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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清清的院子树木凋零,地上的叶子虽然被扫过,但还是有残余着零星几片。门板破旧了几个虫洞,上面的窗纸早被吹破了,裂开撕成零散的几片。跨过门槛,院子是干净的,但新翻的泥土可以看到,这里之前草木繁盛,被荒弃了许久。有些新泥掩藏着枯草,而井边的地方风化的绳索断成两半。木桶潮湿地倒在地上,新的井绳系在了上面。花询一寸寸看过去,心里早积满了怒气,也许在她回来前不久,这个地方还是荒废的园地,草木过膝,里面不知暗藏着多少的蛇鼠虫蚁。而花君侯在这里住的时间可能已经数月了……
推开主室门,里面虽然干净,但屋顶上的横梁年久失修,渐有腐色。房间的花瓶插着哭死的花,门帘花布陈旧。扑面而来的霉气让进来的花询脚步一滞,白色的墙上是斑驳的水印,还有一点青色。地上是被匆匆扫过,不甚仔细。花询握紧方才按在门环上留下来铁锈的手,含着眼泪轻声唤道:“父侯?父侯你在么?”
“阿姐怎么不进去啊。”花晏敲打着手里的银如意,勾起唇角,大跨步进去,转向西边的窗口。
花询跟着他进去,才看到窗口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已经瘦得皮包骨的老人,发须皆白,沉寂无声地躺着,脸色蜡黄。微光从窗户透进来,可以看到床上的人脸上带着痛苦,眉头紧锁。唯一能够辨认身份的大概是露在被子外的那一身华丽锦绣的侯服袖子。
花询快步走了过去,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花君侯,但又不敢地收回了手。花晏冷冷地靠着榻边,看着花询那副样子,嗤笑了一声,手里的银如意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老人的腿:“父侯,你孝顺的女儿来看你了,你难道不睁开眼睛看看么?”
老人还是安静地躺着,像没有生息了一般。
“不醒是罢?”花晏冷笑一声,一把扯下盖在花君侯身上的锦被,掷在地上,“找死!”
“阿稚住手!”花询抓住花晏扬起的手,怒目而视道,“这是父侯!你敢无礼?”
“阿姐你错怪我了。”花晏无辜地道,“我只是想帮你叫醒他。难道你辛辛苦苦回来,忍心让父侯不见你一面吗?阿姐何必如此生气。”
“……询儿……”
花询正要教训花晏,却听到花君侯喊她。顾不上花晏,她扑到床边,眼泪落了下来,抓着花君侯枯朽的手,忍着哭腔道:“父侯……我在!我在!父侯……你怎么样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花君侯浑浊的眸子里倒映着花询的样子,他直愣愣地看着花询,半晌才费力地开口道:“……回来了啊……咳咳……”一句话没说完,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听得花询揪心。
“是,问棠回来了。多谢父侯帮忙,谢父侯上奏……”感觉到花君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漠,在废太子这件事上花君侯还是出了很大的力气,能够把折子偷偷送出花府,不被花晏发现,看来花君侯是真的疼爱她。
“……走……走……咳咳……”花君侯瞪着眼睛,转头看着花晏,似乎喘不过气来。
花君侯有话对她说?花询了然地回头去看花晏:“父侯叫你出去,你听见了吗?还不出去?”
“出去?”花晏勾起拇指摸了一下嘴唇,眼底闪过一丝阴暗,“父侯是叫阿姐出去,阿姐怎么反叫我出去?父侯,你到底是叫谁——出去呢?”他看着花君侯,眯起了眼睛。
“……走……走……”花君侯紧了紧花询的手,眼里藏着话,努力地一句一字道,“走!”
“父侯……”花询站了起来,愤怒地对花晏道,“你怎么能如此对父侯?父侯这般疼爱你,你何以如此禽兽?”
“阿姐又错了。什么叫我禽兽?我给他好吃好喝,还给他煎药,满足他任何要求,你怎么会这么说我?”收起银如意,花晏道,“好啊,你要是觉得我对父侯不好,你就把他带走。带到你们镜花水月二院去,让你这个孝女亲自照料。”
“好,你说的。”虽然觉得花晏肯让她把花君侯带出去很奇怪,但这个地方真不能住人,照花君侯这个情况,住半个月恐怕是命不久矣。
“……不……不走……”无力地摊在床上的花君侯却摇着头,不肯走,“不要……”
“父侯!这里不能住!你是花府之主,怎么能住在这个地方?”花询咬着牙道,“来人!来人!”
