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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狭路相逢,不一定是指仇家相见。
在亲眼见到杨路之前,对于他的认识,蓝利儿和特兰斯许多地方不谋而合——一个聪明且漂亮的小雌性,但也仅止于此,这份机敏和应变由于主人‘出身’的关系,注定格局有限,甚至连他的漂亮都想当然是那种鲜艳却空洞的秾丽,如同那些肮脏地方里卖弄风情的艳妓,直白、粗糙,叫人一眼就能看透。
纵然这位手段高明些,也只是明码标价和待价而沽的差别,骨子里始终摆脱不了底层人物的特征和烙印,从他先巴上法安,再引诱奥莫里,现在又成功挑起特兰斯的兴趣即可看出,一个除了美貌其余一无所有的雌性想要脱离他原先烂泥一样污糟的生活环境,必定会抓住身边的一切机会。
对于这种拼命蹦跶博取关注和认同的小角色,蓝利儿可能会给予怜悯、鄙夷或者厌恶,却绝不会像对莱亚那样羡慕嫉妒恨,在他看来,杨路甚至还及不上身边卑贱的奴仆,就算是奴隶,城主府的奴隶走出去都比普通人体面几分,何况一个来自萨尔罕的雌性。
因此,虽然恼火杨路横生枝节,蓝利儿天生的优越感也不允许自己把过多注意力放在杂碎们的身上,垂问一下名字已经是种抬举,在他眼里杨路就跟一只抬脚就能碾死的臭虫差不多,即便那是一只甲壳亮丽会咬人的臭虫,也不可能引来母狮骄傲的目光。
他当然会教训他,但那只是顺便,特兰斯对杨路表现出的*,蓝利儿不可能毫不介意,毕竟他们至今还绑在一条船上,只是他明白什么叫张弛有度,特兰斯的热度很少能维持长久,时常给些甜头才能让人更加死心塌地,这和放风筝其实是一个道理,等他热度消了,要怎么摆弄那个小婊/子都随自己高兴,处理这类小麻烦他早已驾轻就熟。
这些年蓝利儿处心积虑,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将莱亚从卡马思的人生中彻底抹去。
事实上别说杨路,就连与他齐名的莱亚,蓝利儿也是瞧不上的,莱亚性格孤僻胆小,柔善可欺,家世说好听是城主府的亲戚,实际上不过是靠人收留的可怜虫,而他的父兄执掌卡曼部落多年,拥有北部两城三镇的广阔领地,当年莱亚那个温吞水似的舅舅见到他都不敢轻易怠慢,若非为了接近卡马思,他才懒得搭理他,要说交情,他也是和以前城主府的维那们更亲近些,只有莱亚那个傻瓜才会以为他们关系深厚,没想到就是这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莱亚最后却摆了他一道。
当年武王赛庆贺晚宴上的那杯酒本该送到卡马思面前,他早已安排好,为了等这一天,他满怀期待,最后等来的却是对他垂涎已久的拉迈帝尼,只因为莱亚搞错了杯子,呵,天知道到底谁更傻!
同莱亚的含羞带怯和故作矜持相比,他对卡马思越是挖空心思,越是显得可笑,那时,他正当花季,纯真甜美,伶俐可爱,谁人不爱慕,凭什么卡马思忍心忽视他的存在,就因为莱亚有着天生的黑发黑眸?
