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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一座繁花似锦的园子里传来轻柔悠扬的乐声,乐声中夹带着阵阵的欢笑,让人不觉想到花园内的气氛必定是其乐融融。
晴小沫站在花园的门口,门边的侍卫对她仿若未见,看着拱门上“御花园”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她稍稍迟疑,抬脚走了进去。
之前模糊的画面这一次变得清晰,在花园内,晴小沫看到了坐在主位上雍容华贵的太后,看到主位左右两侧依次下来座位上,各个或见或没见过的大臣,以及坐在大臣后面的少女少年。
在其中,晴小沫看到了年轻些的晴崖,看到了他身后年仅八岁的晴晓沫,她就那样安静淡然的坐在座位上。
前面的歌舞,旁边的美食,四周的繁花美景,谈笑风生,仿佛引不起她丝毫的兴致。
浑身散发着不似八岁女童的沉静与幽寂。
“皇上驾到……”随着尖细的嗓音穿透喧哗,一个面带慵懒邪笑的翩翩少年皇帝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就是晴晓沫与皇上欧阳睿的第一次相见。
在这之后的宴会里,晴晓沫的表现进退得宜,她是一个好学之人,她有着与男子一比的高傲。在这样男尊女卑的年代,晴晓沫不甘心做一个普通闺阁小姐,除却琴棋书画外,她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她最喜欢看名人异士撰记。
这之后晴晓沫被太后指定为皇上的贴身伴读,与其说是伴读更像是贴身侍女,更是太后放到皇帝身边监视他一举一动的棋子。
太后要完完全全将欧阳睿掌握在自己手中,细微到他生活的点点滴滴。
晴小沫就像看电影一样,在梦中,看着欧阳睿与晴晓沫相识,相处。相知。
第一次,晴晓沫撞见半夜偷偷用功的欧阳睿,说:“皇上似乎与外界传闻有异。”
那一次欧阳睿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不慌不乱不怕。
晴晓沫跟太后汇报欧阳睿的日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一些荒唐纨绔之事,与社稷无关的吃喝玩乐。
晴晓沫有足够让太后信任的方式。
她帮欧阳睿隐瞒一些不能让太后知道的事,她帮欧阳睿隐瞒行踪。帮他维持着他表现出来的无能表相。
她巧妙的处理着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
百密终有一疏,欧阳睿的一些让太后无法接受的事,难免会被她有所察觉。
每当这时。晴晓沫就会站出来维护欧阳睿,用一些说辞消除太后的怀疑,将一些事揽到自己身上,带欧阳睿受罚。
“为何要这样做?”欧阳睿面色冰冷的看着领罚回来的晴晓沫,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为他隐瞒而受罚。
两年。她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他很疑惑。
晴晓沫淡然一笑:“本小姐觉得跟着一个年轻的皇帝,比跟着一个老太婆有前途。”
欧阳睿直直盯着晴晓沫,两人就这样对视,目不转睛。
四年。五年。
晴晓沫总是挡在欧阳睿的前面。
她会在适当的时候跟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常常点到即止,两人便能一拍即合。
她为他出谋划策。她终得到他所有的信任。
她说要转移一下太后的注意力,谋划太后与众妃子的争斗。
晴晓沫有意无意制造太后与其他皇太妃的嫌隙,助太后铲除异己。
最后又将太后的注意力引导到欧阳澈的身上,有意挑拨扩大两者之间的仇恨。
七年、八年。
欧阳睿的实力渐渐成熟,欧阳澈越发强大。在民间名声大好。
太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怀疑晴晓沫的立场。
三股势力掌控着天佑王朝。相互制约相互争斗。
