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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1
“被吃了?”流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
“……嗯。”殷常非抽抽鼻子可怜兮兮地点头。
“活该。”
“……呜呜呜!”
“咚咚咚。”
安慰完小一,流澜本想再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可刚躺上床两眼一闭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流澜翻了身不打算理会,可是门外的人却不死心,似乎笃定屋内有人,出乎意外执着地敲着门,把门敲得跟奏乐似的忽高忽低忽快忽慢。
流澜不耐地睁开眼,翻身坐起,瞥了眼正趴在地板上哭累了睡死过去的小一,只得认命地起床蹬蹬踩着重脚步去开门。至于殷常非为什么会趴在地上睡,原因很简单,流澜不想他上暗延的床。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门外站着神情有些紧张的陆遥,他没料到开门的会是流澜,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微怔,但是他很懂礼数地立即弯腰鞠躬,态度非常的恭敬,“流长老,冒昧打扰了,我想见殷常非可以吗?”
流澜看见门外的人是陆遥,眼睛眨也没眨,仅仅是挑了下眉,淡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流澜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陆遥,啧啧,春光满面,看来昨晚享用小一吃得很尽兴?
“呃……我在门口拾到了他的鞋子。”陆遥低头,晃晃拎在手中的鞋子。
流澜暗骂自家的师侄真是白痴丢死人,连鞋子都能丢!他走出房间,环胸抱臂侧身靠着门框,像个痞子似的扯了扯嘴角笑道,“那小子就在里面,进去吧。”
陆遥没想到流澜竟会放他进去,而且态度实在有些奇怪,他不是反对常非和他来往吗?好像他也并不知道昨晚他吃了他家的师侄的事……陆遥敛眉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攻下常非,再想办法说服流长老同意他们在一起。
“谢谢流长老。”陆遥恭敬地点了下头,迈步走进屋中。
陆遥的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听到身后流澜悠哉问道,“把我家师侄吃干抹净了,他的滋味如何呢。”
陆遥被惊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踉跄,身子差点跌进屋中,幸好他反应快及时地扶住门框才免遭出丑。
“您……都知道了?”陆遥退回房外,又将房门掩上,有些尴尬地看着流澜问道。虽然流澜比他小一岁,可他是常非的长辈,他趁着醉酒把人家师侄给吃了,面对着流澜他总有几分愧疚与示弱。
流澜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傻小子一大早就哭着跑回来说被欺负了,我不想知道都难。我已经劝告过他别和你来往,缺心眼的傻小一却死活相信你是个好人,我这个长辈说的话就是听不进去,现在吃了亏也是他活该,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找你算账,也不会给我家师侄讨回个公道的。”
“我……我……”陆遥攥了攥拳,他脸上露出犹豫不决苦恼万分的表情,想张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流澜抿唇一笑,摸了摸下巴道,“你们都是醉酒误事嘛,滚下床玩玩而已,没什么关系的,你不用太在意太自责,陆少侠你就安心吧,谁让我那傻师侄人笨缺心眼,就当被野狗咬了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是个男的,既没有闺誉可损又不会……”
陆遥越听越焦躁不安,脸色也越加难看起来,最后他实在听不下流澜的话,嘭一声双膝狠狠地跪下,喊道,“流长老!我没有玩弄他,我喜欢他!我爱他!”
屋内的殷常非皱皱鼻子,挠挠脸再挠挠屁股,缩成一团继续睡死。
流澜看着陆遥冷冷一笑,“你爱他就可以成为那样对待他的借口?”
面对流澜的冷言指责,陆遥仰起头毫不怯懦地直视着流澜的眼睛,“流长老,你爱过一个人吗,你懂爱吗,爱一个人就无时无刻地不想着独占着他,看着他笑,和他说话,将他拥抱在怀里,亲吻他,亲密无间地占有他……我知道昨晚是我冲动了没有控制好自己,可是我不后悔,流长老,我请求你,请把常非托付给我,我会爱他一生一世,让他一辈子平安快乐!”
