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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见不过温折如此狼狈,寒梅花君隔空对着一指,就有大股还带着冰碴的水流自天而降,把温折冲涮的彻底。
炎炎夏日,温折在这冰冷的水流中重重打了个寒颤,却欣慰的发觉自己身上的污血秽物都被冲洗干净了。
虽然所做的行为难得的体贴,可云素练对温折的评价依然没有半分容情。她轻描淡写的扫了地上横尸的食地蜥一眼,冷冰冰道:“你对它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感情?”
温折:“……”
温折一时震惊不能语,脑子里迅速的把自己刚刚所作所为都过了一遍,仍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剑君产生了如此误会。
“我、我并没有……”
“你不爱它?”云素练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温折因这话而变得惊愕到呆滞的眼神:“既然如此,你为何对它如此温存?”
温折:“……”
若是毫不留情的一剑开膛破肚也能被称为温存,那只怕天下所有的刽子手都有斩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关系——这关系多半还是和同性发展起来的。
云素练的行事作风真是把言传身教四字发挥到极致。眼看温折还有些不开窍的迟钝,她半句废话也不讲,径直抬手按住了温折的剑。
“这才叫杀意!”明泓秋水又一次被她轻松自温折手中夺去,一柄在花君手中显得格外温润而充满风度的宝剑,如今寒芒尽露,赫然成为了杀机四溢的奇兵。和刚刚让人如剑锋紧逼皮肤的寒凉剑意不同,如今这种纯粹的冰冷杀意让温折错觉已经有无数剑刃戳入了自己的身体!
眼见温折额上冷汗滚滚而落,云素练干脆利落的把明泓秋水插.入剑柄,哂笑道:“你是想杀了它?那气势倒是更像要和这畜生接吻呢。”
温折:“……”
看了一眼惨死的食地蜥的遗容,温折听到“接吻”二字,实在有种呕吐的冲动。
云素练丝毫没有顾及温折的心理波动。她直接而坦白的发问:“懂杀意了吗?会伤人了吗?”
“稍懂一些。”温折硬着头皮道:“但若要如刚刚剑君般强劲,只怕是不能的。”
也许是整个教导的过程让云素练有些不耐烦,她面上的表情起伏更大了一些。鉴于她惯常把神态维持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如今这幅样子已经可以算云素练式的不可思议了。
她就用这种云素练式不可思议的口吻冷冷道:“看你骨龄,也该有了十七八的岁数。近二十载光阴,你竟然都没有非常想杀什么人过?”
温折:“……”
他当然有想杀的人——广华二少和那魔修弟子。若是细究起来,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是听剑君的口吻,倒仿佛是活了十七八年还没有特别想杀的人是十分不正常的事一般。
花君之前也为他大致讲解过大寒山的门规和具体情况。只是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看着眼前的剑君,他深深意识到了那是个何等丧心病狂的宗门。
……或者如此丧心病狂的只有剑君也说不定?
温折内心的这番想法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他半垂着头,面上依然是一派恭敬,口上也很快应答道:“有的。”
云素练眉头一松,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又召出了一只恶形恶状□□的食地蜥,干脆道:“这就是你想杀的人。”
我想杀的人……温折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广华二少吗?
他又回忆起了在藏书阁看到那本印法书时的幻境:广华二少被他用一个印法击成无数碎块,鲜血和碎肉粘腻的糊在身上。当时的确有种见到他人身亡的畏缩和恐惧,但想想死去之人的身份,心底如何不泛上一种隐秘的痛快?
唰的一声,温折拔剑出鞘。他已抓住了杀意的尾巴。
若是广华二少在此,温折想到:我何妨杀了他一雪前耻?
自己的无故惨死、那些让人胆战心惊的折磨、自己亲眼见过的,只因为对方情绪的变化就随便被夺去生命的那些少年少女……他难道不该杀吗?