晴小沫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窗外晨雾蒙蒙,从入宫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每一天晚上,晴小沫都会做梦,梦里都是关于曾经晴晓沫在宫中发生的事,画面从模糊到清晰,从断断续续到连贯,就像脑海里的记忆睡醒。
她不知道这些算是梦还是记忆,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但总是大致知道关于晴晓沫与欧阳澈跟太后之间的关系。
记得伴赵云若入宫的第一天,刚入宫门,就被皇上派来的人因缺少人手带来了书库,每天的工作就是清洁书籍。
十多天来,除了送饭送水的小公公外,晴小沫没见过任何一个人。
“今天就是中秋了。”晴小沫打开窗,看着院外晨露中绽放的秋菊,生机勃勃。
晴小沫想着梦里见着的晴晓沫,她聪慧而高傲,她沉着而睿智,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帮助欧阳睿在皇权的争斗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她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她有着自己明确的理想,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女孩另来自现代的晴小沫都为之敬佩。
晴崖曾给自己女儿的评价:“可惜你不是男子。”
王朝太傅曾叹息:“可惜你不是男子。”
晴晓沫傲然一笑:“不是男子,我晴晓沫不能光明正大入朝堂,但可当一个隐匿的智者,为王朝社稷贡献。”
晴晓沫的母亲是晴崖的原配,在生下晴小华后不久病逝,谪出的晴晓沫与晴小华便成了那些小妾的眼中钉。
年幼的晴小沫在宅斗中立于不败之地,稳稳的保着自己在尚书府大小姐的地位。
她勤奋学习,她不甘自己的聪慧用于女人间的争风吃醋。
看着晨雾中摇曳的秋菊,同样的景象,晴小沫仿佛回到梦中。
晴晓沫喜欢菊。
她蹲在一株盛开的墨菊前,满面欣喜,那是欧阳睿特意从远地运来送她的珍稀品种。
“晓沫,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欧阳睿随意的靠在廊柱上,看着满面欣喜观赏菊花的晴晓沫,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她像一个普通女孩。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展现出一个普通女孩该有的娇柔。
晴晓沫闻言,转身,抬头,扬起自信的微笑,直视欧阳睿,眼眸明亮:“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谋士。永远待在你身边,为你排忧解难。”
“你是女孩,总是要嫁人的。”
“嫁人?”晴晓沫挑眉,转身,直直盯着墨菊。过了好一会,站起身,背对着欧阳睿:“我。没想过。”
第二章:
在说到嫁人之后,他最想问她,嫁给他可好?
但是,他不敢问。
她说想永远呆在他身边,以谋士的身份。
她告诉他娶哪些女子对自己有利。她愿意为他做太多的事,她一直承当着一个很好的谋士。
事情的发展都按照着她的计划顺利的进行着。
她是他的谋士,她是他的挡箭牌,她为他受伤,为他受罚,相识以来。她一直保护着他,她甘愿为他如此。
但,也只是如此。
在外人面前。晴晓沫端庄贤淑,安静优雅。
在他面前,晴晓沫聪慧傲然,坚强自信。
“晓沫……”欧阳睿感觉自己的心隐隐作疼。
“小沫。”
如梦中的轻唤,从恍惚中清醒。晴小沫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年轻帝王。
“睿。”
与她相识至今。已经八年。
她陪他度过隐忍的岁月。
欧阳睿走到晴小沫面前,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就一会。”
“昏庸皇帝的好处就是能无所顾忌的将你藏在此处,我不再会让他们有伤害你的机会。”欧阳睿在晴小沫耳边呢喃。