不,这不公平,必须更正过来,他所承受的不甘与屈辱理当十倍百倍的讨回,尽管那段英雄美人式的美丽传说如今看来不过是场笑话,却无法改变他曾经输给莱亚的事实,那个病病歪歪乏味无趣还老是被人拿来同他比较的贱人。
莱亚死后,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横亘在他心头的毒刺并未消失,就算不去刻意打听托塔斯卫城的消息,一些事也陆陆续续传到耳中,那个被他忽视的孩子长大了,变得越来越出色,正如他的父亲,这时,蓝利儿才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个流着莱亚和卡马思共同血脉的孽种好端端地活在世上,将来更会子承父业同他的盖西一起分享这片大陆上的权力,乍然一想,蓝利儿心里又如烈火油烹似的烧灼起来。
莱亚独自一人想必孤单,不如送他们母子相会,在蓝利儿的计划里,法安非但要死,还要死得人嫌狗厌,叫卡马思今后想都不愿想起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儿子,这不仅是对莱亚的报复,也是对卡马思有眼无珠的惩罚,可惜他苦心安排的一出好戏竟被个蠢货给搞砸了。
拉迈帝尼的城府奢华无匹,沿途盛丽的景致犹如展开的画卷,一路上不时有人退到路边或俯首跪地,或倾身致礼,姿态谦卑恭顺,向他们的主人,这片大陆上真正的主宰者,蓝利儿眼中阴鸷渐消,随着脸色的转变,步履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闲适,但越是走近,心情越是复杂,心中乍喜乍恨,喜的是折腾了这么久,小豹崽子终于落到了他手里,恼恨的是之前密信里提到的那个黑发黑眼的婊/子,真是一出接一出,永远不得太平。
不过冷静下来,发现这也不全然是件坏事,朵岚那*满心以为诞下小兽人地位就保稳固,岂料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蓝利儿想起几年前贝塞克的手下偶尔从一个一起喝酒的幻狐族人那里听说的事,说是朵岚嫁给卡马思前,似乎与幻狐族的巫师由都关系暧昧,那人讲得隐晦含糊,或许只是酒醉后的胡言乱语,贝塞克这些年也没找到切实证据,但这种事压根不需要证据,就算只是一点儿风言风语,以卡马思狂妄自大的性格,也决计无法容忍,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看谁都不会干净。
卡马思后院起火,他这把柴加上去,那新来的雌性只要不是个傻瓜,必定会善加利用,先除掉朵岚,反正这件事迟早也要做,唔,最好在法安死讯传到托塔斯城之前就把消息散播出去,黑巫咒之事提前泄露也好,如此一来,无论幻狐族如何狡辩推卸,盛怒之下,那人都会把账统统清算到他们头上,一个失宠的儿子也许不那么重要,但谁敢往伟大的卡马思头上戴绿帽子,绝对不得好死,曾经有多爱宠,那时就会有多厌弃,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再去收拾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雌性简直易如反掌。
黑鸟已经走了,事不宜迟,想到此处,蓝利儿停下往侧轻轻扬手,后面立马跟上来一个长相很不起眼的兽人,他悄声吩咐了几句,那人点点头,手掌在胸口一搭,飞快地退了出去,特兰斯冷眼旁观,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到了十之八/九,幻狐族并不值得同情,可不知为何,特兰斯心里忽然不太舒坦。
虽然吩咐了下去,蓝利儿还是感觉很不甘心,相比朵岚,他对黑发黑眼的雌性才是深恶痛绝,一时间,蓝利儿脑中往事纷涌,旧仇新怨,杨路一个半道冒出来的路人早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但杨路真是一个小角色吗?显然不是,有些人对身边潜在的威胁总是有种天生的敏感,对兽人而言,最直接的威胁来自个人实力,而对雌性来说,能够比较的东西太多,但真正刺激一个人的往往是其寤寐难求而别人却能轻松拥有的东西,蓝利儿身为坎贝拉卫城第一夫人,集美貌、富贵、尊荣、智商、情商于一身,兼之品味高雅,兴趣广泛,自然有理由自负,可惜美人迟暮,到了他这把年纪,每天拿装嫩当有趣,不管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愿不愿意承认,自负实际早已打了折扣,何况他还有个最大的心病。
是以,蓝利儿踏入会客厅,第一眼看到的既不是躺在地上叼着菜叶哼哼唧唧装死并且一身恶臭目标醒目的主角,也非高大帅气实力强健的莱米洛,而是站在莱米洛后方‘毫不起眼’的杨路。
相对另外俩人,这人瘦瘦小小,气息安静,存在感貌似很低,站在兽人身畔,仿佛大树底下一棵弱不禁风的小草,打眼望去,只见他上身罩在一件半旧不新毫无亮点的暗绿色斗篷里,不知是忘了还是临场心怯,到这会儿也没把帽子摘下,帽檐在脸孔周围投下一片阴翳,让人感觉那是一只可怜巴巴躲进角落失去怙恃的幼兽,斗篷下是一款烂大街的黛青色布衣,尺寸有点偏大,衬得人益发瘦小,蓝利儿眼角轻斜,视线缓缓滑过那双沾了不少灰土的敞口布鞋,鞋尖上已磨出一圈亮白。
这身装束走在大街上倒也平常,可身处城主府中就显得过于寒酸,蓝利儿丝毫不感到意外,这恰好是他想象中杨路该有的形象,一个来路不明的雌性,又跟野狗似的东躲西藏了几个月,眼下这样已算不错,长得漂亮又如何,比他年轻又如何,主城里不乏年轻俊美的雌性,可是看雌性难道光看一张脸蛋?
