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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没有人知道,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待到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曾经五分的天下,已然归一。
无人敢有异议,更无人敢反抗,仿佛世间万物被其收归麾下,本就是理所应当,而这一切的统治者,我们叫他——魔君!
也只能称之为“魔君”。
他生于魔界,留着正统的魔族皇室之血,但真正让他被冠以“魔”字的,在于他为全天下所惊叹的力量。
毕竟,能够一夜之间,同时收服精、妖两界,并让从不过问世事的冥界都对他宣誓效忠,他,是第一人。
是的,所以,他是“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昂首于天地间,傲视于群山之巅。
都说“高处不胜寒”,然而这句话,却并不适用于这位王者。
全天下人皆知,强大如魔君,却终归处于“一人之下”,也是这“一人”,让他免去了踽踽独行的命运。
“洛痕哥哥——!”
“嗯?”
“嗯什么嗯呀,还没忙完吗?”
洛痕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捏了一把来人鼓起的腮帮子。
“梓曦乖,马上就好,好吗?”
“不好!”
纵使他能呼风唤雨,终是敌不过这心头之爱的小任性。
梓曦佯装生气地一把扯过洛痕正在翻阅的一封封信笺,这些都是刚从妖界和精界传来的,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都是些“汇报贴”,向魔君禀告各界的管理状况和资源现状,这是例行的公事,所以,就算再讨厌,身为魔君,当然责无旁贷。
“你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吗?”
洛痕轻笑。
怎会不记得?
“好好好,为夫错了,这就陪娘子游湖踏青去,所以啊,就请娘子宽宏大量,笑一个,消消气呗。”
洛痕当然知道梓曦并非真的在责怪自己,却也是真的生气了。但是这种适时的小胡闹,他百看不腻,即使在旁人看来,这位集魔君所有宠爱于一身的魔妃是如此任性,但是他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了,梓曦正用她的方式在关心着自己,每一次的任性妄为,也都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洛痕总被各界间的琐事缠身,想要让他也适时地放松一下。
被拢入温暖的怀,梓曦这才一展愁眉,安心地笑了。
“洛痕哥哥,你最近又瘦了。”
“哦?那梓曦觉得,我是瘦点好,还是胖点好?”
梓曦抬头,对上洛痕狡笑着的表情:“都好,我的洛痕哥哥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哈哈——你呀……这句话可是说了千百年了。”
“那你是听腻咯?”
“怎么会?被自己的夫人如此夸奖,当然是无尚荣幸,又岂会腻?”
像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一次,只是每次他们都会在说完之后,笑得很是开怀,这样的感情,又岂会不令人称羡?
“啊,对了。”
洛痕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放开圈着梓曦的双臂,俯身从桌底下捧出一盆什么植物来。
“今早刚从冥界送来的。”
“诶?怎么成这样了?花儿呢?”
梓曦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向这盆只有叶、没有花的植物。
“怕是要一千年都见不到花儿咯。”
洛痕装着一副惋惜的样子,如是说道,果然引起了梓曦的抗议。
“我不管!当初就是看这花儿好看才要冥主大人特意送来的,这么久以来,每次送来都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傻瓜。”洛痕放下盆,眼神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开不见叶,叶茂不见花。这是它的命理,不可违……”
“原来、如此……”
“嗯?梓曦,你怎么了?”
回过头来,正巧捕捉到梓曦无声滴落的泪珠,洛痕大惊失色,慌忙用手抹去梓曦脸上的泪痕,可偏偏这泪落得也奇怪,就像决堤了一般,居然一发不可收拾。
“梓曦、梓曦!别哭了,是我不好,不该说这种有煞风景的话。乖,我带你出去玩儿,不哭了,好不好?”