“我……”晴小沫咬了咬唇。
“从此后,由我来保护你。”欧阳睿收紧双臂。“谢谢你愿意回来。”
“我……”想告诉他,她已不是她,却无从说起。
抬起垂在两侧的手,攀上他的背,或许此刻他需要一些安慰。
中秋佳节,皇宫热闹非凡,晴小沫也得以离开书库,她被欧阳睿带在了身边,做为他的贴身侍女。
就像晴小沫在梦里看到那般。
跟在欧阳睿身后走在挂满宫灯的回廊,向着宴请大臣的宫殿走去,这样的场景,晴小沫感觉莫名的熟悉,仔细一想,在梦里这样的画面出现过很多次,那是晴晓沫的记忆。
在大殿里,晴小沫第一次见到了太后,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与记忆重叠。
这位妇人曾是晴晓沫在皇宫除欧阳睿外接触最多的人,也曾给过她很多的权利,曾,很重视她。
这会她抬了抬眼皮,看都没再看她一眼,仿若跟本没把晴晓沫当一回事。
晴小沫知道太后有多恨她,恨之入骨,原本以为是被自己牢牢掌握的棋子,却没想到反一直被棋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种挫败感,这种被背叛感,另她恨不能将晴晓沫生吞活剥。
早上,晴小沫将晴崖用性命收集、守护的罪证交给了欧阳睿。这是她进宫最主要的目的,圆满完成任务,十多天来提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既然顺利完成任务,心里便也没了负担,她是以陪伴新贵的名义入宫,不到新贵受封,她便不能出宫,虽然她入宫就被与赵云若分开。
晴小沫想,这段时间她就老老实实的,对于太后,能避则避,之前是担心见不着欧阳睿,但没想到欧阳睿与晴晓沫之间的情谊深厚至此。
有欧阳睿罩着,安然度过这几个月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再说罪证一递,应该没过多久皇上就会有所行动,太后在朝堂最后的靠山倒塌,她也嚣张不了多久。
至于赵云若,她应该还不到由自己来担心的地步,她喜欢欧阳睿,想在皇宫中生存下去,所要面对的问题相信她能够想到,也能够解决,找个时间去见见她。
现在自己跟在欧阳睿身边,如果有机会帮她,便全力帮帮她,有时或许就因为喜欢才会更容易出错。
喜欢上一个帝王。是好是坏?
正想着,晴小沫感觉到一道射在自己身上淡然的视线。
抬起眼,刚好看到收回目光的莫淑儿。
看到莫淑儿,不由联想到欧阳澈跟莫少白,晴小沫心里不由得烦闷,要欧阳睿娶莫淑儿这事是由晴晓沫提出。
目的当然就是刺激欧阳澈。
晴晓沫做事,只关利益,只关利用价值,无关其他,她有着符合这个时代争斗的狠决。
她的才智、谋略都在为欧阳睿争取最大的利益。
成为谋士。是理想?是为江山社稷?还是为那个人?
梦没有做完,晴小沫现在还不知道后面欧阳睿与晴晓沫是为何决裂?又为何魂归西里?
晴小沫放眼群臣,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欧阳澈的身上。温文儒雅。
他与莫淑儿相知相爱,天设地造。
追根究底是晴晓沫将那相爱的两人生生拆散,而现在自己正在用着她的身体。
她造的孽要我来还?穿越重生的悲哀便是如此吧!晴小沫无奈的想。
但从争斗的角度来说,晴晓沫那样做并没有什么错。
垂下眼,晴小沫不知道现在自己要怎么做。她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一切,她不是晴晓沫,做不到眼里只有利益,只有君主欧阳睿。
她不想再介入到他们的争斗中,她不想看到欧阳睿与欧阳澈兄弟相残。
但是她能做什么?太后一势瓦解后,他们之间的争斗必定会明朗化。
等等。晴小沫突然顿悟,他们斗他们的,谁当皇帝。与她何干?她不是晴晓沫,不是欧阳睿的谁,更不是欧阳澈的谁,她担心这些干嘛?天下苍生黎明百姓,她晴小沫可没心系天下的那些大爱。出了皇宫,还了钱。天高任鸟飞,天大地大找个安生之地有何难?
再说了,到时欧阳澈跟欧阳睿斗起来,欧阳澈估计也没时间理会一个欠他钱的小人物,说不定钱都不用还了,趁乱逃跑。
晴小沫这样想着,心情豁然开朗。
想像总是美好,现实却是残酷,她已身陷其中,想脱离争斗,独善其身,谈何容易?那些人又怎么会放走她?