有句话说得很妙,赏析美人好似赏析珠宝,品质很重要,底蕴更重要,就连主城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那位被人吹捧为火山烈焰花的塞拉,到他跟前也就是路边的一朵小野花。
他心里有着‘果然如此’的轻鄙和不屑,还有些懊恼自己干嘛要去在意这么个小东西,可正是这样一株不如野花的杂草吸引了蓝利儿全部的注意力,就在他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打算调开视线时,那人推起额上的帽檐,边上的兽人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被轻轻拍了拍胳膊,帽檐下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墨染的眸光冷冷清清地朝他直射过来,蓝利儿立时感觉到了一种寂静,也许没有,只是他的错觉,原本金碧辉煌的大厅在持续的错觉中失色黯淡……
门口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极轻的吞咽口水的声音,蓝利儿浑身一震,陡然清醒,他惊愕,不,是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成了那朵小野花。
没有畏畏缩缩或外厉内荏,也没有谄媚讨好,更不存在轻佻的俗艳,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不见,蓝利儿说不出这个叫路安的雌性漂亮在哪儿,他近乎苛刻地一样一样去挑剔,从浓密但不卷翘的睫毛到不够高挺的鼻梁,再到柔和缺乏立体感的脸部线条,分开看不过如此,糅合在一起却极为精致细腻,最不容忽视的是那种清新欲滴灵气逼人的感觉,刹那间,整个人从虚影变得浓墨重彩,仿若洗去凡尘,又分毫不失鲜妍明媚,好像看到了一幕杂花生树草长莺飞的暮春时景。
蓝利儿再次品尝到了二十年前的自以为是,这个出身低贱的雌性再是穿得一身穷酸,也已将他远远比了下去,曾经他认为无比重要并给予他无限底气的东西,对上那张固然青涩却依旧令人心荡神驰的容颜,一切都只是陪衬。
两双美眸隔空对视,一双淡然幽邃,一双‘浅笑殷殷’,尚算和谐的一幕,却令在场的兽人们同时感觉到了一阵刀光剑影。
又一个黑眼睛雌性!
蓝利儿上扬的嘴角开始僵硬,脸上慈蔼的假笑几乎维持不下去,天知道他有多恨这些硬要和雌神扯上关系的妖精,这小东西长得还与其他人不同,他的长相有别于卡美亚大陆上任何一个地区的人种,既非西方美人的高挑、苍白和冷艳,也不似北方美人张扬外朗明眸皓齿的俏丽,虽然和坎贝拉城的雌性一样体态轻盈,眉目清秀,却又迥然不同,仔细端详,在那雨后青山一般宁静的表象下似乎又隐含着冬雪寒江似的冷冽,温柔和凛冽,矛盾又和谐,浓郁的异域风情随着眼波的轻微泛动弥散开来,因为平生仅见,连雌性都不由被深深吸引。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太美,蓝利儿恨不得把它们抠挖出来,还有他脸上的皮肤,光洁剔透得宛如孩童,带着一种极易受到伤害的柔嫩质感,但又诱惑人忍不住想去感受其中的弹性,不过当触及那两道古井寒潭似的目光……
蓝利儿蓦然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那一年他才四岁,母亲领着他去兽神殿祈福,他第一次见到了雌神的画像,主殿外墙上的壁画并非描绘兽神森林里绮丽华彩的景象,而是一篇名为神怒的画卷,天空中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地上岩浆翻滚,烈焰滔天,雌神踏空而来,衣袂翻飞,迎风猎猎,火光映照着脸庞,明明是那样冷酷肃杀的表情,明明只是一身最最简单的布衣,竟令人难以自持的膜拜与向往,不光是兽人,雌神也是所有雌性心目中的一个无法企及的梦境,而自己梦中的影像竟莫名其妙地与面前这个叫路安的小雌性重叠在了一起。
空气在兽人们惊艳的目光中慢慢变味,一股浓烈的发情的味道,虽然个别聪明人敏觉而克制地低下了头,却不包括特兰斯,自以为英俊不下当年的大猫眼眸微眯,昂首挺胸的蠢样子比他嘴里那些见到美人就搔首弄姿的北方骚鸟还要倒人胃口,从蓝利儿的身高角度想要看清此刻特兰斯眼中的意味不太容易,也没那个必要,他就算不看,也知道这家伙色/欲熏心的脑袋瓜子里在打些什么主意。
蓝利儿眼神闪烁,心肉上的毒刺又在横冲直撞,他深吸了一口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比起之前亲和中更多了一分甜腻。
