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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还家产风波
孔郡守用来管事的那个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石孝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眼睛里就闪现出了一丝认真。
前段时间,宋嘉祥和宋嘉言聊天的时候也说到了这个人,当时石孝全就在身边一直追问,估摸着是个人都有点比较之心,也难怪石孝全对这个人特别关注了。
因为是在孔家,他们也不好随便赏人,所以这次宋嘉言没继续使用砸钱的攻势,只是口头拜托了他几句请他多多关照宋嘉祥他们,有什么事多指点一下。不过,对着孔郡守,他还是很顺口地提到他在宋嘉瑞的玩具箱子里“找到”了两块脏兮兮的大概是被“阿弟当做玩具”收集起来的“一两金”和“一些串在一起也许是用来教阿弟数数用的”铜钱的事。
“外甥估摸着这路上虽然一路都有舅父信赖的管事照顾,但是少不得小孩子新奇,遇到个什么感兴趣的也想要自己买来,所以把那两块一两金和那些铜钱拆了给嘉祥带在身上。出门在外,总要有些钱财傍身才好,也不知道外甥这做法是否妥当……”宋嘉言此时的表情别提多纯真多谦虚谨慎了。就连石孝全都忍不住偏头看了宋嘉言好几眼,也只有姚大牛那种只会木木地站着的人还没什么反应了。
“你做的对,是舅父没想的周到。”孔郡守似乎很是有些无奈和不好意思,一边派人去跟邓氏说要邓氏给拿上些“金半斤”和“一两金”、元钱和分金包好给宋嘉祥送过来。回过头,他再次对宋嘉言说到,“你母亲那儿的东西有些多,而且这些年来,这个账目她也不是很清楚,一时之间也没能把你父亲的钱财跟她的嫁妆分开来……”
宋嘉言摇摇头,一脸感动,几乎就差滴两滴泪表示他的心酸,“舅父说的什么话,舅父如此照顾了外甥兄弟三人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又帮了外甥这么多,外甥,实在是外甥不该提这事儿的……”最近,他的演技节节攀升,简直就像是坐了火箭。
宋嘉祥这会儿也跪了下来:“舅父请原谅我阿兄吧,是嘉祥不懂事,说到这事儿……”
孔郡守哪里会怀疑两个孩子,这会儿也忙不迭地扶起两人,“唉……是我家门……让你们受苦了……”脸上怎么看都怎么有些尴尬。
邓氏虽然八成不乐意出这个钱,不过,过了一会儿,她的侍女还是送了一个包着一块金半斤,五块一两金,元钱和分金各十块的包袱送了过来,只说,要是孩子路上想买些什么,不要带太多金钱也比较安全。
孔氏那儿以前不管怎么样都没什么反应。不过这次也不知道是有人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也派了人来说了,虽然孔氏手头上的东西还没整理好,不过,粗粗算了,除掉宋中丞办理后事,皇帝收回以及后来放出那些奴仆所花费的钱财,宋中丞剩下的资财大概有个十来斤黄金,所以这次就特地先拿了一块金一斤,一块金半斤,五块一两金先给包着过来了。
孔氏那边送包袱过来的那个老婆子看起来态度还颇为高傲,宋嘉言这半个月来见过孔家不少人,也知道这个老婆子是孔太夫人向氏最喜欢的老仆,对她那种态度也就一笑置之。那个老婆子一边把装了那些金砖的包袱递给宋嘉言,一边还用肃穆的声音说:“姑太太说了,这一次表少主去南郡,代表的不仅是宋家,也是孔家,希望表少主不要吝啬,也不要小家子气,丢了两家的颜面。”
如果孔氏把他父亲的钱都吐出来,估计他能用钱砸死你这个老婆子。宋嘉言在心里笑着几乎没想直接把这些钱砸到这个阴阳怪气的老太婆脸上。不过脸上他还要表现出受宠若惊:“这件事我本来只打算跟舅父请教一下如何处理,没想到连母亲都惊动了呢……”
因为他们赶着要出门,所以孔郡守也没留他们用朝食。那个管事的笑着保证会照一日三餐地喂宋嘉祥,绝对不会让他饿到。也许是听说了宋嘉言带着他们以来,把一日两餐改成了一日三餐。虽然据说汉朝开始,一日两餐已经开始变成三餐和四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里却似乎还没有推广。一般来说,他们也就是上午七八点钟吃个早饭,晚上四五点钟吃个晚饭就是。倒是因为要给宋嘉言养身体炖鸡汤,给他们养成了每天吃三餐的习惯,现在,就连宋嘉祥和宋嘉瑞都习惯了。
