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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白思虑了半晌,还是不太明白容盈的意思。可转念一想,别从自己身上下手,从容盈身上下手不就得了?换位思考,容盈这般人物,邪肆狂野,张狂不羁,想来也不中意她方才软绵绵的话语。
轻咳一声,林慕白抬头望着他,口吻微沉,“我去给公主治病,你得陪着我。有你在,我才能周全才可安心。”
容盈似乎很满意,“孺子可教。”
她蹙眉,“如此可好?”
他颔首,“如此客气,可怎么得了?”
她笑,“省得。”
他挑眉,“尚算满意。”
在容盈的心里,相敬如宾并不是世间极好的。两个人相处,若真心相爱,必定是无所顾忌的。所谓的相敬如宾,要么是书呆子,要么是生分了。人生百年,一瞬即过,一味的遵循礼教如何能活得尽兴?他已经乏味了六年,如今也该好好的舒展筋骨一番。总不能放之任之,到最后自己措手不及,便是悔之晚矣。
但求一隅之安,也该有万全之策。
如意急匆匆跑出来,“师父师父,小公子好像有动静。”
闻言,林慕白只觉心中一震。
莫浩醒了,只不过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屋子里静悄悄的。围了一圈的人,莫青辞也赶了回来,与莫家老太爷一道守在房内,眼巴巴的盯着床榻上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莫浩。
林慕白为莫浩把脉,而后翻看了莫浩的上下眼睑,确信他是真的醒了,只不过痴痴呆呆的,什么话都不说,眼睛不看任何人。这情况自然是反常的,急得莫青辞红了眼眶,快速坐在了床沿。
握紧莫浩冰凉的小手,莫青辞压抑着内心的悸动,小心翼翼道,“浩儿,你怎么不说话?我是爹啊,是你爹!浩儿,你看看爹,爹在这里。”
莫浩不抬头,依旧垂着脑袋,垂着眼睑。
沈玉莲道,“莫不是摔傻了吧?”
莫老太爷拄杖落地,“混账东西,胡说什么?”继而上前,难得挤了一个笑容,“浩儿,你看看我,我是你祖父。浩儿,来,和祖父说两句话。”
但是莫浩仍旧没有反应,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对外界似乎压根没有感知。
“这是怎么回事?”莫青辞慌了。
林慕白道,“都别围着了,大家都出去说吧!让小公子。好好休息。”
莫青辞点了头,便驱着一群人悉数出了房内。
“明恒,关门!”容哲修侧耳听着动静。
“是!”明恒快速合上房门,而后守在了门口,以便观察外头的动静。
“世子哥哥。”莫浩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容哲修向前伸了双手,慢慢的往床边靠近,最后摸到了床榻,这才缓缓坐下来。坐定之后,容哲修再继续往床头靠拢。眼睛看不见,只能靠感觉了。
一双小手握住了容哲修的手,那声音又低低的传来,“世子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眼睛受了点伤,一时间看不见了。”容哲修释然浅笑,“不打紧,就是走路不太方便,所幸我有明恒能代步,不用像小白那样坐着木轮车,简直是丑死了。”
他打着趣儿,莫浩却哽咽了一下,“世子哥哥,我好害怕。”
“不怕,有世子哥哥陪着你,别担心。”容哲修握住莫浩微凉的小手,“咱们不记得了也没事,早晚能想起来的。以后跟着我,我保护你。”语罢,他又不忘细细叮嘱,“记住了,不许跟任何人说话,不许看任何人一眼,只管低头走路低头吃饭闭上眼睛睡觉,除了我和小白。不许相信任何人。”
“爹也不许吗?”莫浩问。
“不许。”容哲修道,“记住没有?”
“记住了。”莫浩点了点头,“可是世子哥哥,我头好疼,还是想不起来。”
“没事,如今最重要的是把身子养好,这些事交给小白和我爹就可以。你知道吗,小白可聪明,当初在夜家庄,她单枪匹马破了戏子连环杀人案,到了丹阳城,她又破了狐仙杀人案。你要知道,小白的医术极好,她一定能治好你的。”容哲修津津乐道,笑得何其满足。
“世子哥哥很喜欢小白?”莫浩眨着眼睛。
容哲修狠狠点头,“对,如果不是我爹抢了我一步。我一定留小白在我身边。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她陪着爹,爹也不会那么寂寞。”最高兴的是,小白治好了爹的病,以后他的父亲也能跟莫浩的爹一样,不是个傻子是个正常的爹。以后谁再敢在背后嘀咕,说他是傻子的儿子,他就让爹去教训谁。
“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小白就是阴司判官。”容哲修低低道,“她能断人生死,能活死人肉白骨,还能为冤死者伸冤报仇,这样的本事可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人小鬼大,说得还煞有其事,听得莫浩一愣一愣的。
“世子哥哥,阴司判官很厉害吗?”莫浩问。
容哲修兴奋,“那可不,日断阳,夜断阴,老厉害了。”
莫浩睁着眼睛,望着容哲修毫无聚焦的眼底,泛着璀璨的光芒,也跟着点头,“那世子哥哥也能让小白对我好吗?我也想要有好厉害好厉害的后母,对我好,保护我,还能给我治病。”
“放心吧,我跟小白说一声,她那么喜欢小孩子,就一定会对你好的。”容哲修道,转而又沉了脸,“不过只一样,不许跟我抢小白,也不许抢小白给我做的好吃的。那是我的!”