宴会结束后便是歌舞会,晴小沫依然站在欧阳睿身后,台上翩翩起舞的曼妙女子,虽是第一次见,但晴小沫知道她便是柔妃尹惜柔,太后甚为疼爱的侄女。
尹惜柔献完舞后,翩翩然飞到了欧阳睿面前盈盈一礼:“皇上万岁,柔儿的新舞,皇上可还满意?”
“柔儿免礼。”欧阳睿伸出右手虚扶起尹惜柔,笑得邪魅:“柔儿舞艺超群,又是精进不少,朕甚是喜爱。要何赏赐只管提。”
“谢皇上。”尹惜柔欢喜又是一礼:“是否柔儿想到何赏,皇上都会给?”眨巴着大眼睛,带着三分娇俏。
“柔儿。”一旁的太后慈爱的嗔了一口,仿是责怪尹惜柔的无礼。
欧阳睿淡笑不语。
“皇上,臣妾不需何贵重赏赐。”说完看向欧阳睿身后的晴小沫一眼,面带淡淡的欣喜与激动,微微提高音量向往道:“听闻晴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舞艺更是少人能及,只望皇上能让晴姑娘不吝赐教,几天便好。”
第三章:
接触到尹惜柔的目光,再听她说的话,晴小沫微微挑眉,舞艺超群少人能及?不吝赐教?这鬼话编得。
看着她一脸向往、期待的诚恳模样,任谁都不忍拒绝这样一个热爱舞蹈一心向学,天天向上的好孩子。
尹惜柔爱舞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晴晓沫舞艺超群这也是很多人知道的事,但那是晴晓沫并非她晴小沫。
晴晓沫舞艺超群,也是这些天在梦中,晴小沫刚知道的,晴晓沫的厉害程度,另晴小沫望尘莫及。
这样的女孩不明不白挂了,晴小沫倍感惋惜。穿到一个这样的女孩身上也另她倍感压力。
尹惜柔一脸期待的看着欧阳睿,她相信他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合情合理,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几天足矣。
“柔儿真心喜舞,一心向学,不惜放下身段向朕的晓沫求教,朕甚是感动。”
此话一出。晴小沫不由得一僵,什么叫“朕的晓沫”?
不光是晴小沫,尹惜柔跟太后,还有周围听到的人均是一僵。
那些由在看表演的人们,仿佛是感觉到这边不同寻常的气氛均纷纷悄悄翘首。
晴晓沫是罪臣之女,晴晓沫被贬为庶民,睛晓沫倒行逆施,声名狼藉,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做皇上的女人?
更何况晴晓沫被拍卖为奴,而拍买走她的人是九王爷欧阳澈。谁都知道她现在是欧阳澈的人。
欧阳睿不理会其他人会是何想法,微微一笑,继续道:“学需向精。几天时间怎够,小沫是朕的贴身侍女,平时甚是忙碌,一但得闲,朕便派人宣柔儿前来习舞。”
尹惜柔垂着头。面色变了又变,终是勉强恢复常态,笑着谢恩,到太后边上的座位坐下。
热闹欢乐的乐声不断,舞台上舞姿缥缈动人。
在这样的舞会上,入宫的新贵都将上台献舞。献技。
入宫这么些天,晴小沫第一次见到了赵云若,头梳实下流行的发髻。一袭淡蓝及地裙衫,华贵绝美,气质优雅。
在晴小沫的印象中,赵云若是一个大大咧咧,洒脱英气的女孩。甚至有着一般男子都没有豪迈,就像一个假小子。
惊讶于赵云若的变化。感觉一道幽柔的视线,晴小沫偏头,看到那抹如画如诗的身影,他的身边俏丽佳人,心不由得轻轻一颤,朝着他们微微一笑,转头,专心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赵云若一支剑舞,有刚有柔,在看多柔美的舞蹈后,另人眼前一亮,心生欢喜。
“皇上,我……民女可否去见见若小主。”赵云若舞毕,退向后台,晴小沫向欧阳睿讨个与她见面的机会。
“嗯。”欧阳睿眼不离舞台淡淡点头。
晴小沫悄悄走进后台,赵云若换了身衣服出来,一见她便拉着她往外走,走到无人处,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
见晴小沫安然无碍,赵云若吐出一口气:“小沫,你没事吧?”
