼的这群弥罗族人并没有在石殿前停留,也同样转了个弯,拉着车笼朝石殿一侧的空地走去。此时,那片空地处已经是熙熙攘攘一片,不少老弱妇孺都奔到空地处来迎接狩猎归来的族人,甚至有不少孩童已闻声赶来,围在车笼周围打量个不停。
其实,归根究底,弥罗族也只不过是西域的一个普通部落啊。
在来的路上,那古跟我说了许多他们天狼族与弥罗族之间的恩恩怨怨,我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在潜意识里将弥罗族视为天狼族的死敌,加上他们弥罗族里出了个臭名昭著的黑巫师,所以我对弥罗族并没有什么好感。
也许天狼族的人还会怀恨在心吧,我也不太清楚。但说到底,弥罗族领地扩张不也是为了部族更好的繁衍么?弱肉强食的世界,在这个世道混乱的西域,弱小的终究是难以生存,不变的强大一些,又怎能立足?
如果当年的天狼族比弥罗族强大,那现在这一带又会是怎样的局势?我没再多想。
这时,这一群狩猎归来的弥罗族人已经差不多全部走了上来,走在后面的人群身上都背着一个箩筐,里面装着的是些奇怪的草木绿植,有枝叶花朵,也有晶石铁块,想来是他们外出采集来的药草了。
我正看着,忽然,在队伍的后方传来一道惊呼声,一名弥罗族人脚下踩了个空,人一下子滑倒在地。
这人与另一名弥罗族人是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搁着厚厚的一摞兽皮毛,可能是从猎物身上剥下来的。那人本是抬着担架的后端,这么一滑倒在地,前面那个弥罗族人登时抓不住担架了,手上一松,担架掉在了地上,上面的皮毛洒落了一地,并且一具尸体从担架上滚了下来。
我吃了一惊,侧头看去。只见那具尸体浑身干瘦,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面上铁青如铜,像是从墓穴里刚挖出来的一样。从担架上滚落在地,身躯直挺挺翻了几翻,也不知道死去多久了。那两人见此,一脸的惊慌,也不去管洒落在地的皮毛,反倒是先去抬那具尸体。
阿比盖尔说此次狩猎硕果颇丰,大概也包括替扎巴尔挖来的死尸吧。一想到扎巴尔有挖人坟墓的嗜好,我心里刚刚对弥罗族升起的好感一下子也荡然无存。那两人动作倒也麻利,连忙将那就尸体抬起来丢在担架上。
刚想撇过头不去再看,却在这时,我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了那具尸体背上。
尸体的背上,竟然有一张狰狞的鬼脸刺青。
虽然尸体已有些干腐,但我还是看得很清楚。那一副鬼面刺青占据了尸体的大半个后背,鬼脸下的一根红色的舌头伸出的很长,无论是模样还是所需颜料,不正是与当年我在刘开世背后见到的那一个一模一样么!
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我的脑袋上,我人差点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