莫浩撅着嘴,“世子哥哥,我们平分。”
“那也不行,得我多点,我是哥哥,吃的比你多。跟你平分,我不是亏了吗?”容哲修想了想,“不然这样吧,我吃两口你吃一口,谁让我是哥哥呢!你是弟弟,你吃得少,拿太多也浪费啊!对不对?”
莫浩想了想,好像是有点道理,他也没有兄弟,不知道什么是兄弟情谊,只知道有世子哥哥在,他便壮了胆子什么都不怕了,“好吧!”
“恩,乖!”容哲修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记住了,不许跟我抢,不然我就带走小白,不理你了!”
莫浩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一定全听世子哥哥的话。”
守在门口的明恒偷笑着,说起来容哲修也只是比莫浩大一岁罢了,言语间孩童稚气尽显无余。不过这样的世子才是最让人欢喜的,孩子嘛就该有孩子的样子。让六岁的孩子拿剑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委实让明恒有些心颤。
六岁的孩子,就该贪玩一些,天性一些,而不是过早的双手染血,扛起整个恭亲王府。
门外,院中亭台。
凉风习习,阳光和煦。
林慕白端坐木轮车,一旁陪着神情迟滞的容盈,一旁站着随时准备伺候的如意。眼前是莫家老小的灼灼眸光,一个个都紧紧盯着她,心系房中的莫浩。
“林侧妃,浩儿到底是怎么了?”莫青辞问,面色微白。
其实从方才莫浩的表现来看,莫青辞心里也是有数的,摔了一跤还摔着头了,这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你说摔断个胳膊啊腿的,也就是外伤,最多是个残疾。可摔着脑袋,就了不得。
弄不好成了傻子呆子疯子,莫家的希望就全毁了。
“如大家所见,小公子醒了。”林慕白徐徐开口,视线快速掠过眼前众人,“只不过”她刻意顿了顿。锐利的眸子渐渐淡了去,佯装轻叹,“可惜啊,孩子太小,又磕着脑袋了,一觉醒来便有些睡懵了。方才城主也喊过了,小公子没有反应,其实那也是正常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玉莲道。
林慕白笑得凉凉的,“听不懂吗?那我就简而言之的说,小公子摔着脑袋,脑中有些血块未化,所以此后都会是你们方才所见的模样。不闻不问,对外界没有感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玉莲挑眉,“也就是说,他以后会变成傻子,不记得以前的事。”
“没错。”林慕白这两个字。狠狠敲在莫青辞的心里,惊得他突然脚下一软,瞬时跌坐在石凳上,面色青白无光。
“怎么会这样?”莫青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以后都这样了?”
林慕白于心不忍,“城主也不必如此,至少小公子还活着。”
“还、还活着!”莫青辞念叨着林慕白的这三个字,可心痛如绞,谁能明白?那可是他唯一的儿子,没想到人是活了,可却傻了。
这对一个父亲而言,无疑是接踵而至的伤痛。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这黑发人如今是这副模样,怎教他不心疼?
莫青辞一拳落在石桌上,“他才五岁!”
这四个字,他几近咬牙切齿。惊得身边众人,大气不敢出。
林慕白轻叹一声,“孩子太小,所以伤得也重,我来得晚了。”
语罢,莫青辞突然给林慕白跪下,一个七尺男儿,顷刻间泪如雨下,“林侧妃大仁大义,求求你,既然你能救活他,想必也能救醒他。孩子才五岁,他什么都不懂,不该受这样的罪!求林侧妃发发善心,只要能让浩儿清醒过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当牛做马,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城主快快请起,不必如此!”林慕白没料到莫青辞会这般激动,心下有些微凉。
如意慌忙过来搀扶,“城主不必这样,师父是大夫,自然会尽到做大夫的责任,还望城主莫要逼师父了。师父会尽力的,城主放心就是。”
莫青辞泣泪,起身时重重合上双眸,良久才平复了心绪,“我只求孩子能安然无恙,实在不行跟寻常孩子一般能日常自理也就够了!”