“呵呵。”晴小沫看着一脸紧张关怀的赵云若不由好笑。她依然是她。
“我没事,到是你,这些天还好吧?”
“我没事啦,就是每天学这学那的,哎!无聊。”赵云若面露苦闷的摆摆手:“就是,担心你。”
“抱歉,不能陪着你。”晴小沫不知道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这样也好。”赵云若双手抓住晴小沫的手,眼神里的落寞一闪即逝。
有些话,不需要说清楚,有些心情不需要彻底表达,晴小沫懂,赵云若也懂。
自己的朋友每天与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而自己却见都不得一见,这种心情,只有真正体会才能知晓。
与赵云若分开后,晴小沫遇到了程书行,原本八月十八的秋试提早到十四就结束。
程书行如他之前所说,考中了状元,证实了他的实力,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朝堂。
欧阳睿的一些暗线在渐渐的明朗化。
“程书行,恭喜呀,现在得叫状元爷了。”
“掌柜的,就像你常说的,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程书行一如往常的不正经,说完朝晴小沫抛了个大大的媚眼。
“呵呵。”晴小沫笑:“程书行,那你可记得好好谢谢我,你好好玩吧,我先走了。”
“嗯。”程书行笑着挥手,看着晴小沫走在灯火辉煌间,快要转角的时候:“小沫。”
“嗯?”晴小沫停住,疑惑转身。
“额……没事。”程书行有些僵硬的笑笑,摆了摆手,他想说什么?该说什么?他与她的距离始终遥远,只是现在之后,会变得遥不可及吗?
晴小沫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转身离开。
舞蹈表演结束后,放河灯,许愿,点孔明灯,还愿。这些都是选择性的自由活动,一般年轻的公子小姐都会参加。
欧阳睿陪同他的爱妃们一起,晴小沫没有跟随,独自一人在热闹中穿梭。
放了一盏莲花灯入河,晴小沫满意的起身。拍了拍手,准备回皇上的寝宫待命。走在婉转的回廊,微风吹动宫灯,摇摇晃晃迷迷蒙蒙,如梦似幻。
晴小沫边走边欣赏着挂着的各式花灯,突然看到一个人影消失在另一边的拱门后,那背影绝丽孤傲,正是莫淑儿。
莫淑儿现在不是应该跟皇上一起放灯吗?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一个皇妃出门都跟着大大小小的侍婢,她现在却是一个人?会不会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幽会?
晴小沫想着上一次无意撞见莫淑儿与欧阳澈偷偷幽会。这次不会又?
这种事,就当没看见最好吧?可是,好想去一看究竟。
要她真的是跟欧阳澈幽会。如果像上次那样被欧阳澈发现自己在偷窥,会不会被掐死。晴小沫抬手摸上脖子。
皇妃与男子大半夜单独偷偷幽会,这罪名?晴小沫耳边突然响起一段话“皇妃与男子单独幽会,那男子更是她曾经的挚爱,即使那男子是王爷。也将百口莫辩,难逃一死。更何况他们本就深情未了,想除去欧阳澈再简单不过。他有个好处也是他致命的弱点,重情。莫家势大,莫淑儿的命就留在冷宫里罢,莫家怎么也羞愧难当。还怕不乖乖听话。”这是晴晓沫曾与欧阳睿说过的话,淡漠自大不带任何感情,于人之生死。视如同蝼蚁。
晴小沫心中莫名一痛,在纠结了一会后,她终究敌不过内心的八卦与好奇因子,悄悄跟了上去。
第四章:
如她所料,她看到了那个温文儒雅的背影。站在桂树下,与那绝丽的背影并肩。
晴小沫逃了。看到他们在一起,她的心就会隐隐地疼,他们看起来是那么般配。
一路狂奔,晴小沫慌不择路,当她停下来喘息的时候,只觉得身处一片黑暗之间,月光微照周围静逸非常,偶有微风吹过,异常阴森恐怖。
晴小沫打量着周围,努力搜索着脑海中晴晓沫留下的记忆,结果,未果。
抱紧双臂,搓了搓,搓掉浑身的鸡皮。
前面不远一排不符合皇宫华丽的房屋,这样的建筑在皇宫中,让晴小沫想到两个字“冷宫”。
看了看四周,本应掉头离开的晴小沫居然鬼使神差的向着那建筑靠近。
小心翼翼的靠近,晴小沫仿佛听到了细微的谈话声。
谈话声?晴小沫一个激灵。什么恐惧都被她抛到了脑后,更加小心翼翼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没等晴小沫听到谈话内容,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淡淡的喘息声混合在偶尔的虫鸣里。
晴小沫躲在窗外,看到了另她震惊非凡的画面,顿时僵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开的,只是在她跑开后不远,听到了浑厚的男低音一声严喝:“谁?”