这一次恐怕要让特兰斯失望了,作为一个身娇体弱却毕生致力于将兽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前辈而言,没人比蓝利儿更清楚怎样靠美色把控权力和挑起争端,他不是朵岚,所以他不会蠢到给人机会让自己养的狗反咬自己一口。
杨路在蓝利儿‘甜滋滋’的注目下,内心的厌恶比对方更甚,厅室内多出一缕淡香,如兰似麝,看得出这位夫人十分在意自己的外貌,衣物首饰无不精美奢丽,头上像是抹了发蜡,发色均匀润亮,根根分明,一条手工繁复黄金嵌玉的额饰从两眉间垂落,衬得脸盘小巧,肤色醉人,身上的锦服轻薄华贵,纯白色底,绣以淡金色莲花暗纹,丝绸面料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光晕,衣裾层层叠叠地拖曳在身后,底下一双半透明洒金软靴,露出缀满宝石的靴尖。
由于之前有一刻被狠狠地盯着双眼,杨路不由也注意到了蓝利儿的眼睛,那是一双在屏幕上非常显露优势的猫瞳,眼线深邃,虽然面对面看大得略微有点夸张,但依然挺漂亮,眸色像奥卢奇格森林里弥漫着轻雾的沼泽,看上去宁静无害,实际却黏腻阴森,起先杨路以为是黑色的,仔细看才发现虹膜上泛着幽冷的紫。
“好漂亮……”蓝利儿言犹未尽地轻轻一叹,语气里有着真诚的赞美,“亲爱的,你叫什么?”
蓝利儿嗓音轻软,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关系,夜风下,忽然听到这种细细的‘少年音’,杨路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叔,您贵庚啊?
莱米洛心情有点暴躁,他不喜欢杨路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尤其是这个惺惺作态长得小锦鸡一样的蓝利儿,对,虽然蓝利儿衣着华贵,有如白牡丹,气质清纯,堪比白莲花,但莱米洛就是觉得他像一只锦鸡,连孔雀都比不上的锦鸡,这家伙不去关心他外甥,盯着路安打什么鬼主意呢。
莱米洛朝地上的‘病号’使了个眼色,‘病号’菜叶一扔,哼唧得更大声了,蓝利儿意识到自己把最重要的人给疏忽了,水雾雾的目光在莱小鲜肉米洛身上溜了一圈,把小鲜肉刺激得差点变身,才落到一旁的抬床上,蓝利儿表情为之一怔,有些猝不及防的错愕。
这是莱亚的儿子?
莱亚的儿子怎么这幅鬼样子?
抬床上的人整个儿像从粪池里捞出来的,脸上身上糊满脓血和黑色的毒水,头发不知道几天没洗,像烟熏火燎过的灶台,已经说不出是种什么颜色,一簇簇打着绺儿地搭在脑门上,油腻腻,臭……蓝利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侍卫身上,一股腐烂酸馊的恶臭扑鼻而来,难怪刚才他老觉得身上的熏香味道不太对劲。
虽然知道法安中了黑巫咒,但没想到会是这幅德行,蓝利儿倏然有种畅快淋漓之感,早知如此,说不定他就不费这个劲了,莱亚到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儿子会搞得这么惨,该啊!真是活该!
蓝利儿勾起嘴角,微笑着,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满室的恶臭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也许他可以再留这小崽子多活几天,身上一定很疼吧,看着就很疼的样子,不是说老欧鲁思给了他们一瓶药么……
蓝利儿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法安的眼睛应该是清透的翠绿色,有人跟他形容过,就像松藜的芽尖,这人的眼睛也是绿色,但要深浓得多,有点偏近于蓝。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窗户砰然一响,之前被莱米洛打开后没有关上,夜里山上的风很大,吹起了蓝利儿的衣袖,也刮落了杨路的帽子,帽兜鼓起,缓缓滑落,露出一头鸦羽般乌亮的头发,半长的,柔软的,从耳后丝丝散落,在风中轻轻飞扬。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正在装死的比金卡,莱米洛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满目震惊。
“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