两个守在门口的随从进来了,低着头道:“小的在!”
“快把父侯带出去!”花询不管花君侯的意愿,喝令两个仆人要把他带出去。
仆人犹豫地看了一眼花晏,花询震怒道:“难道这花府只听花晏的话了吗?连我也叫不动你们了?”
“这……”仆人看花晏,花晏含笑把玩着银如意,没有反对,斟酌了一下,还是顺从了花询,合理把花君侯抱起,一个人背着花君侯出门去了。
花询跟在后面,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花晏。
花晏放大了笑容,挥手道:“阿姐慢走。不送。”
“阿稚,你做这些事,可考虑到后果?你真当以为掌控了一个花府,你就能高枕无忧吗?你想好要怎么跟父侯好好赔罪罢!”
“看来阿姐对花府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别急,等阿姐多住一些时日你就明白了。”掸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花晏道。
回了镜花院,花询吩咐佩兰铃兰等人赶紧把花君侯安排好,然后去见了楚衍等人。
“这个花晏,真的是胆大包天!”接过楚衍倒的水,一饮而尽,试图想熄灭心中的怒火而不得,花询道,“这花府被他搞得乌烟瘴气!我才离开半年啊,他就想取而代之,把父侯软禁在那种地方!”
“你先别生气,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楚衍皱着眉,一脸凝重。
花询疑惑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只是很零散的一点信息而已。”楚衍道。
“什么零散信息,就是你家泽兰跟我们说的。”磕着瓜子的花岸吐出皮,不屑道,“你知道你那宝贝弟弟做的事情可不止这些吗?你离开半个月后,君侯突然病重,每天都要吃药,还咳血。接着是整天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像中邪了一样。最可怕的就是每次只有花晏给的药才能治好他。哦,对了,还有你弟弟不知怎么的,居然能和太守勾搭上,天天称兄道弟,还经常能看到太守府的人来邀请他赴宴!他可是真厉害啊,这花府不知不觉落入他的掌控。之前有人反对他,太守以什么盗窃罪,把那些反对的人都抓到大牢里面进去了!三个月之内,这花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被换掉了,不换掉的也是向着他的。小小年纪心机重到这个地步啊!”
“这些都是花晏做的?”花询不敢置信,这一环环一步步,看起来是早就安排好了。
“不,我觉得是他身后的人指使的。”楚衍分析道,“他一个世家公子,从小顺风顺水,不见得有多大的野心和心机。况且看他性格,不似这般老谋深算。是谁给他的胆子敢这么做?其中必然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是谁……”花询低头思索了片刻,“太子么?可是太子不是被废了……难道事情还有转机?这一次太子被废,未免太过容易了……似乎陛下一点都没有犹豫就废掉了太子。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很多人都怀疑到底太子殿下……还是新的储君?可是谁会当选太子呢?齐王?赵王?还是江王?”
“不要把那么多的猜疑放在这些人上。只要还没被立为新储君,是不会放眼在你们花府的。”楚衍道。
“不好了!不好了!”泽兰跑了进来,顾不上行礼,急忙道,“君侯他……他发病了!”
“发病?”花询猛然抬起头,对楚衍道,“走!我们去看看!”
“好!”
“等等……我要不要去喊解语来看看?”花岸跳起来道。
走到门外的花询回头喊了一声:“好,我们分头行动!”
花君侯躺在干净的床上,止不住地颤抖。浑身发抖着,似乎感觉到特别冷,额角的青筋爆出,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发着含糊的嘶吼。他抓着床沿,呲牙咧嘴,狰狞极了。仿佛要化成成野兽,择人而噬。
“药……药……!”他瞪大了充满血丝的眼珠子,咬着牙对花询伸出手,反复道,“药……药!把药给我!”然后痛苦地扭曲着。
花询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目瞪口呆地看着,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倒是去叫医匠来啊!快去!还愣住做什么?!”
“已经去叫了。”泽兰回禀道。
“啊!”花君侯崩溃地爬起来,捂着脑袋,头痛欲裂,“快把药给我!我要药!”挣扎着从床上滚下来。
“父侯!”花询惊呼地冲过去,要扶起花君侯。
花君侯却像被邪魔附身了,恶狠狠地瞪着花询,颤颤巍巍的手奋力掐住花询的脖子,癫狂地道:“快给我药!!为什么不给我药?!你想要害死本侯吗?逆女!”
“……父……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