回应他的,是一声猫叫。
晴小沫再一次慌不择路的狂奔。
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刚刚冷宫里看到那相拥亲吻、衣飞衫褪的画面,晴小沫感觉自己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皇家丑闻。
晴小沫知道如果自己刚刚不快点逃走,被发现的话必死无疑,她震惊害怕的同时也有些兴奋,怎么都没想到太后居然跟左丞相有一腿,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中秋之夜相幽冷宫那个那个。
啊啊啊,晴小沫越想越激动。
实在跑不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比冷宫更加阴森恐怖的地方。
幽静森冷,参天茂密的大树,偶有几束月光射入,万物皆静。
连鸟叫虫鸣都没有的黑暗环境,晴小沫感到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围绕全身。
“这是哪里啊?皇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晴小沫撞着胆子寻找出路。
这应该是冷宫后面,冷宫后面?
晴小沫浑身一颤,冷宫后面是皇宫的禁地,传言有来无回。
不会吧?这么倒霉?晴小沫强迫自己冷静,禁地里会有什么?猛兽毒蛇虫,掩埋宫里冤死的人?不会不会?猛兽什么都在兽园里关着,被处死的人也是埋在乱葬冈。
可是,听说很多人失踪在这里面了呀,就因为这样,皇宫才将这里列为禁地。有来无回的禁地。
啊啊啊!晴小沫本是无神论,但在自己穿越了之后,有些事就变得玄乎了起来。双手合十,在心里不断祈祷,念念有词。
一阵风吹过,阴风阵阵的感觉“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晴小沫再度狂奔。
单手撑墙,晴小沫死命狗喘。
墙?
晴小沫疑惑的站定,看了看身后幽黑的树林,绝望的发现自己并没跑出去。到底自己是跑哪里来了?
顺着墙壁晴小沫向前走去,死都死过一次了谁怕谁来?
这样催眠着自己惧怕的神经。晴小沫站在了一扇门前。
皇宫禁地里的院府?