流澜一愣。我懂爱吗?是,我不懂……因为我不懂爱,所以暗延才会离开我吗……
流澜扭头望向梧桐树,正值花期,梧桐花开得正盛,雪白中带着粉紫色,花漂亮极了。可是花总会凋谢,零落的残花融入泥土,那时又有谁会怜惜呢。
“即使我的师侄死掉了呢?你也要他?”许久之后,流澜微笑开口道,笑容中带着某种诡异的深意。
“不,但我会陪他一起死。”陆遥毫不犹豫说道,他的神情坚定目光执着,“我陆遥发誓,常非活我便活,常非死我便死,同生共死绝不苟活。”
“陆遥,你去陪他一起死吧,我的师侄在地下大概就不会寂寞了。”看到陆遥震惊不解的表情,流澜突然勾唇一笑,笑容冰冷嘲讽,“身为武当大弟子却被他人当女子似的凌辱,如此丢人现眼玷污师门名誉,你以为常非还有脸苟活于世吗?他已经服毒自杀了!我刚才让你进去就是想让你看他最后一眼……”
“你骗我!!”一声暴吼打断流澜的话,陆遥猛地弹跳而起,像个愤怒中的公牛般横冲直撞,举拳揍向流澜,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对不对!常非不会死他不可能死的!!”
“啊啊啊———!常非你不会死的!!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失去理智的陆遥毫无章法地挥拳,拳头带着呼啸的风,流澜轻松侧身避过,拳头擦过流澜的脸颊,流澜钻空挑衅道,“你不信可以进房间看看,他的尸体还倒在地上呢。”
陆遥的神识恢复了一丝清醒,他慌乱地推开门闯入房间,“对对,常非,我要看常非,他不可能死绝不可能死,常……”向里走了几步,他突然看到躺在地上的殷常非,他像被人掐住脖子般,声音戛然而止,嘴巴张合着,却不能言语。
陆遥一步一步缓慢走向殷常非,他的脚如千斤般沉重,脚下又似插满了尖刀,每走一步双脚都会痛,痛得心脏也跟着痛,痛蔓延至胸口,让他无法呼吸。
常非,常非,昨晚我还那么亲密地呼唤着你,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常非、现在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明明是几大步的距离,陆遥却像是走了一百年,望眼欲穿的短暂距离,却是隔了生死的距离,沧海桑田开始变换,海已枯石已烂,他却再也无法走到殷常非的身边。
求你,求你别死……我错了,如果知道我会害死你……
“我宁愿死的人是我……”细微的呜咽从陆遥失声的嗓子中喃喃喊出,那一句话几乎用尽了他的浑身力气,陆遥跪倒在地,爬到殷常非身旁,伸出手想要去碰触他苍白的脸颊,可是手颤抖着迟迟不敢落下,好害怕,他好害怕会碰触到他冷冰冰的温度……
“求你不要死,常非不要死,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爱你,你怎么可以抛弃我而去……”
一滴灼热的泪滴到殷常非的脸颊上,殷常非抖了下睫毛,缓缓张开眼,看到陆遥撕心裂肺的伤心欲绝的痛苦表情,他不紧咬紧了唇瓣神情动容,胸口的某个地方渐渐滋生起疼惜,他还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如此痛苦地无声哭泣,他,是为了他吗?
“我爱你,我爱你常非,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后就喜欢上你了,你热心爱打抱不平,可是却傻乎乎的,还差点别人骗了,常非……遇到你爱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在我说爱你之前,你不能死,求你睁开眼啊,求你……”
陆遥闭着眼,眼泪从眼角一滴滴地流出,几乎全部滴在了常非的脸颊上,伤心流泪中的陆遥并不知道常非正张着水蒙蒙的眼睛呆呆看着他,他的脸颊上全是他的泪水。
门外的流澜勾起唇角,帮两人关上门。傻小一,师叔可是帮你讨了昨晚的账,利用好时机可别再吃亏了。
流澜百无聊赖地溜达到梧桐树底下,随意地往地上盘腿一坐,解了腰间的玉佩握在手中,周围是若有有无的浅浅花香,他靠着树思绪渐渐飘远。
流澜回想起第一次遇见暗延的情景,那时他晕乎乎地掉下楼,是暗延救了他,隔着白色的面纱,无意中的亲吻,注定了他们彼此的命运要纠葛缠绕在一起吗,本来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第二次相见却是他在河边救了受伤昏迷的他,然后是趁着他失忆将他哄骗成自己的跟班,一路欺负着他……
暗延一直说要保护他,原来是因为喜欢他,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为什么绿袖会说暗延喜欢他要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难道喜欢一个人会很痛苦?暗延说他经常会心痛……原来喜欢上他会痛么,笨蛋,那就不要喜欢我好了。
