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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府内一片混乱,兵丁仆役无数,正在安置陆续迁来的官将的家眷。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举动,也是尚可喜万般无奈的选择。城破在即,人心散乱,抛家弃亲、死忠卖命的不是没有,但怀有异心的更不会只有李有才一人,再有反叛作乱,便足以使失败来得更快,更彻底。
乱哄哄的嘈杂令尚可喜头痛不已,不止是外面搬来的妇孺老幼,还有本府内的人员。尚可喜在广东平静的这些年里,可没闲着,妾侍便纳了三十房,儿孙成群,这一大家子怕是要过百人。再加上丫环、仆役,保守估计也有一两千人。
外城一天便陷落,明眼人都知道这内城告破也不远矣。人心慌乱,各自筹划脱身存活之计;孩子哭,大人叫,偌大的王府若无亲兵守卫,怕已经是树倒猢狲散了。
“……反正者立功免死,投降者论罪处置,顽抗者满门抄斩;凡伪官将士人等,有能将尚逆生擒来献或斩首来降,官员原职委用,士兵赏银百两……”
没有什么破格论功,锡封公侯;只是原职委用,赏银百两。这本来应视作儿戏,但此时却是篾视和侮辱。同时,也向所有人表示,尚可喜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亡无日矣。
确实如此吗?外城未破时还不作此想,如今龟缩于内城,真的只有覆亡一途了。尚可喜悲哀地叹息,别人都可以反正投降,唯独他,不能。此时此刻,他想到了在桂林葬身火海的孔有德,四面楚歌时恐怕跟他此时的心情应该一样吧!
自己斟上一杯酒,一口便喝了下去,美酒突然变得苦涩噎喉,还让尚可喜咳嗽不止。
喧嚣声突然更响了。尚可喜心情本就极恶劣,一股怒气腾地生起,手臂一拔拉,酒壶、菜盘哗啦哗啦摔到地上。一片狼籍。
“何故喧哗,想死了不成?”尚可喜吼叫起来。
门外的亲兵匆匆跑进来,却也说不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尚可喜不用等多长时间,已经有府门口的侍卫亲兵得到消息,进来报告,城破了!
晴天霹雳一般,尚可喜完全木住了。尽管有城破的心理准备,但如此快速,如此突然,却是万万也没想到的。
外面的嘈杂和喧嚣更加鼎沸。显然,消息已经在府中传开,引起了混乱和恐慌。尚可喜愣怔片刻,心中也明白过来,定是又有人反叛。否则怎会没有连续猛烈的炮击,内城便被攻破的。
……………
城中四处火起时,本来刚刚退入内城,兵马繁杂,新败之余人心不稳,清军立刻便有些混乱。有头脑的将领差不多都是心中一凉,多处起火。这绝不是一时不慎引起的,不是又有叛乱,就是有明军的间谍潜进来了。虽然没接到命令,各个主将都不约而同派出人马,前往出事地点查看究竟。
苗文秀、吴启镇便在此时发动了,带着各自的亲兵心腹在北门突然暴起杀人。一把大火又把城楼点着。
见到火光信号的明军突击队立刻发起了进攻,城头城下大乱,使得清军无法全力迎击。爆破组在付出少量伤亡后,终于把火药包送至城门,巨响过后。北门被炸开,明军蜂拥而入。
爆破技术的提高,不仅仅局限于坑道,在外部爆破上,工兵也有了长足进步。在某些时候,这种外部爆破比火炮轰击更有威力,也更快速。
北门告破,明军涌入,凶猛的推进,再加苗文秀、吴启镇所部降军的劝降、引导,当面清军崩溃得比外城还快。说到底,还是人心莫测,在这种生死关头,自私的一面便暴露无遗。主官顽固,但底下的士兵却未必跟陪着送死,甚至为了赏银,为了得到赦免,有不少人把目光都盯在了自己的主官身上。
吹响了尖厉的哨子,排枪喷出火光,白烟升起,又很快被风吹散。哈布向前迈步,一排士兵又端枪而上,举起,扣动板机。
突击部自然挑选技术娴熟,战力强悍的部队,他们推进得很快,这得益于清军起初的混乱,以及降兵的喊话。
“投降不杀!”
“杀主官者赏银赐地!”
“别给尚逆卖命了!”
这些刚刚投降的清兵为了好好表现,非常地卖力,而在这种形势下的劝降,收到的效果自然也差不了。
“轰!”的一声,成百上千的弹丸喷出,织成一道死亡的大网,罩向对面的清军,惨叫、哀嚎顿时盖住了军官声嘶力竭的叫喊和斥骂。
哈布冷冷地抽出刺刀,一个倒在地上的清军伤员喷溅着鲜血,无力地倒下,苦苦的求饶也是无济于事。
“还有多远?”哈布转头问着身边的降兵向导。
降兵向导被吓傻了,呆滞的目光从倒下的尸体上挪开,又被哈布不悦地询问了一句,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远了,再,再地两条街,便是王府。”
“加速前进,直捣王府。”哈布大声吼着,趁着对面敌人刚刚遭到佛朗机炮轰射,指挥着自己的属下向前推进。
最重要的目标自然是尚可喜的王府,最大的战功自然是或擒或杀尚可喜,突入内城的明军并不只是哈布有这样的想法,多支部队都沿着街巷向着王府作猛烈攻击。越接近,清军的抵抗越激烈,布置在王府周围的自然多是尚可喜的亲信所掌握的部队,他们困兽犹斗,使明军的推进变得缓慢了起来。
但这已经无关大局,即便是尚可喜披挂盔甲,亲自督阵,也不过是多拖延些时间,多消耗些生命。源源涌入的明军在人数上的优势越来越明显,迂回包抄,推进猛攻,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哈布依稀看到王府大门的时候,他的手下兵丁由原来的百余人,只剩下了五十余人。火光,从王府内院升起,这不是炮火所引起的,而是自焚的烟灰。火焰越升越高,紧闭的府门内传出了凄惨的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