侦探潜质瞬间爆发,晴小沫抬手推门,“嘎……”门被推开。在月光下,晴小沫看到了前面满是花朵的小院,看样子这是后院。
满院盛开的鲜花在月光下摇曳,绝艳美丽中透着的是深深的孤寂,那是一种花开无人赏的落寞。晴小沫呆立当场,恐惧被心酸取代。
为何会感到心酸?晴小沫不懂,她抬脚向着院子里走去。前面是三间不算太大的房屋,孤寂而清冷的屹立其中。她没有进屋,而是顺着左边的花绕过屋子,走到了前院。
晴小沫再一次被前院的景象震立当场。前院很宽广,如后院一般满是盛开的各式花朵,站立其中如同置身花海。
那种孤单清冷的感觉更是浓厚。如同绝世的禁锢。
晴小沫慢慢向前走,在一桩房柱后的花丛中,她看到了一个单薄清冷的背影,蹲在花中认真修剪,浓浓的哀愁。浓浓的忧伤,深入骨髓的孤寂。
心有点疼。
那染着月色的背影。一头如墨的长发将身体包裹。
“这个时间?怎会有人来?”声音如清水,沁人心脾。“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仿似自嘲的呢喃:“我都忘了,你听不见,说不了。”
那被墨黑包裹的身影缓缓站起身,如墨黑发长及脚踝,缓缓转身,墨发随意披散,左右几缕垂在胸前,覆过腰身。
藏于发间的脸细腻绝美,线条如水般柔和,白皙如雪的肌肤,柳叶般的细眉,如扇般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好看的凤眼,只是眼神里透着深深的孤寂、落寞与麻木,另人心疼。
一身及地如雪的白袍,傲然飘逸。
虽有着女子的特质,眉宇间却没少男子的英气,另人一眼便知他是男子。
晴小沫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如水一般的男子。”
此刻,那如水的男子正用他那另人心疼的双眸盯着晴小沫,面上透着淡淡的疑惑。
“你?你是谁?”晴小沫感觉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面的人明显一怔。
“你怎么会在这里?”晴小沫继续问。
对面的人探究而不解的盯着她。
“你在这多久了?”晴小沫向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美男。
男子没有回答晴小沫的问题,垂下眼自顾呢喃:“会说话的。”似感叹似自嘲似欣慰,长长的头发遮住他的面容。
晴小沫好奇的打量着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她感觉得到他内心的颤抖。
那是一种催人泪下的孤寂,渴望温暖的颤动。
“你……是谁呀?”晴小沫再一次问,有些小心翼翼。
“我是谁?呵呵,我是谁呢?”男子抬头,仰望天空明月,清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悲戚,带着心痛与绝望。
“我……一个本不该还存于世的……人?”
第五章:
“不该存于世的人?”晴小沫跟着呢喃,感觉周身一凉,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在意她这个闯入者。
没敌意也不在意。
让人感觉……有些怪异。
“那个……什么叫不该存于世的人呀,活着就是活着,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吧?”晴小沫看到对方月光下的影子松了口气。
男子收回望月的眼,盯着地上的花:“我……还活着吗?”
晴小沫刚刚回到身上的温度再度消退,干干的笑了两声,确定再确定对方的影子:“活着,活着呢。”
男子抬头盯着晴小沫,如盯着刚刚的花一般盯着她,直盯得她有些发瘆。
“咳。我叫晴小沫,你呢?”先探探对方的身份。
男子只是盯着她,不语。
“你要不想说没关系的。我不小心就闯到了这里,纯属无意,没打扰你吧?”
男子收回目光,低着头,仿佛是在看自己的脚,寂静渐渐肆溢,好久,才听他轻轻道:“欧阳墨。”
说完。他转身向着屋里走去,在他移动脚步的时候,晴小沫听到了“叮呤”声。那是铁链撞击地面的声音。
不由得低下头,看到那被脚镣拷着的脚踝。
心突然一疼,默念着他的名字“欧阳墨。”犹豫了一下,晴小沫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屋子。
欧阳?姓欧阳。看他的年纪,应该是欧阳澈的兄弟。
欧阳墨,欧阳墨,晴小沫突然灵光一闪,太后曾诞下一子,取名欧阳墨。不料欧阳墨在三岁时,因病夭折。
那时太后还是贵妃,因欧阳墨的早夭。原本圣眷正浓的她突然失去圣恩,皇后也在那时因病离世,先皇在皇后病逝后,身体抱恙,一日不如一日。后来皇后之子欧阳睿才给了如今的太后继养,并封太子。
传言先皇是因皇后突然离世。情至深处,悲痛欲绝,导致相思成疾。
那一年,皇宫发生了很多事,继欧阳墨夭折后,皇后,其他一些得势的妃子,甚至是皇上,也是在那一年离世。
有传言,欧阳墨是个不祥之人,他来到人间走三年,带走好几皇族贵命,从此他也成了皇宫中的禁忌。
而如今。
欧阳墨,还好好的活着,被囚于皇宫禁地。
晴小沫迟疑了下,跟进屋,欧阳墨依然毫不在意,自顾的点上灯,走到书桌前,执起书卷。晴小沫打量着房间,要说欧阳墨是被囚,除了他脚上的脚镣,他住的地方,干净整洁,屋子里应有尽有,而且样样精美华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墨,你想离开这里吗?”晴小沫在打量了一圈屋子的布置后,看向坐在窗前软塌上看书的欧阳墨。
回应晴小沫的是轻轻地翻书声。
没想过他会立马回答自己,再说这问题问得本就挺白痴,谁想一辈子一个人呆在这样的地方?
