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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喜拎个小包进门,从公交站跑来这儿没打雨伞,衣服湿漉漉,脸也凉凉,但惯性地,她挤出抹笑打招呼,不料,人家于乐早转过身,留给她个爱理不理背影。她撇了撇嘴,收起笑脸,站门口往屋里打量,“真是个自恋家伙。”
据说偏执于白色人,往往是极度自恋家伙,而这于乐简直自恋到家了。瞅瞅他家,什么都是白色,单调到刺眼程度,当然还有白地板。
“脱鞋后,擦净你踩脏地板。”于乐头也不回地说着,走到飘窗跟前,那里有他画架。外头天阴着,即便飘窗三面皆是玻璃,也没什么光亮,阴沉沉。但于乐画架上“涂鸦”色彩很浓烈,几乎成了这白森森房间里唯一色彩根源。
一喜脱了一只鞋,才想起找于乐要拖鞋,他从画架那里转过身,这是一喜进他家门后,第一次得到他垂青,真是难得。她有点郁闷地望着他,“给我双拖鞋吧。”
于乐拿支画笔,看怪物似看了她会儿,好像不太理解她话。“你是说,你想碰我东西?”
“也不碰你什么,只是想找双拖鞋穿。”一喜也挺纳闷地回看,这俩,好像一个木星来和一个水星来,很难沟通样子。
于乐远远地看了眼单脚立着一喜,“听好,别随便碰我东西,尤其是贴身。”
“拖鞋算贴身吗?穿上袜子不就隔开了。”她有点窝火,这人忒不近人情,“如果不让穿脱鞋,只能穿鞋子进去喽。”说着,她还真固执地往里面走,这下,于乐级不悦地蹙了下眉头,那一瞬间阴郁,仿佛他要窜过来掐她脖子,只见他慢慢坐到画架前,单手支着下巴看了看画了一半画,好像静静地思索。这时,一喜拖着脏兮兮鞋子穿过客厅,不知死活地来到他身后问:“我住哪里?”身上淋透了,想换衣服,不然铁定感冒。
于乐转过脸,眼神顺她一路踩下“恶证”延伸到门口,他眼就那么淡淡、淡淡,却陡然眯起。一喜这小憨头,犹不知危险来临,正低头往外揪胸前T恤,那里因为淋湿而贴着乳罩,不太雅。她还想雅不雅咧,人家于乐却抄过来一罐打开绿油彩,毫不迟疑地泼到她身上。
一喜愣住了,俨然不信这家伙如此恶劣,而于乐望着眼前女孩儿,也愣住了。
“太漂亮了。”他情不自禁地脱口,顺手又抄起一筒油彩走过来,痴痴地往她锁骨涂抹起来。一喜起初被泼得愣,接下来被他涂抹举动搞傻了。于乐她锁骨附近涂抹了一会儿,离开,回来时手里多了把剪刀。一喜可吓醒了,跳开几步惊呼:“你要干什么?”
于乐没回答她,走回来,手不由分说地攫她胳膊,把挣扎不休女孩向后一带,箍到墙上,然后,剪子朝她胸口戳过来了。一喜差点胆破,难道是个变态狂要戳死她?
其实,人家真没戳她意思,只是把她体恤给剪开了,从领口往下,一剪到肚脐。
这下,体恤领子耷拉下去,□肚皮成了他画布。
原来,刚泼完油彩后,于乐现绿油彩和女孩露T恤外被雨淋打而泛红肌肤产生了奇妙魅力,很美,所以他犯了痴,就要搞人体画。
一喜被粘糊糊油彩抹得不大舒服,再说被个不大熟悉男人当画布使用,搁谁身上也不爽。于是她挣扎,但人家于乐不冷不热地提醒她,“搞清楚,你来我这儿是当女奴。”
这倒真提醒她了,她对那女奴真没什么概念,现都什么年代了,她看来“女奴”这名词本身真没什么实际意义,无非就是当个女佣,帮他做做饭,扫扫地罢。但,经他这一说,还真是无话反驳,女奴嘛,就得乖乖。恨呐,这冲动惹得祸!
