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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惠林尚不知云雁回在想什么,只见他们打圆场,赵允初也应了,松了口气,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想去找大夫,又忍不住怀疑地看着云雁回:“你们真的不是设局等着我呢?钓我呢是不是?”
“你以为你是王八吗?”惠冲都气笑了,“不是你自己想招事的吗?”
周惠林脸红了一下,哼哼唧唧地道:“这次就算了……”
“慢着,”云雁回忽然开口,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上次和你打架的人,叫郑凌?关耳郑?”
周惠林没那么横了,扫了他两眼,“你自己的亲戚,你问我啊?”
他这会儿是更加确认此人和郑凌是亲戚了,若真是普通平民怎么会认识亲王之子呢。这也是为什么他莫名怀疑是郑凌设的局,他觉得太巧了,偏偏他没带随从时,就如此倒霉……
有这句话,就知道没错了。云雁回耸了耸肩,退回去了。
周惠林看着他,和赵允初对了一眼,缩了缩头,记住了赵允初的样貌便往回走了,心想决定要打听一下这到底是哪位宗室,如此便知道此事后面到底有没有郑凌的影子了。
云雁回走回去后,打量了赵允初半晌,摸着下巴道:“师弟啊,你先前冒出来的那句‘我姓赵,打死你不过在家关几年’好威风啊。”
惠冲深以为然,“我都快绷不住了,以为你不是师弟呢。”
赵允初不好意思地道:“……往日听哥哥说过几次,便学了。”
云雁回、惠冲:“……”
果然,赵允初傻白甜人设不崩!
至于赵允迪,这厮人设也没崩,就是个浑人没跑了。
方才这边虽闹了点事,但是因为很快解决了,且人流量大,所以倒也没影响生意,最后几个磨喝乐都顺利卖出去了。
惠冲和云雁回依约带赵允迪逛瓦子,这个时间正好有汴京出名的傀儡艺人张金线的表演。这个年代有名的伎艺人和花魁就跟现代的明星网红似的,张金线的杖头傀儡有几出经典傀儡戏剧目,非但傀儡做得华美精致,戏也精彩,因此颇有名气。
京中傀儡有杖头傀儡、药发傀儡、悬丝傀儡、水傀儡等等,是不同的方式操控傀儡,像悬丝其实就是后世叫做提线木偶的,杖头也好理解,便是傀儡内空,用木杖撑着,人抓着木杖操控傀儡活动,同时还得唱戏念白,各家风格各不相同。
他们坐在张金线傀儡戏班的勾栏前看了一出很应景的《牛郎织女》,惠冲和赵允初都十分入迷,云雁回则更多地是抽离出来欣赏、赞叹。这个时代没有扩音器,这么大的棚子,台上的艺人个个中气十足,嗓门高而不刺耳,让棚内人人都能听清,这可是很需要技巧、气力的。
而且云雁回发现,舞美设计居然也很用心,在表演到王母娘娘用银簪划出银河,隔开牛郎织女的时候,一块黑色的布展开在傀儡身后,黑布上是星星点点的白色,在台下看过去,就像是天上的星河一样,十分美丽。
牛郎与织女在星河两头,唱腔凄婉,观众顿时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牛郎织女隔着银河,无法相守,唯有每年七月七日,喜鹊搭起鹊桥,才能见一面。
赵允初眼睛红通通的,抱住云雁回的胳膊,“牛郎和织女太可怜了!”
云雁回虽然很欣赏这出傀儡戏,但那是对技巧的欣赏,他实在无法对这个听了无数遍的故事再有什么感动的情绪,只觉得赵允初真的是很重……于是往惠冲身上靠。
惠冲受着两个小孩的重量,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师弟忒心软,不过这样也好,讨小娘子喜欢。”
赵允初泪眼蒙蒙,“那雁哥儿呢?”
