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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南方革命党人借着湘黔事变喊打喊杀,表面看是为启室派。可是实际上真正的目的却是凯觎着总统的宝座,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由于正式大总统的选举采取各省推举“选举委员”、组建“选举委员会”的方式,因此,哪一方控制的省份数量多,哪一方就将在选举委员会里拥有决定权。
这场“讨逆战争”说到底,只怕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湖南、贵州两省立宪派被革命党人一扫而空,这两省的选举委员就不可能对袁世凯有什么好感了。在革命党人看来,袁世凯之所以当上临时大总统,完全是因为赵北的策略。如果没有那封“迥电”的话,袁世凯只怕早就甘心做清廷的忠臣了,哪里会投身革命事业?
所以,革命派一直把袁世凯当成是一个过渡人物,或许,现在这斤,过渡人物已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可以滚蛋了。
这个道理湖南宪友会懂,北方的那位袁大总统也懂,所以,“湘鄂之战。爆发不过短短两天时间,袁世凯已连拍十多封加急电报,以民国zheng fu临时大总统的身份“严令”共和军退回湖北,用法律手段解决湘黔事变,在电报里,袁大总统根本就不承认“讨逆军”的合法xing,也不承认制宪会议前几天强行通过的那行,“讨逆决议案”。
围绕着湘黔事变问题,南北之间的分歧已经发展成了对峙,再加上前段时间在裁军问题上的粗龄。没有人敢保证南方实力派与北洋集团之间不会发生直接的武装冲突,而一旦双方真的兵戎相见的话,这场战争的郝模恐怕就不是建国战争可以比的了。
能否体面的解决湘黔事变,关键既不在同盟会、光复会一边,也不在北洋集团一边,而在共和军那边。
真正掌握主与权的是共和军,是总司令,是赵北赵振华,他说“打。”那便打,他说“和。”那便和。不惟南方革命派唯总司令马首是瞻,就连北方的袁大总统也必须跟着总司令的指挥棒转。
袁世凯是身不由己,他现在确实不想打仗,因为他的北洋军实力还不足以保证压服南方实力派,一旦与南方开战,战争很难在短期内结束。而在现在这种列强环伺的国际环境下,稍微走错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国事危殆,袁世凯最近几天是夜不能寐,食不甘味,除了调遣兵将往南方各省增援之外,就是与幕僚、亲信们商议应对之策,避免与南方实力派过早决裂,以便养jing蓄锐,毕其功于一役。
当湖南宪友会的议员们在湖南省议院里忙着讨论何去何从时,bei jing的总统府里也正在举行一场会议,主持会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民国临时大总统袁世凯。
袁世凯看上去格外的憔悴,眼窝深陷,愁容满面,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一般。
与会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人人正襟危坐,可是那脸上却掩饰不住焦虑与彷徨,而且会议已经举行了好几分钟,可是仍无一人发言。就连袁世凯也坐在桌后发呆,平时说话滔活不绝的“冯狗”冯国障也仿佛变成了一尊石雕,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会议室里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沉默气氛,只能听见那座钟的滴答声,以及窗外的知了叫声。
突然,会议室那紧闭的橡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名机要员拿着一张电报抄稿匆匆走了进来。
袁世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不等那机要员走到身边,已伸出手,眉头紧锁着接过那张电报抄稿,匆匆扫了几眼,然后稍微松了口气,佝偻着腰坐了回去,将电报抄稿放在了面前的会议桌上。
“汤济武(汤化龙)已拍电报过来,他已抵达湘yin,正在赶往长沙的路上,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共和军第五师的后卫部队。”
听到袁大总统这有气无力的声音,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长嘘口气。
冯国璋说道;“汤济武赶到湖南,这局面应该可以缓和了?好歹他是中枢任命的湖南都督,当初南北议和的时候他还是南方的全权代表。赵北也没拍通电否认他的湘督任命,共和军就算拿下长沙,也不可能赶他走?只要汤济武做湖南都督。选举正式大总统的时候这湖南的选举委员一定是支持大总统的。”
坐在对面的赵秉钧看了冯国璋一眼,心里揣测着他是在装傻还是真傻。不过没等他琢磨明白,却听身边的阮忠枢说话了。
“汤济武一介书生,即使做了湖南都督,现在这种局面之下,只怕也是难有作为。依阮某之见,现在不如立即举行正式大总统选举,先把名分定下来再说,不然的话,袁大总统前头始终带着“临时,两个字。容易被人做文章,这和“署理总统代理总又有什么区别?百姓不知道总统是什么,可也知道这“著理,的官是做不长的。”
阮忠枢的话立玄引起一阵共鸣。众人纷纷发表见解,支持提前举行正式夫总统选举,确立袁世凯名义上的真正权威。
但袁世凯却颇为犹豫,迟疑着说道:“若是南方革命党人不派代表过来,这种选举又有何意义?南方革命党组建讨逆军还讲个“名正言顺”本总统却怎能授人以柄?何况。现在各省选举委员尚未赶到bei jing。如何能够选举?”
到这里,袁世凯扭头望了眼坐在一边的段棋瑞,问道:“芝泉,如今北洋军还有多少可以调往南方?”
段棋瑞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已不能再调兵南下了,京津过于空虚。现在东三省已无北洋军一兵一卒,全靠巡防军弹心,一东二省有变。需要中枢调兵增援时,如果中枢调不出”废如何向国民交代?”
