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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弦急了,“怎么好端端的,货物会被扣?那些货物,是月氏大商户定下的,不可能有差错。”
苏婉蹙眉,这会子无心儿女情长,要知道这笔货物可不是小数目,“到底怎么回事?”
掌柜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是大商户那头反馈过来的消息,说是货物到了月氏边境,突然就被扣住了。具体原因委实不知情!如今他拿不到货物,势必不会付给咱们余款。东家,这笔货物价值不菲,若是被扣住,咱们可就亏大本了。”
对于这点,苏婉是承认的。
红坊在南抚镇这边投入,本来就属于冒险经营,如果在折上这么一笔,只怕对红坊的生意都会有影响。如果一直放任下去,不去找原因,所以苏婉当下便决定,亲自去一趟月氏边境。南抚镇本就与月氏毗邻,是故要过去也很简单。
如今大祁与月氏议和,两国互通贸易,是故要去月氏也不算什么难事。
路程也不算太远,明儿一早出发,约莫晌午就能到了。
问清楚了状况,苏婉便不再多想容景垣,这些事本就强求不来,还是顺其自然吧!那个榆木疙瘩,什么时候开窍还不知道,她总得把自己的营生家伙给继续下去。否则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谈什么儿女私情。
玉弦轻叹一声,这么好的机会,又白白浪费了。这一次去月氏,还不知得耗上几日。可月氏之行,又不得不去。她就想不明白了,主子把话都说得这样明显,那沐王殿下,怎么就这般缺心眼呢?
孟麟见到容景垣第一句话,也是如此,“果然缺心眼!”
容景垣不愿理睬,继续捶打着铁器,“你一个好好的相府公子,不留在京城享清福,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只为了埋汰我?赶紧哪儿来滚哪儿去,别在我眼前晃悠。”额头上的汗珠子沿着脸颊徐徐而下,“我已经不是沐王,如今可没有好酒好菜招待你。”
闻言,秋朝扶着孟麟坐在一旁,孟麟坐下的时候,小心的挺直了腰肢。嘴角抽了两下,他扶着腰坐定,脸上浮现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见状,容景垣放下手中的锤子,蹙眉打量着眼前的孟麟,“怎么看上去像怀了身孕似的?堂堂七尺男儿,何时变得这般柔弱。”
这不说还好,容景垣一开口,孟麟当下愠色,“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能这样吗?真是狗咬吕洞宾,没有半点良心。”
容景垣自然是一头雾水,“关我什么事?”
孟麟刚想争辩,转念一想,“罢了罢了,不与你说这些废话。不过我还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勾搭了齐王府的人,还是苏家那位二小姐。啧啧啧,真是了不得。平素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你这厮还有这般撩人的好功夫?何时能传授一二,我这府中也正缺一位少夫人呢!”
“少在这里冷嘲热讽。”容景垣夜里还闷着气,哪里由得孟麟胡言乱语,“什么是勾搭,不过是数面之缘,谁知道——”
“老实交代,你碰人家没有?”孟麟压低声音问。
容景垣不吭声,一记又一记狠狠捶打着剑面。
孟麟蹙眉,“沾上了?”
容景垣还是不做声。
心里有了底,孟麟轻叹一声,“完了完了,这苏家的女子可就是狗皮膏药啊!你瞧恭亲王府那位,当年可是绞尽脑汁要嫁给恭王殿下,不惜悔婚齐王,最后也没落得好。但即便如此,也不死心,如今还弄大了肚子,还真是有点本事。”
“苏二小姐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容景垣接触过苏婉,实在没发觉苏婉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她似乎很有自己的主意,也很有原则。这样的女子,跟苏离是不一样的。
但说到不择手段,容景垣稍稍犹豫了一下。林子里那件事,到底与她有没有关系?石头上的血迹——还有——如果是刻意为之,那么他就没什么可说。也许连最后的愧疚,都不必浪费。
“在想什么?”孟麟问。
“没什么。”容景垣道,“你说你遇见了一个白衣女子,武功奇高?”
“何止武功奇高,脾气还特别臭。”可不是?一言不合就把人推下马背,这脾气算是女子中的翘楚了。
容景垣蹙眉望着他,“你身上的伤,也是她弄的?”
在自己那么多高手随侍的保护中,还输给一个女人,孟麟觉得自己的脸上挂不住。想了想便道,“就凭她,也能伤我吗?我这是为了来看你,一路颠簸,被马车颠的!”