“那就拜托你了。”宋嘉言微微动了动身子,又塞了个小钱袋子放进身边的宋嘉祥手里,用眼神示意他待会儿上了车偷偷塞给那位姓陈的管事。
很快,宋嘉言目送着他们出了大门,陈管事就带着宋嘉祥他们的车队,出门往南走了……
宋嘉言主动提出要回去照看小阿弟宋嘉瑞,孔郡守也就没有留宋嘉言一起用朝食。只是嘱咐宋嘉言好好站看弟弟,孔郡守就到孔太夫人那儿用朝食去了。
虽然宋嘉言没怎么见过孔氏身边的曹家人。不过,姚小桃貌似跟曹家的两个女儿关系不错,偶尔的,姚小桃还会去孔太夫人住的大院子那边跟两位“姐姐”学学规矩和针线。大概同是从宋家过来的人,虽然现在各为其主,女人之间偶尔八卦八卦,姚小桃又小,那些女人对她也不算很避讳。
那天上午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姚小桃喝了粥,又和宋嘉言打了声招呼,听到门外有人喊她,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而这天她也没出去多久,甚至还没到他们院子里吃他们单独煮的汤当做午饭的时候,姚小桃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内少主,奴可是听到了一个大好消息呢……”姚小桃一回来,也不顾上什么,就笑着凑到了宋嘉言的身边,一脸与有荣焉。
“什么好消息?”宋嘉言笑着,抱着宋嘉瑞教他用手指学着数数,一边看了一眼姚小桃,示意她先坐到她母亲姚张氏身边再说——这会儿,其实宋嘉言还不敢给宋嘉瑞拿钱来学数数,就怕他万一不小心,拿去咬一口,而用手指数数也许是太无趣,只一会儿,宋嘉瑞的注意力就到别人的手指上去了。
石姥姥虽然对女孩子的礼节管地比较严,但是因为她也知道姚小桃看着活泼,一般并不会乱说话,也没有阻止她出去玩。
姚张氏虽然按理应该好好拘着姚小桃,但是因为姚小桃是宋嘉言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她一向木讷没什么话,也就不说什么了。
姚小桃实在可以算是他们家的异数了。不说姚大牛是个老实不说话的人,其实姚张氏也是个腼腆不多话的,偶尔被问起来,也就是笑着点头或摇头,他们家生的儿子姚小满更是完全集成了他父母的性格,不怎么多话,低着头做事,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姚小桃,爱笑爱说话,嘴巴又甜,院子里不少人都爱跟她瞎扯两句,倒是很适合做个八卦收集工作者。
姚小桃先是坐下来就着她母亲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才一边拿了她母亲给她准备的鞋底子开始给宋嘉瑞做鞋。
这时候已经有了布鞋。不过这时的布鞋倒不是我们以为的棉布鞋,那会儿棉布还罕见着呢。一般来说,他们这些有些钱的人家一般都是穿丝绸做的鞋子,而那些平常人家虽然也有偶尔穿丝履的,但更多地是穿麻布鞋。
姚小桃他们给自己做鞋子都会用麻布,但是给宋嘉言他们做鞋子就不同了,一般都是丝绸。
宋嘉言也曾经被石姥姥教导“要至少学会做个鞋子”,可惜他的手对针线这东西实在太不适用,在他学会怎么灵活的运用针线之前,他先学会了怎么把手指戳个满手针孔,加上他缝出来的钱褡子实在歪七扭八地太难看,还要石姥姥返工才能拿给宋嘉祥用,他又坚决抵制针线这种手工活,最后,石姥姥也只能放弃了。
石姥姥后来还念了几天“一个阿哥子,连做双鞋都不会,以后怎么得了”之类,不过,在宋嘉言琢磨透阿哥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之前,她就把教学兴趣放到言可贞身上去了。
虽然宋嘉言不觉得言可贞需要学这种东西,甚至也说了,如果言可贞不想学就不要学。不过,比起说一不二、兴趣来的时候就兴致勃勃地拿着针线去浪费布料、做不了就甩手不干的宋嘉言,言可贞可就乖巧多了。
