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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望舒沉吟半晌,决定先把阎家那边想要阎石开娶沈梅君的念头打消。
虽然不急着成亲,可也不能给谢氏有三心二意的念头。
沈梅君孝顺,谢氏这么以死相逼,她会很痛苦。
要打消阎家的念头,最好还是让梅君明面上属于自己,傅望舒决定先回家探察情况。
傅太太听说傅望舒下大牢,本以为儿子这回计划得天衣无缝,谁知儿子才当上一天商号的负责人,傅望舒便出来了,不只设局没成,还因惹怒阎家,自己娘家破产了,兄长嫂子都得到自己家来寄居了。
傅家有钱,可那钱不是她的儿子赚的,傅太太有些胆气不足地向傅老太太提出想接娘家一家人来住。
傅老太爷苏醒了,可摔下马车时伤得不轻,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听得外面傅太太说娘家生意做赔了,兄长一家人无处栖身,不觉大奇。
梁家的家底他知道的,何至于做生意赔得连片瓦安身之地都没有。
“做的什么生意赔的这么惨?”傅老太爷大声问道。
傅太太也知是阎家在报复,不敢说,只是傅老太爷迟早知道的,遂颤颤惊惊把前因后果说了。
平章事言俊的母亲一个月前到梁氏银楼定了一架百鸟朝凤羊脂白玉桌屏,道要贺太后寿辰的,约定价格一万两银子,交货期今日,逾期交货以一赔十。
傅太太的兄长因先前做赔了生意急切地想赚一笔回来填补,虽明知很难完成,还是让银楼掌柜接了这个单生意。
按着合约约定的高度宽度寻羊脂玉便花了十天,待购得羊脂玉了,银楼里的老师傅却在雕了几天后病倒了,这边正心焦着,贝家又来退亲并索讨梁家先前的借银。
原来贝家自与傅太太的娘家侄女定亲后,诸事不顺,商号里生意凋零,贝戎在行骗讹诈时失手,被官府抓了。贝太太急忙去庙里求签问卜,和尚给解签是未过门的儿媳八字与贝家诸人相克,若不退亲,不只贝戎得长长久久坐牢,贝家还会家破人亡钱财散尽。
贝太太回家在贝老爷跟前一哭诉,贝老爷吓得急忙找梁家退亲,先前借银子便是图的亲事,如今退亲银子自然要讨回来,于是整日堵着梁老爷,梁老爷连安排人寻其他银楼的老师傅来帮忙的机会都没有。
银楼老师傅一直病着,百鸟朝凤架屏没有如期完工,两边事情压在一起,梁氏只能出卖产业,本来也不至于弄得倾家荡产,谁知阎家放了话,梁氏的产业是阎家看中的,有心收购的商户一听遂怯了,傅太太想寻傅老太爷买下梁家的产业,傅老太爷却从马车上摔下晕迷。
言家和贝家追讨银子追讨得紧,不归还便要将梁老爷送官,梁老爷无奈,只得将所有产业尽卖给阎家抵债,阎家七折八扣算来算去,梁家人到最后只拾掇衣物离开,家业尽皆没了。
言俊喜欢阎家的孙女,这事明摆着就是阎家在设套,贝家接连发生的倒霉事,多半也是阎家搞出来的。
傅老太爷寻思,梁家到底是傅家姻亲,打狗看主人面,自己与阎老太爷那是过命的交情,阎家这么做定有其缘由。
傅老太爷想到阎石开的突然发疯,想到沈梅君的瘫残,又想到傅望舒此次无故入大牢,刹那间怒气勃发,大声咆哮:“老婆子,派人到商号把小四喊回来。”
傅老太太把傅望超心肝肉疼着,见傅老太爷大怒,紧张地问:“关小四什么事?”
“不用问为什么,我打死这个不成器的。”傅老太爷气得胸膛闷痛,沈梅君说傅望超沉船要害傅望舒,他当时因傅望舒已平安,感触不深,这回几宗事却便发生在他身边,哪能不气。
“爷爷要打死我就打吧。”傅望超摆脱了杜碧萱的纠缠奔回府,要抢在傅望舒回来前告一状,进门听得傅老太爷咆哮,不避反冲了进来,扑咚一下跪到傅老太爷床前要给傅老太爷打。
“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出现啊?”傅老太爷怒不可遏,攥住傅望超头发一拳挥了下去。
“你要打小四先打我,把我打死了算。”傅老太太哪会看着宝贝金孙挨打,扑过去护住傅望超,把脸揍到傅老太爷拳头下,“陪着你吃糠咽野菜,现在有钱了,看我们娘几个不顺眼了,小四他娘,收拾衣裳,跟我回老家住去。”
傅老太太一面高声叫嚷,一面放声大哭。
傅老太爷与傅老太太虽不算夫妻情深,傅老太太到底陪着他捱穷受饿过了上半生,拳头落不下去,怒道:“都是你惯的他,你知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爷爷说我做了些什么,但是,大哥对我做的事,爷爷,我不吐不快。”傅望超一行鼻涕一行泪,声情并茂,“爷爷,你知不知道,沈梅君并没有瘫?”
