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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宠宠下来见寒杞律还没有到,就坐在小区门口的保卫室和值夜班的保安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大叔,你在这干了几年了。”
“我02年出来的,也快十年了。”粗哑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响起。
“十年啊,那也很久了,没回去看看吗?”顾宠宠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说。十年啊,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他和寒杞律相处了十年,反而还没有和顾一鸣相处的时间多,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
“我孩子在老家读书,也只是过年的时候回去一趟。我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读初一儿子读初二。”谈起一双儿女大叔的眼里浮现一丝温柔“儿子女儿都住校,我们在外面工作,把钱打到他们卡上就行了。”
“那倒是挺方便的,他们还是在学校呆得时间多一点。”
“嗯,星期六星期天嘛,他们就自己煮点东西吃吃。”
外面突兀的响起一声尖锐的鸣笛声。
顾宠宠从窗户上伸出头一看,寒杞律面无表情地坐在出租车后座上,还是那一身暗沉的色彩,严肃的服装,脖子上系得有些歪曲的领带,打破他的庄重平添几分不羁。暗淡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黑色的眼眸里反、射出冷冷的幽光。那光芒莫名的让他不舒服,回过神向保安大叔打了个招呼,开门离开了。
寒杞律看着由远及近的人,带着乖巧的笑容近乎讨好的对他说“爹爹,你累不累啊。”心倏地软了几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问他这种问题,好像他就是应该屹立不倒的神一般,承载了太多的希望,就算是再厌恶他也要做下去。
少年丧父,公司便成了他的包袱,一背就背了二十年,二十年不长不短,占了生命中的四分之一。当初凭着一腔热血满腹心酸接下了公司,顾宠宠的出生在他的计划中提早了几年,却也只是在孩提时候的见过几次面,也只是仅仅知道这是他制造出来的孩子罢了。
“爹爹……”顾宠宠瞅着他忽明忽暗的脸色心里喘喘不安起来,他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好像没有啊,嗯,是没有。伸手推了他一下“你发什么呆啊。”
寒杞律掩去思绪,把站在外面的顾宠宠扯到了怀里,一关上车门汽车就发动了起来。
顾宠宠摔进他的怀抱,撞疼了鼻子,捂着伤处眼泪汪汪的控诉他。稚嫩的脸庞,黑白分明的眼睛,泫然欲泣的样子,又骄又傲,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萌点。伸手蹂躏着他还有些略带婴儿肥的腮帮子,又掐有捏,忍不住亲了两口。
顾宠宠捂着通红的脸蛋,蹿出他的怀抱,退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恼羞成怒的骂道“滚开,死变态。”
司机师傅抽空看了后视镜一眼,笑道“你们父子俩的感情真好。”
“谁和他感情好。”顾宠宠靠在车门上反驳道,说完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寒杞律乌黑的眼眸闪了闪,也不把他拉回到身边。反而对司机说“见笑。”
顾宠宠恶寒了一把,就算是到了酒店他也是跟在他的后面离他不远处不紧不慢的跟着。一进房间,顾宠宠就蹲在电脑面前,再也移不开眼。
寒杞律把门反锁,一步一步靠近他。
头上落下一大片的阴影,顾宠宠用眼角扫了他一眼,没在意,泰然自若的玩着电脑。啪,笔记突然被合上,抬起头,不满的问道“你干嘛。”差点就夹到他了。
一手按着笔记,一手搭在顾宠宠的肩上,凑到他的耳边“该算账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朵上,一句话让他倏然生出几分寒意,顾宠宠吞了一口口水,这样的寒杞律让他感到危险,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呵呵……我们有什么帐好算的。”可恶,他出不去了。
“王倩倩。”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却让顾宠宠浑身僵硬了,就像被家长发现自己偷偷看成人教育片一样,撇过头眼神四处飘移,尴尬得说不出话“她,她是……”
“女朋友。”这个称呼一出身边的冷气越发的强大,让人感到极至的寒冷。不得不让寒杞律感到怀疑,难道他就是为了这个长得像肩上卖的大白菜一样的女人,才从z市跑过来的,这个想法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愤怒。
顾宠宠忽然反应过来,他心虚什么,他又没做什么坏事,有了理由立马理直气壮地推开他“人家哪里看得上我呀。”
“那你过来干嘛?”寒杞律都没发现他现在像个发现妻子出轨了的丈夫,不依不饶,非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