涂抹中,于乐被乳罩阻住,他皱了皱眉,一下给扯掉了,还碰了下她软软肉团,一喜感到无比羞窘,并担心他会否兽性大把自己吃干抹净,然后来一句“搞清楚,你是我女奴”。然而,人家于乐蹙起了眉,嫌恶地扫了眼她那对肉团,那眼神,好像抱怨,这破玩意怎么长这里来碍手。一喜也挺受打击,他这什么表情嘛,感觉自己□是多脏东西似,恼羞地瞪着他心里小恨小恨。但于乐不理她,专注到涂抹上去了,还很着迷神态。
画完,于乐双手箍着她双肩,低头很认真地欣赏自己杰作。
一喜真是忍无可忍了,“主人,您这么盯看,奴家会以为你对人家很着迷!”
对于她讽刺,于乐回以绝对嘲讽一笑,“你可以我这儿放屁,但记住放完开窗户通风,但没事请少说话,会让我很烦。还有,”看了看被她弄脏地板,“给我擦干净,卫生间有擦地布,记得擦完把布漂洗干净。冰箱里有菜,晚饭四菜一汤,菜至少洗三遍,别想糊弄我。浴室你可以用,但用完记得消毒。沙给你睡,但要铺张单子……”
一喜傻了,原来这家伙是个洁癖儿。
哀叹,这一个怎么熬啊?
一喜洁癖加孤僻于乐这里日子真是难捱。
白天她照旧上课,但晚上回来就特别扭。他不会和你说话,你只能沉默。
他俩屋里活动路线相互交叉,彼此仿佛视而不见——
大多数情况下她客厅闷头干家务,他会飘窗那儿安静地画画;
她厨房忙活,他会看体育节目或者玩游戏;
她把饭端上来两人沉默地吃饭,这点上,于乐这主人蛮仁慈,没让她端个破碗蹲墙角吃残羹剩饭;
她去刷碗,他会调油彩,然后她身上创作。
一次、两次当过画布后,一喜不再挣扎。她想开了,既然当初“玩得起”,今天再挣扎就太矫情了,再说,她现身上“涂鸦”非常好看,偷偷自嘲,就当为艺术“献|身”了。
过了一个星期后,有夜他她身上忘情涂抹时,一喜心里突感慨:这家伙有一双忧伤很黑很黑眼睛,不是很大,却相当有神,镶嵌细腻而略显病态白皙脸上,画画时沉默与思考中,那双眼睛就流露出迷人忧愁来,容易让女孩莫名升出那种古老而簇心动。
一喜没心动,但不得不欣赏与感叹。
但,这种美好印象仅限于他作画时短暂沉默,其余时间她相当反感他。
不知哪天开始,白天于乐对着画板好像丧失了灵感,每天下课回来她就现他画板空空如也。他心情好像越来越糟糕,对她挑剔愈苛刻——
沙套皱了你没扽开;
你鞋子没摆整齐;
这菜怎么这么咸?你不知道盐吃多了不好?
臭袜子搭我内衣旁边,你一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究!
对于他百般挑剔与古怪脾气,一喜不知道怎么应付,压着委屈和愤慨选择了沉默,没什么要紧事绝不开口搭话。
就这样,一个近乎病态地挑剔,一个异乎寻常地沉默,这个越沉默那个越挑剔,那个越挑剔这个越沉默,挑剔与沉默中,偶尔眼神相撞,好像又酝酿着什么。终于,今晨生一件事让沉默一喜开始挑衅,让挑剔于乐开始沉默。
事情是这样,昨天半夜,她从梦中痛醒,小腹胀痛无比。一喜天生体寒,月经总是推迟,而且伴着严重经痛。这次延迟好些天,这疼得不得了,哈着腰去了趟卫生间,她努力放轻脚步,因为于乐房子是一室一厅,卫生间离他卧室很近,她怕吵醒他。回来后,本想给自己冲杯红糖,想想大晚上别折腾了,也就算了。接下来缩沙上几乎没能入睡,小肚子里拧着筋疼啊,好不容易熬到早晨,正想起床冲杯红糖水,却突然被人拽下了沙,像一块墩布似,不由分说地被拖到卫生间。
“你竟然让这脏东西出现我家,你这女人,你要不要脸!”他表情那么愤怒,一喜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她被摔地上,捂着小肚子,惶惶地顺他手指方向望去,马桶旁纸篓里,有一团沾了经血卫生纸。
说老实话,一喜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这人气愤和自己经血之间有什么关联。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爬起,理了理鬓道:“于乐先生,我不得不说出一个严肃事实——你有病!”