作为父亲,对孩子的要求,其实一点都不多。他已经是云中城的城主,富贵荣华什么都有了,如今所希求的,只是孩子能平平安安的便罢了!他不奢求孩子出人头地。或者光耀门楣,只需要健康就好。有时候,做个平凡人,比什么都好。
莫老太爷没有说话,此时此刻他这个当爷爷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虽然一惯的强势,可到了现在也实在是有心无力了。没什么,能比孩子更重要的。
见着自己的儿子如此激动,莫老太爷只得轻叹一声,朝着林慕白道,“烦劳林侧妃了。”语罢,徐徐转身离开,没敢再插手,也没敢再多看。
这样的画面,确实不太适合他这样的威严长者。
临走的时候,沈玉莲回眸看了林慕白一眼,若有所思的娇眉微蹙。
“莫城主不必担心,小公子如今的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也许未必是件坏事。虽然醒不了就不知道当初害小公子的人是谁,但这样也能避开一些伤害,在小公子脑袋上的伤复原之前,应该会安全得多。”林慕白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城主觉得呢?”
莫青辞微微一愣,这林慕白话中有话,似乎在意指什么。
见莫青辞没能反应过来,林慕白便道,“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若莫城主放心,不如还是将小公子交给我,我来亲自照顾。到底是公主府,是小公子熟悉的地方,在这里对小公子的身子恢复有好处,只不过还请城主能应允,莫教那些闲杂人等轻易入内。孩子受了刺激,即便如今忘却,也不代表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莫青辞轻叹一声,“你放心就是,这院子我会派人严加把守,除了你们几个,凡入内者必得应你所言才可进入。若在旁处,我做不得主,但这是云中城,我身为城主还是可以做到这些的。浩儿就交给你,这条命这个人,都是你救回来的,我无条件相信你。”
毕竟,他也别无选择。
能从阎王爷的手里把自己的儿子拽回来,已经足够让莫青辞刮目相看。
要知道不久之前,大夫们可都说了,为莫浩准备后事。如果不是莫青辞不甘心,去求了林慕白来试一试。也许莫浩真的没了。
可莫青辞还是后悔了,后悔自己让林慕白来得晚了些。若是事发当时就寻了林慕白,也许莫浩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林慕白不是说了吗?她来得晚了。
这世上最无奈的,便是来得太晚。
有些事晚了一步倒也没什么,可于性命而言,晚一步就等于生死相隔。
“多谢!”林慕白颔首。
莫青辞拭泪,笑得酸楚,“是我该谢谢林侧妃,若不是你及时相救,也许浩儿此刻只剩下了冰冷的墓碑。如今还能活着,不得不说是我的幸运,有幸相逢,多谢相救。莫青辞,感激不尽。”
“莫城主别再谢来谢去的,小公子刚刚醒来,还需要静养,若是城主真的觉得想谢谢我,那就多抽点时间去陪陪儿子。天下富贵,功名利禄,皆有尽时。唯独家人,少一个就不会回来。有时候,时间不等人,不会等到你闲下来有空了,才给你机会珍惜的。”林慕白轻叹。
莫青辞颔首,“莫某记下了。如今我已经在安排相关事宜,等到各就各位,我就可以放下担子,就陪着儿子好好长大。那些亲力亲为的事,都及不上自己的儿子。”
林慕白点了头,莫青辞抱拳躬身,转而离去。
临走前,莫青辞就站在窗口,小心的打开了窗户缝隙,望着床榻上靠着床柱昏昏欲睡的莫浩。心疼得不能呼吸。轻叹一声,到底没有进去,只得拂袖离开。
“师父为何不坦言告之?”如意不懂,“莫城主到底是喜欢小公子的,方才见他给师父跪下,我这心里头只觉得酸涩难过,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林慕白道,“父子连心,我怕说了实情,莫城主会不顾一切的陪在儿子身边。如今这样也好,小公子在我们手上,只要我们保护好小公子,平日里注意观察,未曾得手的贼人必定还会再来。”
如意切齿,“那贼人心太狠手太黑,就五岁大的孩子还能怎样?这般对待年幼的孩子,也不怕遭雷劈。”
“雷公太忙。未必能顾得上。”林慕白淡淡然开口,“如意,还是老样子,小公子的药你必须亲自抓亲自煎,期间不可离开半步。人要抓,但是小公子不能有所差池。若是利用孩子,那我们跟罪大恶极之人也没什么区别。”
如意颔首,“师父叮嘱过,如意都记得呢!这药都是如意亲自过手的,绝对不敢有差错。只不过师父,小公子毕竟年岁太小,万一露了马脚可怎么办?”