“向国民交代?芝泉,你现在怎么也看重这个东西了?”
袁世凯横了段棋瑞一眼,说道:“昨天东北的前路巡防营统领张作霜不是拍来电报,说他愿领军入关,协助中枢平定南方么?虽说他的部队战斗力差了点,可是整顿整顿,那未必不是一支劲旅啊。”
张作霜?别说他了,就连那冯德蟒也拍过请战的电报呢!可是这又
他们之所以请战,那是因为他们不愿在东三省受气!现在东三省总督还是北洋元老徐世昌,自从吴俊升被调到奉天驻守后,徐总督就格外器重,吴俊升也仗着总督的倚重大刀阔斧的改革军政,削弱其它巡防营的力量,增强自己的军事力量,为了军饷、军械的事情,张作霜、冯德麟没少抠气。
起向袁世凯请战的电报,人家冯德麟的那封请战电报还在张作霜前头呢!
就算是扩充北洋力量,也应该先提拔北洋里的自己人啊,提拔两斤。土匪头子,这算是怎么回事么?胳膊肘往外拐?
段棋瑞在心里骂了一句,但没敢顶撞,只是感叹袁世凯的短视,回想当年的袁世凯,如今的袁世凯仿佛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也不知是袁世凯已年迈老朽的缘故,还是遇到了厉害的对手的缘故,总之。自从共和以来,在跟赵北过招的时候,这位袁大总统就处处落在下风,处处被动,处处被人算计。
难道是因为那位赵总司令能掐会算?扯淡!
唯一的解释就是袁世凯已经老迈不堪了,已无力挑起这副北洋的重担了。
可是袁世凯不能挑这副北洋重担,谁又有资格来挑呢?段棋瑞么?不行,他还没有足够的威望。那么冯国樟、王士珍呢?他们能不能挑起这副北洋重担?也不能,同样是威望的问题。或许只能指望那位北洋元老徐世昌了,可问题是,那位徐菊老是袁世凯的把兄弟,要他领头扳倒袁世凯那是万万不可能。
所以啊,现在的北洋担子只能由袁世凯继续挑着,什么时候袁世凯被这副担子累到了,什么时候再来cao心挑担子的人选问题。
见段棋瑞沉默不语,袁世凯叹了口气,说道:“芝泉,我知道你对东三省那帮绿林好汉有意见,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咱们北洋也只能拉拢他们,南方的那帮人可以把会党、土匪变成革命军,咱们北洋为什么不能把那些绿林好汉变成北洋军?张作霜、冯德麟虽然都是绿林出身,可是他们毕竟已做了多年的巡防营统领,懂的规矩,他们手下那些部队好歹也上过阵,整顿整顿,未必不能派上用场二就这样办,马上给张作霜回电,也给冯德麟回电,就说中枢已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给他们每人一个卑的编制,等他们把人马拉到山海关,就给他们补充武器弹药,然后调到南方。芝泉啊,你现在管着陆军部,此事就由你全权主持了,具体的部队编制,也由你做主。”
人一个师的编制?段棋瑞更觉恼火,他是在为吴光新鸣不平啊。
段棋瑞沉着脸问道:“编制好说。可是这武器弹药从何处补充?上个月虽然有几船英国、ri本军火运到。可那是用来装备北洋军的,哪里还有多余的军火给他们?再说了,一个师的编制就是一个师的军饷,现在连北洋军都欠着饷,如何再给他们发饷?”
袁世凯沉吟片刻,说道:“饷械问题再由件务部出面,与英ri协商。实在不行的话,只有在路权问题上做些让步,将粤汉线、川汉线交给英国、ri本承办。”
段棋瑞无奈的叹了口气,粤汉线、川汉线如果真的这么好卖,早就被清廷卖出去了,还能等到你袁世凯来卖?别以为你有军队,就可以藐视一切。共和以来,这个民意、民气可是被人家革命党玩得出神入化呢。
在武装到牙齿的武夫面前,国民确实无力反抗,可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反抗的意愿,如果有人给他们武器,他们就能以武止武,过去是没有人给国民撑腰,可是现在,南方那些革命党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无论他们出发点如何,至少他们给了国民一个新的选择,对于国民来说,既然北洋不行,那就让革命派上台!
短视啊短视,你袁老帅只怕已是黔驴技穷了。
就在段棋瑞感慨袁世凯短视的时候,又一名机要员走进会议室,拿来一封新的电报。
看过电报,袁世凯眉头一展。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好,好!杨暂子果然不负重托,他已拜会了赵北,赵北已同意暂缓进攻长沙。”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传阅了电报,这才得知讨逆军前锋部队虽已进抵长沙城下,但是没有立即发动进攻,长沙仍在湖南宪友会控制之下。
众人多半眉飞se舞,不少阿谀奉承之徒趁机大拍袁大总统马屁。
但段棋瑞与阮忠枢却始终没有说话,两人对望一眼,然后默契的收回目光,看着桌布上的镂空花纹,保持着缄默。
杨度那个书生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许诺给赵北好处?上次许诺给了赵北一个“西南盐政督办”就让整个西南盐业鸡飞狗跳,现在杨度竟然还敢许诺给那个“远东狂人”好处,难道为了做袁世凯的千里马,他竟也变得如此短视了么?
段棋瑞不无戏德的揣测着,当然。他的面部依旧看不到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