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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里有苍鹰再次掠过天际,她听到一个男子虚弱而固执的声音。
“我不许你走。”
阿砚僵硬的目光顺着那双苍白带血的手,一直看向身后,却见到萧铎艰难地仰起脸来,混合着血和汗的黑发黏在他苍白的前额上,而就在那乱发之中,一双幽黑晦暗的眸子带着难以看懂的情绪,就那么凝视着她。
“放开我。”阿砚喃喃地开口。
“永生永世,我绝不放手。”萧铎勾唇一笑,笑得绝艳魅惑,残忍而固执。
阿砚别过脸去,盯着旁边一株不起眼的萱草,硬着声音道:“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要你的性命,你就要死了,没办法保护我了,我不想跟着你一起死。难道你想连累我也一起陪你死吗?”
她的话是如此的绝情,可惜这些绝情的话语并没有能让萧铎松开那双紧握着她脚踝的手。
她一狠心,咬牙道:“萧铎,放开我,不然我把你的手剁下来!”
萧铎没有放开,也没有吭声,却是手腕一个用力,竟是那么硬生生一拽,便将阿砚整个人拽倒在地。
阿砚猝不及防间摔倒,摔倒之后,还未及反应,萧铎已经犹如狼般扑了上来。
他扑过来,用自己重伤的身体压制住了她,又用自己带血的唇去亲她的唇,用尖利的牙齿去咬她。她的血流出来,和他的血混在了一起。
萧铎修长带血的手指捏住阿砚的下巴,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的声音是凶狠而阴冷的:“顾砚,说什么互不相欠,你以为你把我背出来就能和我互不相欠了吗?你给的,我都不要!我就是要让你欠着我,欠我一生一世,永远不能离开我!”
说着,他将她费心收集的药草以及烤好的食物全都扔出去,又把她精心包扎的伤口全都撕扯了。伤口再次崩裂,猩红的血流淌出来。
可是他仿佛毫不在意,他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压着她开始动作起来。他们有过很多次,这是他最残暴粗鲁的一次,带着惩罚的意味,仿佛要在她身上印下永生难以磨灭的印记。
含着血腥的味道,他气喘吁吁地在她耳边咬牙道:“顾砚,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你陪着我,生生世世,都要陪着我。”
当说完这个后,她感到被剑刺入的痛意。
阿砚恍惚中望着暗下来的天,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岩壁上的一抹残枝斜在眼前,将那黑色的天幕分割开来。
他在动,所以她也在动,那抹残枝便在她眼前激烈地晃动不止。
一个浪头翻涌而来,她仰脸,咬住他厚实的肩头。
他却按住她的头,俯首去寻她的唇,带血的唇疯狂地索取着,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将她席卷。
当浪潮退去,萧铎也累了,他疲惫地靠在阿砚的胸口,低哑含糊地喃道:“阿砚……永远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阿砚在温热的余波中仰望着天空,黑色的天幕中,不知名的星星出来了,眨着眼睛,那抹残枝犹在。
她抬起颤抖的手,轻轻地插到他潮湿的黑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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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天后,两个人都不太爱说话。
萧铎禁锢着她,不让她逃跑,抢了一匹马,搂着她往东北方向逃去。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马都在捉拿萧铎,不过萧铎全然无惧。
人们都知道萧铎一夜之间狂杀了两万人马,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在大家的想象中,萧铎成了三头六臂的嗜血狂魔。
甚至有小孩子听到萧铎的名字都会被吓哭的。
他们白天睡觉晚上赶路,无论是睡觉还是赶路,他几乎不离开她半步。
也不知道赶了多少天的路,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城池,这里还没有被战争所波及,乡下进城的农人们赶着驴车进城,还有客商拉着驼子来往。
萧铎俯首看了看怀里的阿砚,细软的黑发服帖柔顺地垂在肩头,白净的小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仿佛很是乖巧地靠在自己胸膛上。
“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血,不喜欢看到死人。”他的拇指滑过她的唇:“不过这些很快就会过去了,我会让这一切纷争平息下来。”
她微扭了下脸,躲过他的手。
他那双手原本修长好看,是天底下一等一贵公子的手,可是如今却粗糙了许多,当那手指些许用力地磨砺过自己的唇时,带来一阵酥麻难言的滋味。
“我们这是在哪里?”她在他的臂弯里看向外面,却见冬日的暖阳照下来,周围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
这些日子以来,她看到的都是血腥挣扎和痛苦,不曾想这世间还有如此太平的地界。
“这是夏侯皎月的父亲夏侯天启的封地。”
阿砚略一沉吟,便想明白了,仰脸看着他那已经冒出了胡子茬的刚硬下巴:“你是要向夏侯天启借兵?”