“所以我向莫城主要了一个承诺,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可以进来。如此一来,就能瞒得住一阵子。这阵子先治好小公子的病再说!”林慕白轻叹一声。她与众人说的那些话,也不全然是瞎编的。莫浩被撞到了头,确实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
如意道,“师父,小公子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林慕白摇头,“有时候并非是身上的问题。”
闻言,如意愣了愣,“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慕白举目远眺,望着高耸的院墙,“孩子太小,当时吓着了,所以打心底里不想记起这件事。有时候不是不记得,只是潜意识里不想记得。”
“那怎么办?”如意道,“总不能教那险些害死小公子的凶手,逍遥法外吧?”
“方才我说小公子已经醒了,我发现老太爷身边的那个姨娘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有些着急。我不知道她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家里人所以才担心小公子,还是说藏了什么秘密。”林慕白有些犹豫,“当时我也只是刻意的放缓了语速,刻意的留意了一下。”
如意想了想,“师父是说老太爷的续弦,那个叫”她抿唇,良久才道,“叫沈玉莲。”
林慕白点了头,“是她。当时觉得表情有些怪异,但毕竟无凭无据,咱们也不好胡乱猜想,平素你多留意一些,别教人钻了空子。”
“知道了师父。”如意想着,如此一来那苏离也该进不了院子。她别的都不担心,就担心苏离半道上给师父使绊子,到时候会教师父受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呢!
轻叹一声,林慕白想起了一些事,终归没再说话。
及至傍晚时分。林慕白便让如意推着自己出了门,也不许容盈跟着。
“师父这是要去哪?”如意不解,“是给小公子抓药吗?”
林慕白摇头,“去见一见故人,到底也该好好谈谈了。有些话憋在心里,早晚是要发疯的。”
如意蹙眉思索,故人?谁是故人?
蓦地,她突然道,“是师姐吗?”
林慕白笑而不语。
推着木轮车,如意左顾右盼,想着师父这是要去哪?这云中城虽然如今戒备森严,但保不齐还是有些孽党之余的存在。是故,如意必须小心。如今身边还没有容盈与五月这两大高手,小心驶得万年船。
终于,木轮车停了下来。
一座极为雅致的庄园,紧闭的红漆大门。
“如意,去敲门。”林慕白道。
“是,师父!”如意上前,叩响门环,“有人吗?”
须臾,门内走出一名家丁,瞧了如意一眼便道,“你来找谁?”
如意道,“找人。”徐徐让开身子,便露出了身后端坐木轮车的林慕白。
家丁愕然一愣,随即毕恭毕敬的行礼,“夫人。”早前林慕白来过一次,是故庄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庄主夫人。可他们不知道,夫人早已是别人的夫人,是恭亲王府的侧妃。
如今的庄主夫人,不过是夜凌云的一场黄粱迷梦。
“暗香在吗?”林慕白问。
家丁道,“三姨娘刚出去。”
“你说什么?”如意仲怔,“什么三姨娘?”
家丁一愣,继而道,“怎么夫人不知道,就在夫人走的第二天,庄主纳了暗香姑娘为三姨娘。”许是察觉林慕白的脸色不对,家丁随即缄口不语,慎慎的退到一旁,心道:约莫庄主真的未向夫人提及,只怪自己这张嘴太快,如今可怎么得了?
若是夫人动了气,若是庄主动了怒,自己怕是要吃不完兜着走。
“派人去找,让暗香来见我。”林慕白就在外头,压根没打算进去。
家丁连忙颔首,“夫人请进,小的这就让人去寻。”
“不必,我就在外头等着!”林慕白面色微青。
如意站在林慕白身后,双手握紧了木轮车的把手。掌心微微濡湿。她是抵死也没想到,如今的暗香会和夜凌云在一起。早前暗香与她说的那些话,音犹在耳,怎么突然间什么都变了呢?夜凌云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暗香还不清楚吗?夜凌云三番四次的害师父,这笔账怎么算都算不完。虽然师父对失踪一事缄口不语,但细心的如意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只不过她从不提及罢了!
寒潮澎湃,如意只觉得腹内一股无名之火在燃烧。
如意当然明白,这庄子里头有林慕白最不想见的人。
林慕白没想到,夜凌云还在这里,竟然还没有离开。
夜凌云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林慕白下意识的别开头,置若罔闻,置之不理。
“慕白?”夜凌云愣了愣,视线局促的落在林慕白的双膝上。“你怎么了?”
