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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励志要当任性小公举的废太子,司徒晨当即就夜袭回宫了。
武帝瞧着胆子愈发肥的儿子,用尽平生的意志力,憋着“窥伺帝踪”一词没呵斥出口,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儿子越长大越不可爱,小时候软萌萌的叫“爹”,现在板着脸叫“父皇”,小时候满眼都是崇拜的小眼神,现在瞧他一副老不死的模样。
想起来就来气,他的一片慈父心啊!
虽然父子两的施政理念略有不同,但是武帝一直抱着“等过两年,太子摔个跟斗”就懂了的念头,大气的不跟小孩子计较。而且,最重要的军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尤其是京城,有贾代善把守着,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武帝向来能觉得自己高枕无忧,但是万万没想到刚三岁的小十八早殇,由此牵扯出来的一切让他下意识的发寒。他不缺皇子,少一个多一个,在有完美继承人的情况下,对他没差,少一个,他还能少拨一些安家费呢。
要知道本朝太1祖爷有规定,皇子出宫建府银子从皇帝私库出。一个皇子从出生到成家立业,起码得霍霍他三十万两银子呢,还不如闺女。女儿也得各种娇养,但起码嫁女的时候,他还能瞄一眼聘礼,即使要往里贴钱,可至少让他看得见回报。
略过这些有些偏心眼的为父心里,武帝面色阴沉了一分。十八被溺水而亡,证据若有若无的指向太子。这种傻逼的证据他当然不信,可顺着蛛丝马迹查下去,最后迎来的却是老十的疯狂自杀,以及临死前嗤笑的一句话:“父皇,您醒醒吧,自古以来皇位都是溅血的。”
事情发生后,他当即往东宫而去,想看看自家宝贝儿子安全否?然则,到了东宫,呵呵,好巧不巧的听见客卿建议太子娶……哦,是纳了贾代善之女为妾,然后逼宫。
当即没把他气出血了,努力的秉持剩下的理智,准备废太子引蛇出洞。
可蛇还没引出来……
武帝上下打量着眉眼间带着丝羡慕之色的司徒晨,冷声:“你胆子越发大了。”服用五石散,借着药性怪他这个当爹的什么不给自由,没自主选择权等等大逆不道之言就算了,如今三更半夜的还敢闯宫里,打扰他睡觉!
“不是我胆子大,是您若不出手,没准儿明天这御桌上都是弹劾我爹的奏章了。”司徒晨回了人一句:“瞧瞧别人家的爹,都拿枪杀进天牢了。”
“……”武帝唇角抽了抽,待理顺了爹跟爹的关系后,直接揪着戴权的拂尘朝穿着内监服的司徒晨扔了过去:“你这个孽子!别以为你现在病着,朕不忍心收拾你!”等病好了,一块收拾!
司徒晨不可置否,按着他的设计,等他活奔乱跳了,这明面上的爹是谁还说不定呢?
当然,这话得先憋肚子里。
骂过之后,武帝怒气一敛,神色淡淡的:“老贾真杀进天牢了?”
司徒晨没回答,干脆利落的转身,扭着有些不熟悉的内监步,抬头挺胸,活像是斗胜的小公鸡,高傲的离开。
武帝:“…………”
瞧着那一扭一扭,分外婀娜的身影,武帝沉默了片刻,起身穿衣,瞥见戴权急忙前来伺候的手,顿了顿,神色颇为复杂:“老戴啊,虽说内监总管很忙,但有空的时候教着些小内监,别整的妖妖娆娆的。”
戴权:“…………”
默默的往下瞥眼,戴权苦笑不得的应下,伺候着一身侍卫便服的皇帝出了宫,入了牢,见着了正抱头痛哭的上进者。
贾赦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死死的拽着贾代善的手,“爹,我是不是学坏了?但是感觉暴力起来好爽,尤其是以弱胜强的时候,虽然有点臭,但是杀人的感觉真的好爽啊。”
贾代善瞧着哭的鼻涕一脸的儿子,眉头紧蹙成川,小心翼翼的看着眸子闪着些亮光的儿子,边给人擦泪,边轻声道:“赦儿没事了,有爹在呢!咱们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你不是喜欢那汝窑美人瓶吗?爹去买回来,你看上了什么,咱就买什么,好不好?”