容景垣笑得凉凉的,“原来如此。”
“我说,你能不能别拿这种表情看我?太假!装也装得像一点。”孟麟嗤鼻,徐徐起身,扶着腰朝容景垣走去,“你还真的在这里铸剑打铁?”
“我看上去,是在开玩笑吗?”容景垣反问。
孟麟长长吐出一口气,“大材小用。”
“只要用在刀刃上,就不算大材小用。”容景垣一次又一次的锤炼剑身,“一柄好剑的铸就,需要这么多重工艺,少一道都不行。锤炼的力度,少一分亦不可。”他望着孟麟,“我在这里很好,你赶紧回去吧!不要因为我,连累了你。”
“你连累我还少吗?”孟麟嘴角微微一抽,疼着呢!摔了两次马背,能不腰酸背痛吗?没摔出个脑部问题,已经是幸运了。
容景垣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该回去。我是罪人,你是朝廷命官之子,以前还可以来往。如今,身份有别,我的存在对所有人而言,都是致命的。不管是你还是四哥!”
孟麟似乎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换了话锋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死脑筋!人家姑娘为什么从京城一路追到南抚镇,你还在怀疑人家别有居心。我问你,如果一个女子连死都不怕,更不怕连累,不惜假死逃离,只愿追随你的脚步,是因为什么?因为人家姑娘喜欢你!笨!”
“什么?”容景垣蹙眉,有些仲怔。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就你这样的,活该一辈子打光棍,二十好几了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蓦地,孟麟顿了顿,“不对,你好似尝过一次。”他忽然笑得贼贼的,“已经开荤了。”
容景垣面色一紧,“少胡说八道。”
孟麟继续道,“也不知人家姑娘,是不是瞎了眼,怎么都看上你这样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我这厢压根没有心思,可你是丞相府独苗,还得给你爹传宗接代。”容景垣不冷不热的开口。
“本公子的终身大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消这艳福吧!别到时候鸡飞蛋打,才知道悔之晚矣。”孟麟费力的伸个懒腰,“我先回去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等着孟麟离开,容景垣一屁股坐在那里,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转不过弯来。耳朵里,不断重复着孟麟方才的话语。一个女子连死都不怕,只愿追随你的脚步,是因为什么?
因为人家姑娘喜欢你!
喜欢——他心头咯噔一声,纵是久经沙场的七尺男儿,也有些慌乱无措的时候。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他有些迷茫,这些年什么生死大战都经历过,什么艰难险阻都遇到过,唯独没尝过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可他现在,似乎并不需要儿女情长。功未成名为就,天下尚未周全,谈什么儿女之情?
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兄嫂。
便是这一条,就已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无可跨越的沟壑。
容景垣觉得头疼,十分头疼。内心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更多的是一种内疚。如果没发生那件事,如果没沾了人家的清白,也许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么问题来了。
他对苏婉,到底是什么情愫呢?
有没有喜欢?
有,还是没有?
可惜苏婉没等他想清楚,第二天一早便驱车赶往了月氏。去了月氏的司关,苏婉道明了来意,开始追查这批货物,到底因为什么原因才被扣留,不许通贸。
那里说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并没有夹杂私带,似乎不可能构成扣押的条件。
为了以防万一,苏婉带着白狐及一干女侍,免得到时候万一真的有了冲突,自己会吃亏。毕竟这是月氏的地界,你在人家的地盘上办事,就得按照人家的规矩来。
司关大人瞧了一眼女扮男装的苏婉,而后跟身边的人嘀咕了一阵。苏婉只能听出个大概,大致意思好像是,让他去找什么人过来。
苏婉与玉弦对视一眼,而后瞧了白狐一眼,示意白狐提高警惕。
白狐微微颔首,与随行的八名女子皆互换了眼神。
一行数人皆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有所闪失。苏婉上前朝着司关大人行了礼,“敢问大人,我这批货物,为何会被扣押?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还望大人明示。初来乍到,不知规矩,请大人多多原谅。”
司关大人倒也客气,朝着苏婉笑了笑,用一口还算流利的大祁话语应道,“阁下不必客气,请上座。等我调查清楚,就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说着,还教人奉茶待客。
这般恭恭敬敬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苏婉有些没弄明白,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尤其是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一个个的有些怪异。
“主子,怎么这些人都怪怪的?”玉弦压低了声音问。
苏婉摇头,“别出声,看看情况再说。”
玉弦点了头,按捺了心绪,谨慎的望着周围的月氏军士。
司关大人出去了,不多时又转回来,还毕恭毕敬的引了一人进门。这人长着得彪悍,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格外粗犷,是典型的月氏人容貌。
按理说在司关这样的地方,因为考虑到两国贸易,所以很少会让这样彪悍的人过来主持事宜。一则怕吓着人,二则大祁是礼仪之邦,讲求仪态。
“这位是——”苏婉起身相迎,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司关大人没有处理这件事的权力吗?那么自己这批货物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初来乍到,她本就格外小心。
该给的通关费用,以及一些关系费用,苏婉是一分都不少。
见着苏婉脸上的凝重之色,那络腮胡子以手贴胸,毕恭毕敬的朝着苏婉躬身,“我叫霍都塔,诸位不必担心,我并无恶意。我家主子,想见这批货的主人。”
玉弦快步上前,“主子?”