当他隐隐泛红的双目对上那凶残狡猾又饥饿的食地蜥时,对方竟然没有像上一只一样直接冲过来,反而向后缩了缩身子。
食地蜥既然不动,温折也就不客气的抢占先机。他扬剑出手,剑气如虹,恰是一招“一剑光寒十四州”,剑尖一抖,就如点点寒星,冷酷而缜密的封住了食地蜥的所有动作。
刚刚的那场战斗不能说是失败,毕竟结合着他在书上所学、花君所讲,方才他已经摸索出了食地蜥攻击的几种基本形式。
他当然也可以故技重施,像刚刚那样攻击这只食地蜥的双眼,逼其后退再借力跳到它背上,逆着它的力道重新划开它的肚腹。
但就在温折举剑的那刻,一种奇异的直觉传入了他的脑海,一个想法没有任何铺垫的平空跳了出来:这只食地蜥曾经被人划破过一次肚皮。
所以它会更谨慎、更老练,也更狡猾。
对战关头,温折无法辨认这个念头的可信度有几分,但他下意识的就选择了相信。剑尖已经指向食地蜥双眼的千钧一发之际,温折剑身一晃,骤然变招,由劈转刺,对着食地蜥半张半闭流着腥臭涎液的口中戳去。
食地蜥没有怠慢。它应对极快的吐出一截舌头——那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的疱疹,有的已经半破了,流出黄色的脓来。
温折心知食地蜥的舌头极有韧性,很难受伤,它舌上的脓液口涎又具有很强的腐蚀性,故而它才敢如此对敌。
这只食地蜥的舌头大概还没吃过什么苦头,这举止可未免太托大了。温折眼神一凝,手上宝剑不收反进,速度还快了几分,颇带着一股两败俱伤也不畏惧的狠劲。
临到关头,食地蜥突然意识到不对,猛然卷收回自己的舌头,只是——
“晚了!”温折低喝一声,对方刚刚卷了个舌尖,而温折的剑锋已先一步而至!
就像是一种本能,温折发觉自己的内心竟然很容易的辨别出应该施力的方向。明泓秋水本来就是上好的佩剑,如今既有温折妖力加持,又有温折那突然出现的直觉辅助,竟然轻轻松松把这条本应相当皮韧的舌头削下一大半来。
食地蜥吃痛猛退,喉中溢出一声痛楚的惨呼。温折却连眉毛也没动,手中长剑一振,紧逼上去。手中剑柄一转,温折蹲身蹬地,腾空而起,借下落之势直插食地蜥的头颅要害。
常言穷寇莫追,因为其走投无路时难免就舍下命来求个同归于尽。食地蜥抬抓猛击地面,尾巴也挥舞的猎猎作响。暴躁的摇头晃脑个不停,六只眼睛好像都同时泛出了血红的颜色。
温折握剑的手仍然极稳,几乎到了纹丝不动的地步。他此刻还半沉浸在那种自己感受到的杀意幻想中:如果它是广华二少……两败俱伤,难道他就怕吗?
那条粗壮而带着沉重力道的尾巴已经迫近温折右肩,如果温折不撤手难免要在脖颈上狠狠挨上一下,说不定当场就要尸首分离,最好也要闭过气去。而食地蜥的脑袋还在不断摇摆,根本让人拿不定目标如何。
温折却仍不后退。
他左手灌满妖力掩住自己右颈,下一刻蜥尾与手背相撞,发出一声奇怪的夹杂骨头断裂的闷响。温折的小指折了成了一个歪斜的角度,而食地蜥的尾巴却用一种不可能的姿势软软垂下。
即使在这种时刻,温折心底竟然还能有心情想道:这些天的柴毕竟不是白劈的啊。
又受重创,食地蜥狂躁更甚,但它没有下一次反击自保的机会了。因为温折正右手持剑,用一种笃定的态度把剑锋钉进了食地蜥的脑壳,两下翻搅后,彻底结束了它的生命。
站在已经不能行动的食地蜥头颅上,温折用力把剑拔.出。这时他才感受到从尾指传来的断骨剧痛。
那种带着满心杀意的专注状态渐渐从他身上褪去。温折忍着手上的疼痛,翻覆的看了看明泓秋水。虽然它身上自带阵法不沾秽物,但他还是不太想在清洗剑身前把它还入剑鞘。
毕竟它刚刚从一个恶臭的脑子里出来。
云素练打量着温折的目光带了点若有所思的意味:“你已会用先天神识。”
“抱歉?”温折一愣,疑惑的看了过去:“我并没有听过这个词,但如果您说的是刚刚辨别食地蜥头颅位置的那种探索力的话,我从修炼一开始就会用啊。”
在最开始的时候,温折就是用这种感觉辨认出了妖力和灵气,而在遇到凭江月的时候,他更是因此发觉自己三步前灵气的不同之处。
如今只是又一次利用这股力量罢了,还和先前有什么不同吗?
听了温折的回答,云素练把目光停留在温折身上的时间多延长了一秒:“若是如此,你的父母之一必有特殊血脉。”
“你可以回去问问容雪淮,他一向心思杂乱,知道多些也不足为奇。”云素练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导回了这场战斗的主题:“剑已用的有点模样。如今懂得何谓伤人了?”
对于刚刚爆发出难得杀意一期击杀了食地蜥的温折来说,这应该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可他在此时却迟疑了一下。
“不敢说懂,还是要再想一番才能回答。”
云素练又多看了温折一眼:“可以。回去处理伤口。明日此时此地,告诉我你的答案。”
在转身离开前,云素练又凌空一指,招出一道带着细碎冰碴的水流帮温折冲了冲身上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