他这儿子刚才还正常些,说后悔从前没练武功了,也埋怨着他不出现。但是说着说着,就变味了。
“不好!”贾赦摇头拒绝,但因脑袋转动的幅度太多,牵扯到伤口,当即疼的眼泪汪汪:“不花钱了,要攒钱。否则以后你孙子就没银子用了。”
在旁默默听墙角的武帝忍不住笑了出声。
父子俩齐齐转眸看了一眼。
贾代善还没想好自己该如何解释今晚闯天牢一事,贾赦透过泪花瞧着年青的帝皇,想起贾家被抄家的一幕,瞬间又泪崩了。
他今晚情绪不算大起大落,但是也是唯一一次自己硬气的靠着实力取胜,虽然取胜手段有些弱逼。
可一想到不过小偷小摸的罪名,到监狱也落得这般境地。换成贾家各种被抄家出来的证据,早就能死一万次了。
而贾家能平平安安的又延续十几年,靠得就是上皇的荫庇。从前他怨上皇绝情,他爹一走,他连个侯爷都没得当,可今晚那一幕幕发生后,他也想明白了。自己没有实力,若是为侯,贾家名义上依旧是四王八公之首,到时候名不符实便若小孩捧金于世,等他的,只有毁灭。
“皇上,我对不起你,以后我再也不作了。”贾赦诚恳万分的道歉:“我再也不怨你……呃……呜呜……”
只觉自己因儿子犯下的罪够多,也不差这么御前失仪一条,贾代善直接手绢往人脸上一扔,对武帝道:“还请陛下见谅,这孩子被吓的有些癫疯了。”
被捂了一脸的贾赦一惊,抹把脸,可怜兮兮的看向武帝,弱弱道:“可我真觉得自己错了。”
“哦,错哪里了?”武帝见状倒是来了兴趣,也不管被草草整理出来的狱卒房有多么简陋,随意坐下,给了贾代善一个“秋收算账”的眼神,和蔼可亲的问道。
“我……”贾赦结巴了一下,默默的瞟了眼他爹,见自家爹负手望天,一副冷漠的模样,默默的扁了扁嘴。
他认错认得太深刻了也不好啊。
可是皇帝的问题他又不能当没听见。
垂眸想了想,贾赦认真的回到:“第一,就算是纨绔,应该去官家经营的铺子,这样就花钱花在实处了。”
武帝神色变了变,笑眯眯的点点头,鼓励贾赦继续板着指头说下去。
他就觉得贾赦这孩子实在。钱,对于差点缺钱而无法御驾亲征的帝皇来说,对于想四处游玩看看创下盛世却无法成行的皇帝来说,对于想给自己修建一座不亚于秦皇陵的帝皇来说,谈钱压根一点也不俗气。
“第二,我不该仗着爹是国公就任性的。毕竟爹的政敌没准很多,我这人毛病一大堆,没准就被抓住小辫子了,比如现在异想天开的要进天牢,然后没准走露风声,闹到朝堂,就会让皇上您左右为难了。”
武帝默默的想收回先前的表演。这娃绝对是在上眼药!
闻言,连想静静的思忖对策的贾代善也带着惊愕回眸瞧了眼贾赦。这瘫在软塌上板着指头道歉的真是他儿子?
难不成今晚一打架,把脑袋里的稻草给打出来了?
“第三,”贾赦咬咬牙,想着自家抄家罪状一条是未归还欠款,一字一顿的对武帝道:“最重要我要替祖父向您认错。”
贾赦边说,撑着疼痛的身躯爬下软塌,往阴凉的地板上一跪,速度快的让戴权都来不及搀扶一下,便直接哇的一声哭开:“要不是我不成器,祖父念着我没准无依无靠,肯定会把攒下的俸禄归还国库的欠款了,而不是偷偷留给我当私房钱。他还向您哭穷过,连累着我爹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银子。都是我不好,仗着祖父他们宠我,霸占了库房钥匙,导致……”
“…………”武帝很想说哭穷什么的都是套路,他眼下也不缺银子。当然最重要的,不缺俸禄攒的私房,真的。
“好了,别哭了。你因淘气显摆丢了库房钥匙第二天,父亲就砸了老库的锁,重新换了一把。你那时还小,看到大锤,吓得都哭昏过去,许就没什么印象了。”贾代善见贾赦忏悔的连他爹儿戏之言都当了真,忍不住出声宽慰道。当然,他觉得他爹有点宠过头了,随便给把钥匙忽悠一下就得了,他非得真给钥匙。
真得给了也就算了,从人床头底下找到钥匙了,还要继续忽悠,砸了老库的锁。
贾赦抽泣的话语一噎。默默的耷拉下脑袋。他当然……好吧,换了老库的锁这件事是他等祖母病逝后才知晓的,因为在此之前所有知情人都被封口了。
再此之前,他都一直在心惊胆颤着,因为他五岁的时候跟着祖父进了贾家老库后,瞅着里面金光闪闪的,闹着自己也要行驶贾家小主人的权利。
被磨的没办法,祖父就真给了他一串钥匙,还特严肃认真的叮嘱了一遍。
当然,按着他的尿性,无法出门得瑟,但是隔壁串门还是各种方便的。
然后钥匙就不见了。
他就吓尿了。
再然后祖父就告诉他,贾家从此之后就没钱了,只剩下靠着俸禄,靠祖母的嫁妆两条途径过日子了,但是身为男人,不能当小白脸,所以要学会生财有道。
现在回想起来祖父也算另类的“寓教于乐”,因为他之前连铜板都不会分,可此后就学会数钱了。而且从此之后,再也不敢乱显摆贾家重要的文件私印之类的。
回忆祖父另类的教育方式是一回事,但是趁着现在武帝还好说话,先把国库欠款说说清楚还是很有必要的。
贾赦擦把眼泪,不看贾代善,继续泪眼汪汪的瞅着武帝:“我没祖父还有爹那么厉害,我慢慢还,好不好?现在……嗯……”贾赦皱着眉头,似很纠结的思索了会,道:“老库虽然有办法开了,可是也没有多少钱的,我爹他还要置办老二,四个妹妹的嫁妆呢,现在很穷。而且,我未来媳妇可是独子,据说嫁妆可丰厚了,我贾家也不能被骂吃绝户啊,得给聘礼,厚厚的。”
贾代善闻言,一时间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压力重大。一个儿子都那么难搞,接下来还有一子四女,可以预见家庭矛盾频发。
“好了,先起来吧。”武帝哭笑不得:“搞了半天,也是个哭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