苏婉抿唇,“这儿是司关,我相信如今大祁与月氏交往甚密,应该不会自断协议。”她看了一眼玉弦,“放心,我不会有事。”
白狐冷了眉目,“如果我家公子有半点损伤,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
司关大人俯首,“诸位放心等待,绝不会有事。”
得到了承诺,苏婉便跟着这位霍都塔朝着外头走去。司关府九曲十八弯的,苏婉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记下自己走过的每一段路,免得到时候出了事,自己会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终于,在一座院子前头,所有人都止步不前。
司关大人朝着霍都塔行了礼,二话不说便退了下去。临走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婉一眼,笑得有些怪异。
但是苏婉没心思管这些,她如今只想拿到自己这批被扣押的货物。霍都塔站在院门外头,朝着苏婉微微躬身行礼,“我家主人在里头等着,请您进去!”
苏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衣裳以示恭敬。抬步进门,院子里的光线很好,不远处是个亭子,有个人坐在那里背对着门口。看样子是在饮茶,是在等着她。
苏婉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那人身后,毕恭毕敬的抱拳作揖,“在下初来贵宝地,不知规矩,还望这位大人莫要与小人计较。若是大人觉得在下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包容。”
杯盏轻轻的落在石桌的桌面上,苏婉微微一怔,“大人——”她这才发觉在石桌的桌案上,摆着一样东西。这不是自己放飞的孔明灯吗?上面还写着自己亲笔题词的“蔓”字,所以——心突然揪起,苏婉有种危险降临的错觉。难不成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了?
终于,他站起身来,徐徐转身望着眼前心中忐忑的苏婉。唇角微扬,一如初见时的温和,“蔓!”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依稀有些熟悉。
苏婉愕然抬头,下一刻僵在当场,“是你!”
再不是昔日唯唯诺诺的七王子,一袭便衣虽遮去了锋芒,将最初的温和展露无遗,可有些东西还是悄悄的变了。
“参见七王子!”苏婉急忙跪地行礼。
见状,涯快速上前将苏婉搀起,“不必如此大礼,我只是想见见你,并不想让你因为我的身份,而有所顾忌。”
苏婉算是明白了,“所以我的祸也是七王子扣押的?”
“那日这东西飘到宫墙外,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却知道这是孔明灯,是大祁的一种风俗。可上面写着蔓,我有一种直觉,觉得这就是你。”涯轻笑,松开了她,“于是我让人去调查,谁知——”
涯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有些话到了这儿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苏婉也没有多说,只是半垂下眉眼安静的站在那里。他对她的调查,约莫很清楚。她诈死离开京城离开齐王府,他应该也很清楚。
初见时,她还是齐王府的苏侧妃,当时玉弦一不小心砸了他的脑袋。只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想到他竟然会上了心。苏婉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自然对涯这个人也没觉得有必要深交。
但是现在,自己的货物在他手上,所以她避无可避。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涯突然上前抱住了苏婉。
苏婉心惊,慌忙推开他,“七王子请自重。”
涯笑了笑,“我只是很高兴,大祁和月氏的习俗不同。我们月氏比较自在,是故刚才得罪了。”
“既然是七王子扣押了我的货物,敢问七王子,何时能把货物还给我?还望七王子不计前嫌,能放我一马。”苏婉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月氏毕竟不是大祁,在别人的地盘上是找不到安全感的。
闻言,涯的面色微微一紧,“其实我扣押你的货物,只是想见你一面。”
“七王子好意,苏婉心领了。如今都见着了,是否能还我?”苏婉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纠缠。毕竟他是月氏的七王子,当初乌素之事,苏婉也是有所耳闻的。对于七王子这个人,苏婉并不太看好。有凉薄无情的前科,自然会有下一次。
涯笑了笑,“自然可以,而且我还能给你一笔大生意。”
苏婉蹙眉望着他,他到底想怎样?