“哎呀,你烦不烦。”顾宠宠不耐烦的说,趿着拖鞋躲到了厕所。顾一鸣都不管,要他管这么多干什么呀,烦死了。
寒杞律被噎住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又缓缓的吐出。这个孩子,迟早会把他逼疯。
顾宠宠是一边挥着手,捂着鼻子出来的。见状,寒杞律默默的灭了香烟,一个人坐在床边,不言不语。
“爹爹,睡觉了。”
“……”
顾宠宠几乎是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
夜凉如水,z市有名的商业街上有一幢古朴恢弘的建筑,上面竖起一面大大的旗帜,旗帜随风飘扬,旁边商店的五彩的霓虹映射出离歌茶楼四字,楼下停满了各式各样豪华的车辆,从上面下来的人非富即贵,所有谈生意的商人都会下意识的想到离歌。
离歌明面上是一座茶楼,其实里面藏污纳垢的事情并不少见。一些熟客也只是习惯性的称它为离歌,而不是茶楼。
淡黄色的灯光幽幽的洒在房间,东北角挂起暧昧的粉色幔帐,上面还绣上一朵绽放的菊花,旁边围着几只彩蝶。幔帐上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人影,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把古琴,舞动双手优雅淡然的琴声便倾泻了出来。
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张年代久远的四方桌,三个男人各占据一边,主位上坐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的顾一鸣,左边坐着一脸冷然的冷夏,对面坐着身材略有些走形的中年男子,只是他那阴狠的神色不复电视里的和蔼可亲。
“华局长,只是几个孩子的小打小闹又何必紧抓着不放。”
“顾先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伤的又不是你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没本事,怪谁?”没有任何的嘲笑与讥讽,只是淡淡的陈述。精致的眉目,温文尔雅的气质,太过平和让人发不出火气。
“你……”华天启涨红了脸,恶狠狠的瞪着他。
“华局,消消气,来,再喝一杯。”冷夏笑着打圆场,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我们是为了解除误会,不是为了结仇。”几年不见这妖孽越发的张狂起来,他也有张狂的资本。
华天启往嘴里倒了一杯酒,重重的钉在桌子上冷笑“恐怕,是我会错意了。”
“华局,哪里话。”冷夏又为他倒了一杯,用眼角瞄着顾一鸣。
顾一鸣右手轻轻的搭在桌子上,对着灯光转动着手上的夜光杯,嘴角微扬,睨着华天启毫不在意他的惊怒。对他来说华天启真的不算什么,比他还大的官他又不是没见过。“华局,你能保得了他一时,你能保得了他一辈子。”
华天启面沉如水,这个顾一鸣究竟是何来头,在怎么调查也只是知道他来自京都,其他的便再也查不到了。直觉告诉他,顾一鸣不简单,短短时间就和离歌的老板交好,反而颇有些以他为首的气势。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顾一鸣轻笑,透明的镜片反射出一阵冰冷的光,让人不寒而栗。“呵,我顾家的孩子是你这么容易就能动的。”你也太小看顾家了。
“你说的是顾宠宠。”当初华文轩在酒吧被人欺辱,这顾宠宠便是一位,还有一个是凌轻浅听说是被凌氏集团总裁放逐的孩子。华天启四十多岁才有的华文轩,老来得子,宠溺非常,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毛病,不知闯了多少祸,没捅出大篓子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在他身后为他善后,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教训自己的宝贝儿子,他开不了这个口。
冷夏抿了抿唇,眼中划过一丝黯然。直接告诉他,顾宠宠就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宠宠,呵,心里划过一丝冷笑,你对他倒是如珠如宝,仅仅只是听见了风声,就迫不及待的对华天启发出警告,怕他对你的宝贝疙瘩下手么。
“凌轻浅,你也不许动。”轻晃着夜光杯,听着悠然的曲调,靠在椅子上将腿交叠在一起,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动作,在他做来有一种写意风流的味道,配合着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大方又坦荡。
“你没资格命令我。”华天启忽地站起来掷了酒杯,怒气冲冲的推门离去。
就算是遭到如此的意外,那琴音也没有一丝的停顿,静静的流淌在房间里。
顾一鸣轻轻的抿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总有些人喜欢喝罚酒啊。”怅然若失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可眼底的冰冷没有消融,反而还浓郁了几分。
冷夏知道华天启这教育局局长的位置算是走到头了。