如意拦在跟前,不许夜凌云靠近林慕白半步,笑得这般凛冽潮冷,“师父怎么了,轮不到你关心。我们是来找暗香的,夜庄主若是有什么事,还是等师父与暗香见上一面之后,再说吧!”
夜凌云绷紧了身子,神色有些莫名的冷冽,“慕白,你告诉我,你的腿到底怎么了?”
“还你了而已。”林慕白淡淡然回答,“就跟当年一样,再也不能走了。如今这样也好,欠的终究要还,还清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夜凌云,这个结果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下一刻,夜凌云突然推开如意。
如意一时不稳,瞬时扑在了地上,眼见着夜凌云走到了林慕白跟前,如意快速爬起来,“师父?”
“没事!”林慕白深吸一口气。
如意抿唇,站在一旁死死盯着夜凌云的一举一动,免教他伤了自己的师父。
夜凌云伸手,想握住林慕白的手,却被她快速躲开。
“你都看到了,还想说什么?”她问。
夜凌云蹲下身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眸子,“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只是想与我划清界限,所以你才会、才会”
“你觉得我会这样无聊,以至于弄残自己的双腿,让自己永远坐在这木轮车上?夜凌云,我没你那么心狠手辣,也没你那么不折手段。对你,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就像这双腿一样,彻底的废了。是你帮着我站起来的,如今也是因为你,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林慕白说得清冷,言语间没有半点情绪可寻,“现在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吗?”
“不不不,我的本意不是如此。”夜凌云这才明白,为何这段时间,未能探到属于她的消息,却原来却原来彻底的断了心中那根弦,“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不管你的本意如何,目前你所看到的,便是你给的结果。”林慕白握住轮子,往后退了少许,“该还的我都还清了,还请夜庄主把暗香还给我。”
夜凌云红了眼眶,“我一定可以想办法治好你。”
“我自己就是大夫,不劳烦夜庄主费心。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不能走了就不会乱走,走不动了还会有人陪着我停留原地。安安静静的,才是我想要的。”林慕白垂下眼帘,“夜庄主还是管好自己吧,你在此处纳娶三姨娘,就不怕林婉言到时候找你麻烦?”
“慕白!”夜凌云握住了木轮车的扶手,眸中闪烁不定,“我来照顾你,你回来吧!”
“怎么夜庄主忘了吗?如今的我,是恭亲王府的侧妃。夜庄主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设计世子爷吗?事实证明,你们是对的。这一招果然够高明,一石二鸟。世子爷伤着了,我也落得如此下场。不过如此一来,反倒让我减轻了心理负担,转念一想,还是应该谢谢夜庄主的深情厚谊。”林慕白笑得云淡风轻,宛若陌生人。明眸依旧璀璨,只是这光亮,再不会落在他身上。
夜凌云握紧了木扶手,“慕白回来吧,我不想再伤害你。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你回到我的身边,仅此而已。”
“夜凌云,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伤害我、伤害容哲修、伤害暗香,伤害我身边的所有人只是为了你的私欲。不要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说得自己好像有多无辜,多么身不由己一样。”林慕白淡淡望着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对暗香做了什么,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徒弟。清理门户还是逐出师门,都该我自己做主。”
“慕白!”夜凌云冷了眉目,“我只问最后一次,你到底有没有对容盈动心?”
林慕白笑得凉凉的,“夜庄主不是自诩很了解我吗?你知道我的软肋,知道我的弱处,还知道我所有遗失的过往,怎么此刻还要明知故问?我若不是真的动了心,会嫁给容盈吗?”
“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三番四次的为了他而拒绝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为何处处不如他!”夜凌云怒不可遏,声音凌厉。
“想知道?好,那我告诉你为什么。”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我不管他身后有多少女人,如今一心一意陪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他。当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包括你也质疑我的时候,只有他义无反顾的信我,护我在手心。”
“夜凌云,你能做到一心一意吗?你能做到永远的深信不疑吗?还是说,你能做到爱我爱得纯粹一些,没有一星半点的不折手段?你没办法做到,就别怪我没办法接受。我最恨被人利用,最恨被欺骗,偏偏你犯了我的忌讳,所以我们终结了,就像我这双腿一样。”
“你陪着我站起来,如今我愿意为了容盈而重新坐在木轮车上,度过余生。”
音落刹那,夜凌云重重合上双眸。
“庄主虽然不折手段,可也是为了师父。”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意身子一怔,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