暗延大概不会回来了,他已经说得那么绝情了,绿袖一定有把他的话传达给暗延听吧……
流澜闭上眼睛叹口气,一想到暗延不会回来,心就沉甸甸的,压抑得难受,大概是舍不得吧,毕竟他陪了自己那么长的一段路……流澜自嘲地笑笑,呵呵,人家是个宫主,凭什么要一直留在他身边当个受欺的跟班呢。
“呦,怎么一副要快哭出来的可怜模样呀。”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在流澜头顶响起。
流澜倏地睁开眼,只见眼前一身紫衣的男子正笑吟吟地俯身看着他。流澜摸了摸脸颊,自己快哭出来了?他放下手轻笑道,“呦,早。”
“嗯哼,我该叫你小五还是流澜呢?神秘的武当长老。”唐楚离撩起衣裳在流澜身旁坐下,刚坐下,他就皱了皱眉,摸上胸口,“嘶,还是有些疼啊,你的小情人下手真重。”
流澜挑眉,他十年未下过山,是有些神秘,这个唐楚离的表情怎么像是在埋怨他呢?埋怨他没报师门?不过他吻小五被暗延狠揍了一顿,没想到他还有胆子来接近他。流澜好笑地眨了下眼睛,决定逗弄他一下,“呵呵,初次见面,久仰唐少主大名,你可以叫我流澜,小五是我弟弟,我和小五长得一模一样,上次你吻的人是他哟。”
“啊?不可能吧!世界上哪有如此像的人,你骗我!”唐楚离不相信地张大眼睛。
“没骗你,我们是三胞胎兄弟,我叫流澜,老二叫十七,老三叫小五。聪明的唐少主没发现我和小五的性格完全不同吗?”流澜眯眼笑,轻声道,他故意诱导着唐楚离,“我的性格较温雅,小五则是小孩脾气哦。”
“哎……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有很大不同,小五的眼睛更水灵一些,脸蛋更红嫩,嘴巴更嘟嘟可爱一些!”唐楚离拍手惊讶道。
流澜偷偷翻了个白眼,小五眼睛水灵因为哭过,脸红嘴巴红肿因为和暗延亲吻过。啧,不过这个唐少主真是好骗。
“不知唐少主出现在梅院有何事?”
“咳咳,是这样的,我是来找小五道歉的,因为没经过他同意就吻了他,还让他的小情人看到了,我感到很抱歉,希望没有因为我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唐楚离表情微窘,慢吞吞地道出他此次前来梅院的目的。
流澜微微一笑,“是顾瑾之顾帮主让你来的吧。”
“啊!你、你怎么知道……”唐楚离啊地一声吃惊站起来。
“因为你的表情很不好意思,说道歉时表情有很僵硬,你没发现自己手足无措吗?呵呵,你从没向人道过歉吧?”流澜了然道。
“嗯,是啊。”唐楚离又坐下,随手捡起朵梧桐花开始扯起花瓣,他嗫嚅道,“我是真心想道歉的,我知道两个男人能真心在一起很不容易,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他们分开,可是不太会道歉,所以道歉瑾之教我的。”
“小五和那个白衣男子不是恋人关系。”流澜垂下眼眸淡淡说道。
“啊?”唐楚离张大嘴巴,“不可能吧!我看得出来小五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小五。”
“唐少主,我问你,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却爱得很痛苦,还应该继续爱吗?”
“爱是一件很幸福很快乐的事,如果一个人爱另外一个人却爱得很痛苦那就应该是错爱吧,没有爱对人才会爱得痛苦,这种错误的爱当然不能继续了。爱得那么痛苦就要换一个人爱嘛,再爱下去就是笨蛋……哎,你怎么哭了!”
流澜怔怔抚摸自己的脸颊,脸上怎么是湿的,天下雨了吗?呵呵呵,下雨了,快收衣服吧……
“下雨了,唐少主还是早些回去吧。”流澜笑道,可是脸上的水滴却越来越多,双看不清事物了。雨下得好大,是冷雨吗,全身好冷,好像掉入了冰窖一般,流澜似冻得全身发抖,环抱紧自己,几乎将自己缩成一团。
“啊?可……可是没下雨啊。”唐楚离怔住了,人怎么说哭就哭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拍拍他,可是又不敢,他敏感地觉得流澜正陷入崩溃的边缘,一碰就会碎掉。
“雨下的好大,你快走,快走……”流澜扯起嘴角笑道,这一笑脸上的水滴更多了,水滴把脸上的笑容冲刷地一点痕迹也没有。
“那、那我走了,我下回再来看你。”唐楚离傻掉了,他不知道流澜是不是哭傻了,明明是个明媚的晴天他却说是下雨了,可是再看着他哭下去他也非哭出来不可,是吓的。于是唐楚离连告辞也忘了说,就慌慌张张同手同脚地跑掉了。
唐楚离一口气奔到花园,远远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伫立着,他飞奔过去扑进那人的怀中,死死搂紧腰不撒开。
顾瑾之很少见唐楚离如此热情主动地拥抱他,他摸摸唐楚离的头发,轻声道,“你怎么了?不是让你去找流澜和那个男子道歉吗?有人为难你了?”