第二天,z市发生了一件很轰动的事,教育局局长的艳照在网上流传,视频下载量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就达到了惊人的数字。一时之间来自社会的谴责,如雪花一般铺天盖地,而华天启之子华文轩做的丑事也被人爆料出来,什么殴打同学,□少女,用武力威胁受害者不许向外透露等等,恶名昭彰,人人唾骂。很快上面就派人,开除华天启的d籍,隔离调查。华天启的落马,引得与他有关的人士惶惶不安,与他不和的政敌开香槟庆祝,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顾一鸣扫了眼报纸上醒目的标题,嘴角微勾,眼里闪烁了一下,慢慢的沉寂下来。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的梧桐树,只剩下几片枯黄的叶子,微风拂过,像个漫步舞者旋转着优美的身姿,飘然落下。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哒哒的声音,在这空寂的空间里回荡。
“秋天了。”似是自言自语,却也说给了身旁的人听。
“你什么时候走?”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似乎能拨动起心里的那根琴弦。
顾一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修长挺拔的身姿,比他还要高上几个公分,一头披肩长发,也遮盖不了他的阳刚之气,英气逼人,凸显的喉结证明了他的性别,随手披上的白色衬衣,只系了一个扣子,大开的领口掩不住昨晚的**痕迹。“再过几天。”
凌俊珏耸耸肩没有理会他的视线,拿起桌上的报纸《教育局局长深陷艳照门》嘴角染上一抹嘲讽,摇摇头弹开报纸,便不再感兴趣。
顾一鸣收回视线,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拿起一根油条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年底我要给宠宠举行二十岁的生日宴会。”
凌俊珏喝着豆浆没有说话,连给个眼神都嫌麻烦。
“你也该回去看看老爷子了。”顾一鸣夹了个包子,咬了一口。
很少有人知道凌俊珏就是他的表弟,这事说起来又牵连到老一辈,顾一鸣的三叔要娶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卖菜女,当时这事还在京都引发了巨大的轰动,每个人都在看顾家的笑话。到最后这事也只是两人有缘无分,两地分隔,天各一方,本来这只是一段平凡的恋情,到这里就可以划下句点了。可笑的是三叔英年早逝,连个子嗣都没留下,过了几年,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放出三叔还有个遗腹子在人世间的消息,这下好了顾家又炸开了,想起了那个卖菜女,经过多方寻找,发现这个卖菜女已经嫁人了,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顾一鸣十年前来这就是为了这件事,十年后来这还是为了劝他回去认祖归宗。
“顾家的水有多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想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混水才好摸鱼。”顾一鸣抬起头镜片上泛起一阵白光。
“敬谢不敏。”他这个表哥什么都好,就是太阴险,总喜欢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那么凌轻浅也去呢。”抛出诱饵。
“小浅?别动他。”凌俊珏沉下脸,不悦的说。
顾一鸣微微一笑“这可由不得你。”藏在暗处,什么也不表现,凌轻浅会怎么看你。只怕他早已当做没有你这个爸爸了,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心下微叹,顿时,对这个表弟同情了几分。
“不要这样子看我。”凌俊珏阴郁着脸色,早在他创建凌氏集团的时候就没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了。
“呵~~”顾一鸣垂下眸子,可笑,你一片好心倒是付之东流了。凌轻浅的反骨,你要如何面对,他可不像自家那个傻儿子那样好哄。
“你就不怕,寒杞律把顾宠宠拐走了。”凌俊珏不甘心自己的心思被他看透,故意用寒杞律膈应他。
“这就不需要你关心了。”寒杞律在那孩子身边还可以照顾到他,顾宠宠偏激起来,连他都拧不过他,这事也算是一个磨练。
“好深的城府。”凌俊珏咂舌,这时他才想起寒杞律为什么会跑到一个小城市去发展对他的集团来说是个鸡肋的事业。
“寒杞律不上套,那我也没法子。”顾一鸣云淡风轻的地说,寒杞律的上钩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多了一个劲敌,他明知道那是个陷阱还要往里跳,才让人感到棘手。
“你对顾宠宠也看得太严了吧,你就不怕他反抗你。”凌俊珏好奇的问,他就不敢对凌轻浅看得太严,依他的个性反弹起来必是两败俱伤。
顾一鸣的眼底划过一丝诡异的幽光,他倒不会害怕顾宠宠的反抗,反而遗憾顾宠宠不会反抗,让他白等这么多年。不然,他早把顾宠宠吃得连渣子都不剩了,还会给他们见面的机会。他们注定不能和平共处,不单是为了顾宠宠,他们还彼此憎恶。
凌俊珏一抖,识趣的不在找他说话。
偌大的餐厅,除了食物咀嚼的声音,并没有其他的声响,死寂得就像是一个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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