萧铎闻言却挑眉道:“夏侯天启的兵马,本就是我的,何来借一说。”
阿砚微怔,忽然就想起,夏侯皎月看样子出身极好的,是个贵家千金,可是这样出身的女子,竟然在萧铎身边为奴,那么萧铎和夏侯皎月的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夏侯天启曾受过我大恩,可以说,若是没有我当年出手相助,夏侯家必将遭受灭顶之灾。后来我知道几个皇兄心存不轨,大夏国必将朝政动荡,是以便借了夏侯天启的地界囤马养兵。”
阿砚这才明白,看起来,夏侯天启的这个地盘,其实就是萧铎的后院。也怪不得他被人逼至绝境,却依然能够满怀信心地扳回一城。
不过阿砚倒是想到一个问题:“可是,假如夏侯天启出尔反尔呢?如果他背叛了你呢?毕竟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大夏国的湛王殿下,只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罢了。”
丧家之犬这四个字可真是不好听,不过阿砚并不在乎。
她和萧铎,可以说是见过了彼此之间最为不堪的一面,她贪生怕死,她数次想逃离他,而他则是残暴冷漠嗜血如命,两个人谁又没有比谁好到哪里去。
事到如今,她是不吝啬用最不含蓄的言语来描述这件事。
萧铎听到这个,倒是难得笑了。
他已经好几个月不笑了,以至于阿砚都差点忘记他笑起来的样子。
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倒是把之前的嗜杀之气冲散了许多,狭长荒凉的眸子里也仿佛洒进了些许阳光。
萧铎大拇指轻轻蹭过她柔嫩的唇:“你在看什么?”
阿砚再次躲过他的拇指,别过脸去,含糊地道:“其实你这个人长得蛮好看,只是杀起人来太可怕。平时倒是可以多笑一笑,笑起来就看着没那么可怕了。”
萧铎微愣了下,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最后才拧眉:“如果我一边杀人一边笑,那个样子岂不是更加恐怖?”
阿砚自己想想也是,耷拉下脑袋,就不再说什么了。
萧铎见此,轻叹了声,将手放到她腰际,轻轻揽住她:“等到天下太平,自然不会有那么多人要死了。”
阿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下,微微合上眸子,就再也没说话。
如果说以前的萧铎是难以琢磨的,那么现在她倒是已经能把他的心思看透了。他怕自己离开,不过他还是要踏着累累白骨踏上那个天下至尊的宝座,所以他牢牢地禁锢着自己,不让自己离开,甚至开始许诺一些也许将来他也没办法实现的诺言。
他对自己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有时候想起那个趴在自己胸口痛苦低语的萧铎,她卡在心头的那口气就泄下去了。
这个世间是战乱纷争也罢,是太平安详也罢,其实和她又有多大干系呢,她想逃了,却又逃不掉,无可奈何只能留在他身边而已。
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仿佛为自己找到一些安慰,好像自己可以理所应当地守在他身边了。
有时候她睡着了还会做梦,梦里都是宁非和柴大管家,柴大管家用怨恨的目光指控着自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而宁非更多的是叹息。
宁非或许是知道,自己是彻底不想离开萧铎身边了。
这个决定是自私的,又是无奈的,是掩耳盗铃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当她脑中再一次回想起这些的时候,人倒是感到疲倦了,疲倦的躺在萧铎的臂弯里睡着了。
冬日午后的眼光从他的臂弯里照过来,落在他黑亮的长发上,也洒在了她白净的脸庞上。
萧铎低下头,望着怀里的这个女子,脸庞上刚硬的线条便柔化了,黑眸中也有了动人的暖意。
他小心翼翼地揽着她,轻轻驱动胯-下坐骑,往城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