“没有……那个流澜问我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却爱得很痛苦,还应该继续爱吗,我就说爱是快乐幸福的事,爱得痛苦的话就是错爱,爱错了人,不能再继续爱了,我刚说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突然哭了,哭得好厉害,可他好像又没发现自己在哭非说是在下雨,吓得我就回来了……”
顾瑾之皱了下眉,将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拨拉出来,弹了下他的额头,“你这个公子哥,自己都还没弄懂感情就去误导别人,爱既是快乐的又是痛苦的,爱得痛苦只能说明那个人爱得很深,根本没有错爱之说,爱便是爱了,如不是爱对了人,心才不会爱得痛苦。你误导了人家,害人家哭,怎么办吧?”
“啊……原来是我说错了他才会哭的,我、我再回去找他说清楚吧!”唐楚离懊恼地捶着顾瑾之的胸口,埋怨道,“都怪你,不陪我去道歉,结果事情越弄越糟糕!”
“他之所以会哭,他大概在那个爱与被爱中扮演着被爱的角色吧,以为爱的那个人是爱错了他。这次我陪你去吧,免得……”顾瑾之还未说完,空中突然响起轰隆的雷电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抬头望天,不知道天何时阴了下来,乌云密布,几道闪电在黑云中闪现,“这个季节天气真是莫测难辨,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
“可是我们还要……”“你内伤未愈身子还未好利落,受不了淋雨,等雨停了我再陪你去。”顾瑾之拉着唐楚离回庄院,冷静说道。
风猎猎吹起,梧桐花落了一地,残花纷扬寂寞萧条,几朵花落在流澜的发上,肩上,可是流澜没有拂落,他失神地望着前方,视线没有交点,不知目光幽幽落在何处。
他扬唇笑了笑,嘴角刚扬起,这一笑牵引得眼角又流出几滴眼泪来,滑落脸颊,没入衣裳。
暗延,你爱错了人,所以才会爱得痛苦,笨蛋,笨蛋暗延,连人都会爱错,暗延你真是笨死了……
流澜想嘲笑他,可是嘴角却扬不起来,扯出来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十七你骗我,你说心会告诉我答案,可是我找不到心了……胸口里空荡荡的,没有心,冷风嗖嗖地灌进空荡荡的胸口里,冷风化为无数冰刀子,割得他五脏六腑生硬的痛,刀子划出的伤口被冻住没有流血,伤口又冷又痛,好冷……好痛……
流澜,我也痛,不要再找心了,如果暗延爱得痛苦,就放他离开吧。流澜听到脑海中十七的呢喃声。
十七的声音是冰冷的,冷得流澜打了个寒颤,大脑地嗡地一声,眼前渐渐模糊成黑暗,风声渐渐远去,耳边只能滴答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这是什么声音?花落地的声音?还是雨落地的声音?
流澜缓缓闭上眼睛,抱紧双臂的手渐渐松开,他的头微歪着,很安静地睡了。
彦非死的那一天,他嘶吼累了哭累了,也是这样很安静很安静地躺在彦非的身边,安静地睡了。
轰隆——天空划过一道闪电,似要将天空撕裂成两半,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以凶狠的气势似要将这个天地冲洗干净,替所有悲伤掩藏住泪水。
虽有茂盛的枝叶替流澜遮挡了风雨,可是暴雨实在太大,豆大的雨滴打在流澜身上,不一会流澜浑身就已湿透,脸颊上的泪痕早被雨水冲洗干净,长密如刷子般的睫毛在大雨中轻颤着,即使是大雨,也不能把流澜从昏睡中惊醒。
突然,一把纸伞遮在流澜的头顶,让风雨再惊扰不了流澜。
伞下的人凝望着流澜苍白的脸颊,一声低低的叹息被雷雨声掩盖。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