早先他就学会了缝袜子之类的小东西,而且缝地也不错。虽然他还不会做鞋子,但是石姥姥一跟他说到这件事,又听说宋嘉言在这方面实在没天赋,言可贞这几天就跟着石姥姥学上了。别说,他学得还挺有模有样,这几天他已经从缝袜子上升到能依照宋嘉言给他画的图案给宋嘉言缝裤子和睡衣了,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按照宋嘉言的涉及给他做鞋子。
宋嘉言总觉得石姥姥他们嘴里的阿哥子有些像是当女孩子养的样子,要学管家,要学做针线,还要会缝鞋子。虽然以前宋嘉言也被一些要好的女性作者推荐看过一些比如整个世界都是男人之类的小说,把一部分男人当成女人来养,而且他们也会生孩子,可是这里又有姚小桃那样的女孩子。既然有女人,而他和言可贞看起来又绝对是男孩子,那阿哥子又究竟是什么呢?这问题他也不好问,就怕问了反而引起慌乱,他琢磨着这事儿看来要多观察了。
言可贞看见姚小桃已经可以开始做鞋子,其实心里很有些羡慕。不过,他们家内少主说了,他只要先学会熟练地给他们兄弟缝衣服和裤子就成,鞋子反正有人做,不着急,他也就老老实实地给他们家少主缝着让石姥姥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内裤”和“睡裤”。
姚小桃拿起针,先挠了挠头发,然后又笑了笑,这才略带些神秘地对围成一圈坐在宋嘉言他们住的房间里的这几个人说:“上午,孔郡守到孔太夫人那儿去了!”
她一向喜欢装神秘,大家也不催她,除了本来就对数数有些厌烦了的宋嘉瑞顿时竖起了耳朵之外,其他人都还是各做各的事。
宋嘉言把竖直了耳朵的宋嘉瑞放在地上,让他跟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姚小满到门外的院子地上去捉蚂蚁,然后又拿过了宋嘉祥常看的一卷逐渐开始慢慢地认那些没有标点符号的字,这才有笑着道:“有什么不同寻常呢?”
如果宋嘉言不说话,姚小桃哪怕是憋到脸通红,都要等上好一会儿。待会儿就可以盛汤出来喝了,宋嘉言也就干脆一点,让她快点讲完了事。
姚小桃就等着宋嘉言问她话,这事儿得了信号,顿时满脸笑容,脸上又带上了一些幸灾乐祸道:“然后,他们吵起来了呢……”
“吵起来了?”这回,就连石姥姥都有些奇怪。
姚小桃忍不住就露出了一点“快表扬我,快表扬我”的表情,肯定地道:“没错,吵起来了!”
其实,说起来,姚小桃听见的也不是大事。不过是孔郡守今天上午被宋嘉言再一次点明他们手头上没有钱、寸步难行的事情觉得有些丢脸。
以前就说过,孔郡守作为文人名士,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是以,这件事一次一次被一个孩子拿出来说,而且偏偏他又不能指责一个年仅十岁,年幼失怙,还要照顾两个弟弟的孩子,他的心里就有些胸闷。
也许是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居然在这种场合给他掉链子,又在邓氏那儿因为买地要出钱的事情受了气,今天又被孔太夫人身边的那个老婆子的一句“莫小家子气”和宋嘉言那个看起来纯真无辜其实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引燃了爆点,孔郡守今天估摸着有点暴躁。
再加上今天当着自家的管事自己老婆和老妈都不给面子,都拿那点钱来糊弄,于是,送走宋嘉祥他们之后,他就到孔太夫人那儿发火去了。
孔郡守难得在他母亲面前硬气一次,估计心里的火气是挺大。这不,当时当着孔太夫人和邓氏,他直接就对孔氏说:“你赶紧让人把宋家的账理清楚,除了你那时从家里陪嫁走的那些嫁妆,其他的都给三个孩子送过去!”
孔氏本来就没什么主见,听到哥哥这样说,一句话都没敢说,又只知道握着手帕哭。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连个十岁孩子都不如!”也许是这几天受得气多了些,孔郡守看到孔氏这个样子就有气。
倒是孔太夫人搂住了孔氏,冲着孔郡守就吼了一嗓子:“你嚷什么,到底这是你妹妹,还是那宋家人是你的亲人!”