“沈梅君没瘫?”傅老太爷高高举起的拳头落下。
“正是。”傅望舒含着热泪点头,接着道:“爷爷,传言杜家小姐看中大哥所以让府衙把大哥下大牢逼大哥娶她,实际上杜小姐看中的是我,我今天给她逼的狼狈不堪,原来大哥画了我的画像……”
傅望舒要逼傅望超在发现画像时慌了神放出林樊,傅望超也不是省油灯,当即抓住这一点,把林樊的失踪,傅望舒的入狱说成是傅望舒一手策划的,而且倒打了一耙,把自己辞退商号里的几位老管事说成是傅望舒安排了老管事们齐齐请辞使他成了光杆少东家。
“你在胡说什么?到这时还不知悔改?”傅老太爷怒骂,声音却没先前高昂,拳头也不再攥着。
傅望超知道反诬一口成功了,心中暗喜,面上却更加伤心,扬起脸泪水淌得更欢,嘶叫道:“大哥已经从大牢出来了,爷爷若不信,让大哥把沈梅君招回来看看有没有瘫便知道了。”
傅老太爷沉默了,觉得难以置信。
他极喜欢傅望舒和沈梅君,不相信他们会合谋起来骗他,可是傅望超言之凿凿。
“爷爷,我刚刚听说,我舅父家被阎家整垮了,想来阎家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整我舅父家,不知大哥在其中做了什么,连我娘的娘家都不能容,我离京去接二哥三哥一趟,回来就发生这么多事。”傅望超伤心欲绝悲愤不平。
阎石开发疯打沈梅君时,傅望超可是不在京城中的,沈梅君若真没瘫,那阎石开发疯一事到底是谁做的很值得怀疑了。
傅老太爷说不出话,方才很生气傅望超算计傅望舒,现在却透心的凉,觉得傅望舒边糼弟都不容,在沈梅君进府后,便设计了一个又一个局害傅望超。
“老爷子,你看,这就是你惯着望舒的结果,小四一向不参与商号的事务,他还不放心,还要把小四赶尽杀绝,依我看,商号也不能只给望舒一个人管着,也得给小四去磨炼磨炼。”傅老太太适时进言,瞪傅望超,道:“快向你爷爷保证,进商号后定拼搏上进,好好学着管理商号。”
“我从来没管过,哪能行,有大哥管着就行了。”傅望超假意推辞自贬。
傅望超整日沉迷女色,傅老太爷先前提过很多次要他去商号历练,傅望超觉得傅望舒一手把持着商号,自己进去也不能大展拳脚,多次拒绝,傅老太爷此时想着他多次推辞不进商号,确是不想与傅望舒相争的样子,登时又信了几分。
傅望舒若是不去看沈梅君先回家,先入为主,傅老太爷便不信傅望超的话了,只差了小半个时辰,一切都不一样。
傅望舒回家先到上房探望傅老太爷,进得房来看到傅望超一副乖顺模样,眉间却隐有得色,心中也没多少起伏,只平静地请安,探问傅老太爷伤势。
“问题不大,养几天就好了。”傅老太爷敷衍着一句,盯着傅望舒道:“听说沈梅君没瘫?”
“是的。”傅望舒点头。
沈梅君没瘫,那阎石开伤人一事真是傅望舒所为?傅老太爷觉得一阵胸闷气促,喘了一口气,接着问道:“你听说梁家出事了吗?”
“听说了。”傅望舒言简意赅。
“梁家是姻亲,我想扶持一把,商号里能抽出十万两银子借梁家吗?”傅老太爷缓缓道。
十万两对傅氏不是多大问题,关键是梁家倒闭是阎家出手的,傅老太爷还要支持梁家……傅望舒心念转了转,知傅望超已在傅老太爷面前扳转了棋局,老太爷此举不是要与阎家为敌,而是要在傅府里面替傅太太傅望超立威。
“我进大牢一个月了,商号里的一切都不是很了解,听说小四已接管了商号,该问小四。”傅望舒淡淡道。
“商号里的几个高位管事都请辞了,小四也是两眼抹黑,你明日查一下,调出十万两银子给梁家,再带一带小四,别给他在女人堆里鬼混了。”傅老太爷下了决心要栽培幺孙,不给傅望舒只手遮天。
傅望超不在商号里时还搞出那么多事,进商号了,自己每天光顾着排除他设下的陷阱便是了,不用打拼了,傅望舒在心中冷冷一笑,道:“爷爷,我正想和你说,我想明媒正娶梅君,可梅君她娘不想梅君嫁一个商户,我不参与商号管理了,专心读书参加科考夺取功名。”
啊!傅老太太和傅太太喜上眉梢,傅望超则暗骂老狐狸太阴狠竟然以退为进。
傅老太爷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要参考科考不管自家商号了?”
傅望舒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爷爷,你应该知道一山不容二虎,既然你决定让小四进商号,那我正好可以趁机退身。”
威胁!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傅望超恨得咬牙,傅老太爷气得浑身颤抖。
“你就这么容不下你弟弟?”
“合府上下都知道我喜欢梅君,可还是有人要谋夺梅君性命,爷爷认为,我还得容让吗?”傅望舒冷冷道。
“这事你心知肚明,我不想提。”傅老太爷大怒,他心中已认定是傅望舒自编自导,可是,为维持长孙在阎家面前的形象,他不想戳穿。
“我一点也不明白。”傅望舒一句废话不说,转身大踏步走了。
连自家酒楼弄出把柄交给官府的事都做得出,傅望超为了打压倒他夺得商号的管理权,没什么不敢做的,他舍不得商号,却绝不愿每日将精力放在与傅望超的拉锯中。
傅老太爷若一意孤行,他便离开傅氏自己打拼,横竖梅君没瘫,不需靠傅氏的财力物力,白手起家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