“月氏的皇宫里,也有女子喜欢你们大祁的胭脂水粉,布匹绸缎。宫里的生意是极为稳定的,如果你能保证供应,我能把这笔生意交给你。”说这话的时候,涯含笑浅浅,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生意上门,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何况苏婉初来南抚镇,真的急需稳定的生意来供应红坊的正常运转。然则她也明白一个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俯身作揖,苏婉不动声色,“多谢七王子,我必当尽心竭力,不让七王子失望。”
涯上前,轻柔的覆在她的手背处,“我信你。”
苏婉身子一震,慌忙缩了手。
听得涯继续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苏婉抬头望着他,“七王子但说无妨。”生意人,自然知道礼尚往来的道理。苏婉深谙其道,自然也不会抗拒。
“与宫里的生意,我希望每次送货的时候,你都能亲自过来。对别人,我不放心。”涯浅笑开口,目光灼灼。
苏婉心中生疑。按理说这种后宫采购之事,是轮不到身为七王子的涯,亲自过问的。何况让她亲自送?送宫里去?这七王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可涯只是笑了笑,“我绝无他意,只不过是我给你揽的生意,我当然希望你能做到最好。否则,我也不好跟宫里交代,你说是不是?”
苏婉点了头,“七王子放心就是。”
涯点了点头,“陪我走走。”
苏婉抿唇,虽然心里不太愿意,毕竟男女有别。然则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默不作声的跟在涯的身后,苏婉顾自忖度。
涯在前头走着,不时回眸望着身后恭谨的苏婉。此刻的苏婉一袭男儿装束,少了初见时的柔弱与温婉,多了几分英气。这样的女子,娴静美好,不管身处何地皆不改从容镇定,着实如他所期许的那样。
他想着,那首《郑风》约莫便是为她而写。
野有蔓草,零露薄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他顿住脚步,苏婉顾自想着心事,一时不察,险些一头撞上去。幸被涯伸手扶住了双肩,抬头迎上他那双暖阳般的眸子,苏婉的脸上浮现少许微红窘迫。
他笑道,“你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不若与我说说。”
苏婉摇头,不动声色的退开两步,勉强笑道,“没有,只不过初来乍到有些不太认路。”
“这司关府,你以后便要常来。”他笑着看她一脸防备的模样,“若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让司关来通知我一声,但凡有所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苏婉眸色微沉,“我如今是一介草民,寻常女子,不敢劳烦七王子大驾。”
他却不然,“我喜欢你来找我。”
心头微恙,苏婉望着眼前一本正经的涯,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此刻看自己的神色,依稀好似自己对着容景垣时的样子。
倒吸一口冷气,苏婉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过是一面之缘,再怎样也不至于进展得如此神速。思及此处,苏婉镇定了心神,俯首低语,“多谢七王子美意,只不过我这人天生有个毛病,不喜欢求人。”
“你不必求我。”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眸色微转,“我只说最后一遍,你不需要求我。我想跟你做朋友,就是你们大祁常说的那种朋友之谊。朋友与朋友之间,是不需要求这个字眼的。对吧?”
苏婉轻叹一声,“七王子身份尊贵——”
“蔓!”涯温柔的喊着她的名字,眸光微亮,“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我只在乎如今的你。你能来南抚镇,远离京城,我很高兴。你现在就叫于蔓对吗?”
苏婉点了点头,“是。”
“我喜欢这个名字。”涯不似寻常的月氏男子,生得比这些人都温婉一些。深邃的五官,笔挺的鼻梁,还有笑起来的那抹阳光,格外好看。所以苏婉想着,他的母亲应该也是那种极为好看的女子,否则怎么可能深得月氏国主的喜爱。
苏婉没说话,遇见了涯,似乎话语就很少。
他也不在意,与她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月氏国的风土人情。最后提及了宫里的规矩,以及与大祁皇宫差异的地方,格外叮嘱她要注意一些。
到了最后,他竟然说到了自己的母亲。
月氏国的王后!