中秋的月光照进窗口,清清冷冷的将欧阳墨包裹,皇宫内热闹非凡,团圆的佳节,谁能想到在那华丽的皇宫深处有那么一个人独自咀嚼着寂寞?
二十年?按那个时间算的话,他已经在这幽深的禁地里待了二十年。
“想。”在晴小沫盯着墙上一副挂画时,听到欧阳墨淡淡的回答。
“这是谁?”画上的是男孩面带着阳光的笑容,帅气明媚,却是穿着一身太监服。
一如之前,晴小沫没有听到欧阳墨的回答,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盯着画像,满面悲伤与疼痛。
那是怎样的悲伤表情,虽然没流泪,却让人感觉他在狠狠哭泣,声声撕心裂肺。
“他因我而死。”欧阳墨柔柔道,站起身走到画像前,抬手温柔轻抚,仿佛对着至爱之人。
“喜欢他,有错吗?”清淡的话语如风般飘荡在空中,晴小沫再一次僵硬当场。
有错吗?没错,晴小沫想这么说,但她却沉默了,做为一个腐女,那是最乐意见到的不是?但却不应该伴着那么浓的悲伤啊。
浓得让她激动的心都变得疼痛。
“因我,死了很多人。”欧阳墨再一次开口,转过身,他看着晴小沫:“至小喜死后,十五年了,你是第一个能与我说话的人。”
“他说外面的世界很美,要我一定保重,有一天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连着他那一份,一起。”
这句话,欧阳墨说得很慢,一句话,道尽深情。亦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悲哀。
一个努力想要突破禁锢而筋疲力尽,在绝望与希望中艰难徘徊的灵魂。
心突然很痛,晴小沫想,如果不是这个叫小喜的太监,欧阳墨或许坚持不到现在,他的愿望便是他的,他可以不实现自己的愿望,但他得替他实现他的愿望。
看看外面的世界,多简单的七个字,道尽对自由的向往。
“他说得没错,外面的世界很美,一定要出去看看。一定可以的。”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皇宫,她晴小沫一定得出去。
安然无恙的出去。
晴小沫不宜久留,欧阳墨跟她指了条出去的路。
看着晴小沫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欧阳墨转身回屋,盯着画像呢喃:“小喜,我居然跟一个陌生女子说了那么多呢!她跟你给我的感觉好像呢,像得……让人……想流泪。”
轻轻一笑,带着自嘲,带着无奈,带着落寞,还有……淡淡的希翼走到窗前。
轻轻靠在窗边,再一次被孤寂包裹,抬头看着明亮的圆月:“晴小沫,啊!”
晴小沫终于走出树林,转头看那阴森恐怖的密林,她不再感到恐惧,原本的阴森也被孤寂与忧伤取代,只因林子深处有他,一个如水的男子,滋润着满院的花朵,在月光下尽情绽放。
晴小沫出来的地方不是冷宫,而是一处御膳房后的林子,顺着记忆,晴小沫避开守卫走上从御膳房出来的回廊,光明正大的向着欧阳睿的寝宫走去。
兜兜转转,晴小沫转到了放灯还愿的草坪,看着出宫方向的人群,放灯还愿刚结束不久。
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晴小沫靠在房柱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汗湿了后背,手还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晴小沫,你终于出现了。”温润的声音让晴小沫一个激灵,立正站好,努力调整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