孔太夫人这句话如果是当着宋嘉言他们说,那这句话就确实有些诛心。说起来,虽然宋中丞不是她满意的女婿,但是宋嘉言他们总是她的外孙不是?她不满意宋中丞,从来没把宋中丞当女婿,可是也不能断绝宋嘉言他们是她女儿生的孩子的事实啊。
孔郡守虽然怕他娘又怕他老婆,但是道理他还是懂的,于是听见这话,他的脸上就透出一些奇怪:“母亲,嘉言他们总还是您的外孙啊。”
“我受不起,这等厉害能逼着舅父到母亲面前要为他们讨钱的外孙,我可没有。”向氏也不逞多让,一句话就把重点给点了出来。
姚小桃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特别看着宋嘉言,有些担心,有些敬佩,但又隐约有些担忧。
要是被人这么说,宋嘉言就怕了,那他也没办法跟着没什么文化、经常被他那个厉害的婶婶说得眼泪汪汪的爷爷奶奶过了十多年,还保住了他父母留下来的房子,点头示意了一下姚小桃继续说,他是一点都不介意听听这孔家各种各样的八卦的。
孔郡守这回是真的难得地硬气,居然对他母亲说了句:“无论怎么样,妹妹既然嫁给了宋中丞,那就是宋家的儿媳,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如今三个孩子都知道退一步,同意母亲改嫁,还把他们父亲在南阳郡买的三十顷地都留给妹妹,只靠着三个孩子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讨生活。妹妹作为三个可怜孩子的母亲,没有为妹婿带大三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就已经是不义,难道现在妹妹还有脸占着三个孩子将来讨生活的钱吗?”
一向温和,从来不对他母亲红脸的孔郡守这回发了脾气,估摸着孔太夫人也有些惊讶。愣住了一会儿,虽然孔氏仍然在哭,但是孔太夫人却有些讷讷地开口道:“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已经同意为他们多买二十多顷地,这二十多顷地,少说也要黄金两百斤。难道这些钱都要咱们家出吗?”
“母亲,”孔郡守大概是真的无奈了,声音中都带这些苦涩,“宋中丞也给妹妹买了三十顷地,这南阳郡的三十顷好地,比起这南郡的二十三顷地,已经是几个孩子懂事了啊……”
“胡说,”向氏似乎很不屑,“那老大不是说了,那是宋子勉吩咐下来的?”
这时,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邓氏苦笑道:“母亲,这要真是妹婿的吩咐,何以妹婿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提过一句?就连妹婿后来的信上,都从未提及这事。妹婿在时,又尤为看重三个孩子,连妹妹也不及。父亲过世时,妹妹已经出嫁,他尚且放心不下妹妹。推己及人,妹婿又何尝不是希望妹妹能好好养大三个孩子呢?这恐怕不过是他们家老大和老二想出来,怕咱们家真的把他们拆开的主意罢了吧……”
邓氏一开口,孔氏的哭声就更响亮了一些,也许是因为邓氏说了她父亲的事,也许是因为想到了旧日宋中丞在时的日子。
“只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和一个六岁的孩子,如何能有这样的智慧?”向氏摆明了不信。
“母亲,”邓氏笑道,“我听说,那老大醒了之后,一个月没说话也没理会任何人,只是整日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且几个贴身侍女伺候着,也从来没见过那封给马都尉的信藏在哪里,可是那天跟着老二的一个仆人偷偷去见了老大之后,老大就带了信来见大郎。还有今日,这么久了,他们搬来搬去几次,那孩子的玩具大家又不是没见过,何以没有任何人发现那里面会有什么一两金和铜钱?可是今天出门前,那老大就一口咬定他从玩具箱子里找出了不重的金子和铜钱,而且那些都还是玩具。母亲,您不觉得奇怪吗?”
邓氏虽然一向不怎么说话,不过她在孔家的地位却很高,基本上除了孔太夫人,有时候就连孔郡守都要听她的。这应该不仅仅是身份的问题,与个人的智商也有一定的关系。而邓氏嫁过来十多年,现在能牢牢把持住整个孔家,把孔家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而且整个孔家上下几乎没多少人说她的不是,可见,她其实是非常有两把刷子的。
向氏本来还脸上存疑,不过听邓氏这么说了之后,就开始回想这一个多月来宋嘉言和宋嘉祥的变化。她大概是越想越吃惊,又有孔郡守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最后,她还是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是我魔障了,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一边她又对她身后的老婆子道,“去吧,把容姬带回来的账目理清楚,该是容姬的东西就留着,不是的,就给他们送过去吧……”</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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