七王子的母亲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女人能执掌月氏的朝政,可想而知该有多少手段。大王子与乌素公主死后,整个月氏都落在了王后的手里。
苏婉在一旁细细的听着,偶尔对他抱之一笑,毫不置喙。如果不是她一袭男儿装,此刻的苏婉看上去,更像一个温顺的贤内助。
“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你是不是嫌我啰嗦了?”涯笑问。
苏婉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对于宫闱之事,我不太喜欢。”她本身就不喜欢那些充满了争斗的地方。
“对了,你此番来南抚镇,就是为了做生意?”他突然问及这个。
苏婉心下一颤,面上依旧不改容色,“我只是想远离京城的喧嚣,那些太热闹的地方,不太适合我。”她瞧瞧天色,“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再不回去估计得赶夜路了。”
“上天是公平的,他们收回了对你的惩罚,就会给予你其他眷顾。”他别有深意的说着,“货物的事情,我会替你安排,送到客商手中,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意往来。至于宫里的生意,我会很快派人去给你下单,你等着便好。不过,你也要有入宫的心理准备。”
苏婉点了头,“多谢七王子。”
“你可以叫我涯。”他面色微紧,“我不喜欢你尊我七王子,显得很生分。”
“好!”苏婉一笑。
不远处,霍都塔急急忙忙的走来,苏婉意识到这也许是个离开的好时候,便朝着涯行了礼。他没有拦阻,目送苏婉疾步离开。
“太子殿下。”霍都塔行礼,“王后有命,请太子殿下速归。”
涯似乎想到了什么,“父王的病?”
“国主不行了!”霍都塔压低了声音。
“走!”这一次,他又顾不上跟苏婉辞行了。没走两步,他顿住身子,回眸望着苏婉快速离开的背影,勾唇笑了笑,“我们很快会再见。”
霍都塔道,“太子殿下似乎很欢喜?”
“是!”涯边走边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霍都塔先是一愣,而后摸着脑袋笑道,“太子殿下笑话,霍都塔活了这般年纪,实在没经历过什么一见钟情。”
涯深吸一口气,而后长叹一声,“我想,我遇见了。”
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此去都城,又该连夜兼程了。
霍都塔也不明白,自家太子殿下怎么突然间对这样一个大祁人感兴趣。不惜连夜兼程的从都城赶来,就为了跟人家说说话?在月氏,你若是喜欢谁家女子,大可大张旗鼓的上门求亲。女子们也都喜欢胆大的男儿,厌恶那些扭捏胆怯之人。
勇者在月氏,是会受到很多人的尊重的。
大祁崇文,月氏尚武。
货物的事情解决了,苏婉必须连夜赶回去,可天空不作美。这边关的天气就跟小孩子的脾气一样,说风就是雨的。来的时候还晴空万里,这会子已经乌云密布,搞不好得下场大雨。
司关大人忧虑的望着苏婉,“公子不妨等一等,若是下雨,路上不好走。”
玉弦也有些犹豫,“主子,看这天气是要下雨了,咱要不歇一晚上吧!”
大漠里、戈壁滩上的雨,带着一定的危险性。毕竟沙土不似泥土,不稳定性因素太大。便是白狐这样武艺卓绝之人,对于这些东西,都是没办法及时应付的。
可是不回去,容景垣那头——不会出事吗?白狐可都说了,她找了个奴才,把人家二小姐给糟蹋了。若是县太爷这会子兴师问罪,那可如何是好?
容景垣现在就是刀俎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出来都一天了,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她此心何安?
“走吧!”苏婉疾步下了台阶,想了想又问道,“敢问司关大人,七王子——”
司关大人慌忙俯身,“不敢,如今七王子已经是太子殿下。”
眸色一滞,苏婉愣住,“你是说七王子,已经是储君?”
“是!”司关大人显得诚惶诚恐,不敢多言。
苏婉深吸一口气,想想也对,大王子死了,公主也死了,七王子回到月氏,可不就是稳操胜券的太子人选吗?他当太子,似乎也没什么令人意外的。
“公子要不再等等?”司关大人不放心。
“再等就真的要下雨了。”苏婉勉强一笑,“货物的事情,就烦劳司关大人了。”
“太子殿下亲自交代,下官一定处置妥当,请公子放心。”司关大人道,“只不过这天气实在是不容乐观。”
“没什么。”苏婉看看天色,“什么风浪没见过,也不忌这点风雨。”语罢,翻身上马,“告辞!”
音落,已经策马而去。
玉弦和白狐紧随其后,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现在走,也许还能在戌时左右赶回南抚镇。若是再耽搁,约莫就得后半夜了。
众人都寻思着:好在这块下雨,惯来出现东边日出西边雨的状况,雨云飘到哪儿算哪,不会出现大面积的连绵不绝。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除了点小状况。
天不但下雨了,而且还下了一场大雨。
那天夜里,一行数人,一个都没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