梓曦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洛痕哥哥,不知为何,听你说起这花的事,特别是谈及‘命理’一词,我的心,就没来由地纠痛起来……”
洛痕心疼地拥紧了自己这个此时看着弱不禁风的妻子,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其实他的心里,并不比她好受。
有件事,梓曦是不知道的。
这彼岸花,其实是由他们二人的至亲之魂幻化而成。
龙皇与翎女皇,虽生不得同寝,死后终于能够同穴。
他们二人都放弃了转世轮回,万般哀求之后,得到冥主的首肯,将其魂魄化作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一魂作叶,一魂作花,一心同体,永不再见。
“洛痕哥哥,我突然,想去见见小沐了。”
洛痕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但见梓曦已收住了泪水,当即回复了一惯的笑容。
“好,我陪你去。”
相互依偎着,二人步出了龙城大门,朝着冥界而行。
是的,龙城大门。
那场婚礼过后,洛痕便带着梓曦回到了这里,虽然,他们二人都知道,梓曦已再不是龙族中人,但是故乡,终归是故乡,这里是他们初遇的地方,当然,也该作为他们相伴一生的地方。
“洛痕哥哥,我好怀念当初我们在龙城内一起生活的日子。”
这是婚后梓曦对洛痕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只是梓曦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她的“怀念”,也都是虚假的。所以,每次听到这话,洛痕在笑着迎合她的同时,心头,也免不了一番凌迟。
不过他也知道,梓曦的这番话,并非在追忆那段被捏造的过往,她的意思,是想念以前那个不被万事所缚的洛痕,而非现在这个公务缠身的魔君。
虽然也曾说过要一统五界,但那也仅是说说而已,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妄言,可谁又能料到,当他彻底放弃这一念头,只愿携手梓曦安度余生的时候,精界竟会发生有史以来的第一场政变——萱儿,夺了花族的首领之位,同时将长期群龙无首的树族收归己用,然后,第二天便昭告天下,宣誓世代忠于魔界,同一天,她单枪匹马闯入妖界,一心要取妖王首级,结果却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临死前,她手握妖王印,写下一纸血色诏书,唯有一句“妖界愿誓死效忠魔君”。其实她早就知道妖界已是魔界的麾下一员,只是她也知道,妖王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任何对洛痕不利的家伙,她都必须除去……
然后,早就交由下人的书信被送到了洛痕手中,信中只道是要他收下这魔君宝座,再无其他多余的话,也没有落款。
这并非荒诞之事,一切只因萱儿亦是不输于洛痕的痴情之人,她曾听过洛痕说要一统天下,虽然那只是他一时的口出狂言……
于是,便有了现今的魔君。
“终于到了。”
被梓曦的声音拉回现实,洛痕甩了甩头,不再去想那些陈年过往,听着梓曦喊着一声声的“小沐”,顿时大骇,一把拉回直往里冲的梓曦,一边阻止她继续出声。
“怎么了?”
梓曦似是不满洛痕对她的阻挠,眨巴着眼问其原因。
洛痕想了一下,只道这里是冥界,逝者亡灵收归之所,未免太过不敬,切莫肆意喧哗。
言语间,一袭黑衣的少年迎面而来,与记忆中不符,他的身周,未见漫天的彼岸花,步调也并非轻快急促,慢踱间,竟透露出一股沿袭千年的哀伤。
“承蒙魔君大人亲自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不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是如此陌生,梓曦不禁懔然,这,还是她所熟知的小沐吗?
然而更令她讶异的,是眼前之人的妆容,为何,要带上一副银白色的假面?
想要去触碰那带有鹅黄色小花儿的面具,却在伸手之际,被人捉住了手腕,梓曦愕然:“小沐,你的手,好冷……”
“无血无心之人,自然无体温,魔妃说笑了……还有,在下名为魄渊,并非小沐。”
“什么?”
梓曦确信自己并未记错,冥主之名,确实为“彼岸沐”,那么如今这自称为“魄渊”之人,又是谁呢?
满心疑惑地看向身畔的洛痕,却见他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洛痕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洛痕不语,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个黑色身影,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小沐乃是上任冥主,现今由在下接替其位。”
不带感*彩的声音再次响起,梓曦无法接受这一突如其来的事实,大吼道:“那小沐去哪儿了?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地就走掉?我们和他是朋友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梓曦……别说了。”
良久,洛痕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再次回归沉默。
最后,他们谁都没能见到小沐,梓曦哭着跑了,也许是生气,也许是悲伤,我们不得而知,然而这一刻最该陪伴在她身边的洛痕,却没有追上去。
“哥……”
洛痕失神地呢喃着,却没能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魔君大人,这是小沐临走前要我交给你的亲笔书信。”
在确认了梓曦的离开后,一直不动神色的现任冥主,同样面无表情地将信笺,递交到洛痕手中。
避开面前之人陌生的目光,洛痕抖落开信纸。
信上只有四个字:勿念勿找。
洛痕了然——既是兄弟之愿,定当不负所托。
“我走了。”
“送魔君。”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冥界永远效忠于魔君,请魔君放心。”
“好。”
转身,洛痕闭上双眼,心中再次叫了一声“哥”,忍痛暗叹:可是,这并非是我所希望的“永远”啊……
目送魔君离开后,冥主慢步跨过奈何桥,立于三生石旁,探手来回轻抚着上面的刻痕。
“洛痕、梓曦……”
三生石上的印记,铭刻于命理的姻缘。
“小沐,你的信,我帮你送到了。当初你救我一命,是否也是因为看准了,我已无血无心,从此再无情无义,所以才将这‘笑看生死’的重责大任托付于我?也罢,就当是报答的你救命之恩吧。你呢?又如何?现在,快乐吗?不仅化身为刻尽尘世姻缘的三生石,还耗尽千年修为篡改他俩的姻缘,这样,是你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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