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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伦楼总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馆子,张廷玉、武丹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刘八女认的不奇怪,从一进门他就知道方先生这气受定了。但他奇怪的是张中堂跟武大人在地上跪着……
张廷玉也不是一直跪呢,方李二人被武丹丢下去弘皙也把他搀了起来,纵有主奴的名分但奴大侵主也是老理儿。随后,方李二人的谈话虽未听到但方苞的喊声却足以穿堂入室,张廷玉愣了——他恍惚有了当初大阿哥胤褆的觉悟,弘皙怎么可能如此妖孽!
弘皙的言论即便对儒家对士林不利,但站在公允张廷玉必须承认言之有物,尤其分析是剃发易服,尤其是对某些因为利益而排斥国族的士子或士族尤其适用我的同居大小姐全文阅读。
凿凿,驳无可斥,只有逆来顺受,这才有了方苞列举君子儒小人儒,恨不能拿杆子把士林扒拉成两半!这才有了李绂要敲登闻鼓请皇上来做主,治大国若烹小鲜,《道德》之言皇上圣明。这才有张廷玉颤巍巍的跪求,……这官绅一体纳粮是谷莠一起铲顺带还带除根,太阴狠!
皇上巡江南说永不加赋,朝廷规定二十税一加上火耗最多不过十八税一,貌似对高官厚爵登堂入仕者来讲不过九牛一毛。但事实上谁要真这么想才叫读书读傻了。既有权官商必定应运而生,不纳税捐的外延下更有些商家心甘情愿的送上干股,如今,乡下有土地农庄城里有买卖店铺,要捐税齐来数目得有多大?地主家也没有余量啊,更何况一旦这特权没了钱途也无亮!
再想的远一点,达官硕儒、举子乡绅、秀才童生组成士林,三级金字塔结构中秀才童生是基础且队伍庞大,究其原因,说是万民向《礼》不如说是不纳捐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诱惑,苦了我一辈幸福万万年,才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才有秀才童生们的源源不断,士林当以前赴后继。
而今,熬寒窗的秀才养身尚不足且要捐纳,为夫要贤为子要孝,父母妻儿顶寒霜战酷暑如马牛般劳作于田野,你说他还有什么心思苦读圣贤小说之手满手黑泥。劳心者去劳力有辱斯文,说不得更有聪明人就要把熟读圣贤文练就的聪明脑瓜用在其他地方来牟利,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家不养何以养天下,逐利之始,士林之清高皆无!
最大隐忧在连些许供养都没有的童生们,在万民间!
今天的读书无用论怎么来的?学费在飞涨,好容易读个本科毕业却等于失业,三餐不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亲无靠弄得而自己跟乞丐似得,都是亲儿子谁不心疼,干脆,扫盲似得读个初中顺带长大成人,干脆学门手艺,将来娶妻成家养子奉亲也算是有了保证!
没了心向神往,而传承如链条环环相扣,不需什么三五十年,只需一环脱节,士林就算崩盘!
弘皙之为是破釜沉舟,砸了士林的锅,凿了士族的船,孰不知,千姿百态还要士林出描绘传颂,明知史笔如铁却万千人独往,却一意孤行,这是冰河乍破的厚积薄发到灾难么?皇上把自己安排到弘皙身边本就有辅助的暗示,可这——船到江心四处皆漏,怎么补?
张廷玉不知道自己为方李二人的求情有几分属于君子不立危墙,又或者自己任方李二人逃离目的是为臣之辅拂之道,你错了我就强行帮你拧过来,一个不行就组织一帮人!但这终究是第一回,万言还不如一默的何况这么主动,从二人被丢下去,从被搀起来,张廷玉的脑袋就一片空白,他被自己的想法也吓到了!
方苞的话传入房内,张廷玉险些一口血吐出来,方灵皋,尔何以如此害我?
一口一个士林,张嘴便把浩然正气喷人,竟然,竟然是八阿哥的手下,听这喊话的底气身份还不低呢!适才出现说不得就是故意,而那番言辞必定是激将法,可叹自己不光没有慧眼识人更自作聪明的遮掩,以为自己还可以恂恂劝谏世子,以为两全其美,以为——明明是睁眼瞎还以为个屁!
武丹腾就跳起来了,晃着膀子就要往窗口冲,还叫嚣伺候?爷跳下去伺候你个****!
弘皙却在此时笑了,笑的这俩扑通跪地!