他可是发现了,雁哥儿连表情都少。其实雁哥儿的笑点、泪点什么的,一直和大家有些不同,平时很少看他听笑话、甚至是瓦舍里的诨话笑出来,还不如小宝摔一跤更惹他发笑呢。
惠冲说:“雁哥儿讨郎君喜欢……”
赵允初和云雁回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不得不说,赵允初是单纯地问为什么,云雁回则思想有点不单纯……都怪赵允迪方才出现了!
惠冲笑哈哈地道:“都想有这样的儿子。”
云雁回:“……”
惠冲说的也没错,但是因为云雁回先前想污了,而且他又不是真小孩,于是怎么听怎么像骂人,于是有点郁闷。
看完了傀儡戏,又在瓦舍之中游玩了一番,不知不觉到了二更天,惠冲将他们又带到了原处。
云雁回借要吃东西,将惠冲支走,对赵允初说:“师弟,你帮我打听一个人吧,他叫郑凌,是那日和周惠林打架的人,应该也是某个官员的儿子。”
赵允初并未将郑凌的“郑”字和郑苹的“郑”字联系到一起,这也是因为他并未见过郑凌,还以为云雁回是在记恨此人呢,当下便同意了,“我去问问我爹爹。”
“谢谢。”云雁回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没有赵允初,以汴梁之大,官员之多,他不知道得费多少功夫,还不一定能打听到了。
不一会儿,惠冲回来,没多久,赵允迪也拖着没好全的腿来回合了。
赵允迪一脸意犹未尽,惠冲则十分尽责地给他说了一下今晚赵允初把一个衙内的手弄折了。
赵允迪听了,大笑了一通,“活该!那周三郎我知道,一上学就逃课,一上街就撒泼,什么玩意儿,居然也敢欺负我家小郎。打折胳膊算便宜他,回头我还要再去堵一次,非叫他跪下来喊爷爷不可。”
惠冲无语,他本来是想和人家家长报备一下,谁知道赵允迪才是最大的惹事精,“你的腿这个样子,还让人跪下叫爷爷?”
赵允迪:“你懂什么,正是因为我腿断了,他敢不从我?”
其他人:“……”
云雁回其实还挺欣赏赵允迪的碰瓷设想,如果他处在赵允迪的位置可能也会用这个办法,但是很可惜,他没那个背景。
所以,在赵家兄弟离开之后,云雁回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和惠冲说了一声,自己去找了瓦舍中的一位艺人。
作为整个汴梁说话行当的新分支推动人,云雁回结交了许多说话艺人,包括这位诨话艺人的领军人物——张山人。
张山人原是山东人,在家乡时就以说诨话为生,之前介绍过,诨话中常常会用到时事梗,暗讽那些官员贵人,张山人在老家就是因为把他们当地的贪官嘲怒了,打压得逃上京来。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入京后短短三四年,张山人非但在东京站稳脚跟,还把名气打了出去,成了诨话艺人里的头一位。他极其擅长用五言三句的十七字嘲讽诗穿插在作品中,因为通俗易懂而又有趣,已成了其作品中的亮点、特点。
而且,张山人也是当初少数没有联合起来要求抵制大相国寺僧人入行的说话艺人之一。所以云雁回对他很有好感,两人来往过几次,算是一见如故,交浅言深。
张山人今晚也有演出,他是最后一个上场,刚刚才结束演出,现在仍在后台。这位颇负盛名的瓦舍艺人,如今不过三十许,但是历遍风霜,举止极为老成。
云雁回露面后,被认识的请了进去,一看,张山人正在几个弟子的服侍下吃消夜。
这个时候,因为夜生活丰富,所以很多人都有吃消夜的习惯,对于晚上有演出的艺人们来说就更是了。
见到云雁回来,张山人放下消夜,和他打了个招呼,“老弟啊。”
张山人那些弟子们,大到三四十,小到十三四,也纷纷躬身而立,冲着云雁回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叔。”
云雁回:“……”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但他还是极不自然地避了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