张廷玉跪的狠,膝盖上的疼让他想到幼时顽劣祖父敲来的的拐杖,当时顽劣,打碎了祖父心爱的梅瓶却把它拼回原样并在内里刷上浆糊,自作聪明的以为可以瞒过一时,毕竟是冬天,百花皆残,春日烂漫之前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找机会把它换过或者干脆是旁人不小心再碰掉,就此可以瞒过一世,而恰巧就在第二天有客上门专门送给了一支腊梅给祖父,还让自己亲自插到梅瓶里,弄巧成拙都不足以形容……
观今日,说不得弘皙世子早就看穿了方某的身份,故意放出这样的言辞,即便皇上问起来,甚至皇上都不会问,对手的诬蔑能算数?
于胤禩却必须把这消息当真的,在明知皇上册封弘皙的圣旨刚下,明知对弘皙口诛笔伐是把老爷子的金面抽的火花四射,明知为臣为子不可取也,但他不能拒绝这带着毒药的蜜糖巫师书最新章节!必竟,弘皙自绝于士林的言语放出去便可天降百万助力,收尽士林之心!
男人无所谓忠诚,只是诱惑不够,他一定会这样做的!而他真要这样做了,那就是在为自己种祸!
收士林心的只能是皇帝,皇帝还神武呢你莫不成要做“素王”?没有谋逆也是谋逆!而一旦士子依附,于自身利益计,不想谋逆也要逼着他谋逆,胤禩就如江船入水,不力也行!
对了,还有弘皙世子曾一句话把胤禩说到变神变色的“王上加白”,张廷玉敢断定,胤禩封王之日就是覆亡之时!
这恰恰中了《孙子》之兵法,因事制权,利而诱之,行之敌必从,予之敌必取,而任势,圆石于千仞山,而下,砸不死你!
谋事不如君主,幕僚有何用?愧疚心如鞭抽抽在心头!不自知而自主,懊恼意让腰杆再也不能挺直,如此完蛋的脑筋,如此劣质的作为,怎能不跪,跪,是冲动的惩罚!
至于武丹,终日打眼被啄了眼,办事不力,静等惩罚呢!
“主子,我回来了!”
张宗仁的声音隔着老远就穿进门,看看某口跪着的一堆人,没敢多问倒是把面条一样的邬思道小心的放在楼板,不是呵护而是担心脏了自己的手,这孩子绝对认真贯彻主子的意图,邬思道一路倒吊着回来,整个人吐得淅沥哗啦,散开的发辫一路沾尘染垢,土黄的脸上乱七八糟,其痛苦可想而知,人被丢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干呕两下,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给他一杯水,休息一下,”弘皙嘴角如钩,瞥一眼邬思道,张廷玉总是太正直,阴谋诡计这类的东西总要找个帮手的,比如这邬思道,“歇上半个时辰,再吊着他沿街转,顺便找人喊上两句,这就是当年大闹贡院的邬思道!”
人有耐受性,同一强度的惩罚,折腾久了也就习以为常,就跟那笑话说得惨叫都能叫出咏叹调出来。但偶尔放松一下再折腾起来,前后的反差对比才能让人****!
“但求速死!”邬思道一边干呕一边说话了,“小贝勒,自古艰难唯一死——”
“看,你自己都说想死都难,爷总要让你求仁得仁,”弘皙这话绝对是断章取义,“刚才那不争是争让爷的小心肝狂跳了许久,别急,爷有的是时间,慢慢玩你!”
“二爷,您不会打算把他收到身边吧?”要说憨直恐怕谁也比不上好奇宝宝张宗仁,不让死还要玩,那就是收服……连张相都说“谁敢收留属臣无遗类”,何况自己亲手折腾,张相把他比作青楼的老鸨子,自己恐怕得头一个被疏拢……
这样的想法一起自己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二爷,你可不能这么做——啊!”想想弘皙是主子自己是奴,张相还说过什么同床在旁的,自己就是在旁的宠信之人妄言也该死,一边摆手一边后退,“爷再要折腾,换人行不行?”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一直退到邬思道身边,活宝样对这家伙眨眨眼,“邬先生,刚才的事是爷的钧令,张宗仁不能不从,虽说在绛香楼那转了一圈,那啥——”
倒提人这么神武的勾当对纨绔来讲就像女人刚买了新衣服,即便不能与万人看至少也会第一时间请悦己者容,张宗仁出去这会儿在绛香楼前跑了仨来回,直到莺莺燕燕们的惊呼娇喊转成叽喳议论,他才留下一句“惹了爷就是这般下场”,而此时担心起来,第一忧虑就是让邬某在女人面前丢了脸!
“宗仁,你不是想告诉他冤有头债有主吧?”
弘皙一笑,又跪下一个,冲动的惩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